疫情解封後,回國雜記(二)

機場入關處有提示,外國護照持有者入境後24小時內必須去臨時居所附近的當地派出所報到備案,不然出境時將被處以罰款。這個條例過去也有,但執行不那麽嚴格,有一搭無一搭,即便不去露麵備案,出境時睜一眼閉一眼,也未必會被認真追究。但現時已不同,入關信息網絡聯通到當地派出所,24小時內若未親自露麵報到,派出所直接電話上門詢問警告,敦促去派出所登記。如此,外國人入境後,往來行蹤都在公安掌控之中,好像撲騰入蜘蛛網的小蟲,蹬腿煽翅一舉一動都受蟄伏在絲網某處的蜘蛛監控掌握。

入境後直接叫了出租去賓館,預定的賓館在四川北路靠近魯迅公園處。到賓館辦理入住安頓就緒,向服務台打聽得附近派出所所在地立即馬不停蹄前往露麵報到備案。派出所一中年男警察讓我手機下載一個小程序填寫,需要一個驗證碼發到我信箱,我的信箱是gmail,國內封閉Google,gmail信箱打不開,折騰良久搞不定,中年男警察轉而向坐在一旁年輕女警察求助,女警察正麵對其他訪客谘詢,無暇顧及男警察;男警察轉過臉來對我說,你有國內qq不啦,現在注冊一個嘛,就可以收到驗證碼了呀。弄得我心焦火燎不勝其煩。忽然男警察恍然想起問我,你是住賓館的嗎?我說,是啊,就在附近的賓館。男警察說,哎喲,搞唻,好了,好了,你不需要登記了,賓館會給你搞定的。

由派出所出來,信步走回賓館。一路上大小車輛川流不息,人行道上人來人往,道旁一家緊挨一家的商店裏顧客盈門熙熙攘攘,去年全城封閉偌大城市空空蕩蕩的景象仿佛恍如隔世。在賓館裏等電梯,期間匆匆趕來幾個美團送貨員,大誇誇的黃色製服,頭盔之下分辨不清各自的真麵目。電梯分別在幾層停留,依序出去幾個送貨員。之後唯剩下一個送貨員和本人,忽然送貨員的手機錄音發出警告,您還剩下兩分鍾。送貨員有點分秒必爭的焦急模樣,我問他,遲到一點點有何相幹?扣5塊錢!他說。那你們送一單掙多少?我問他。8塊。他說。

 

在賓館裏稍事歇息,天就黑了。出去就近逛逛,買點吃的喝的。在附近一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食品店裏買了些許食物,出來僅隔著幾步遠,看到一家“上海好萊塢音樂進修學校”的招牌,掛在大樓一角的牆上。向招牌邊上的大門入口處往裏望望,不見學生老師模樣的人的身影,隻有三三兩兩的美團送貨員在那裏進進出出。

回到賓館,時差而至的困倦睡意襲來,倒頭便睡。一覺醒來,已是半夜12點鍾,睡意全醒,腦子裏空空蕩蕩,起來在黑暗中坐在窗前眺望窗外上海夜景。高樓林立,萬家燈火,燈光照耀的東方明珠在夜色裏分外醒目。白日裏熙熙攘攘的馬路夜幕裏在街燈照耀之下安靜空寂,間或車輛悄無聲息地來回駛過。

第二天早上出門辦事,天落小雨。在路邊等出租,不料一輛在對麵馬路行駛的紅色殘疾車眼疾手快,一個掉頭停在我的麵前,到哪裏去啦?落雨天,不要等出租唻,乘我的車去好唻,又快又便宜。駕車的老頭打開車門衝我說道。卻之不恭便上了他的殘疾車。殘疾車在道旁行駛,逢左轉時入車流裏穿梭而行,遊刃有餘。老頭邊駕車邊與我閑聊,我問他殘疾車載客警察不管嗎?他說,警察不管,管不好唻,這點點小錢,和小老百姓斤斤計較還搞得好不啦?我問他之前疫情封城時候,沒法做生意吧。他說他倒可以,還載病人送醫院。他說到年底突然放棄清零之後,大家都“陽”了,他“陽”了幾天就好了,照樣出來做生意,可他的一個同事死掉了。命呀!我七十歲了,沒事體,我的同事五十多歲一腳去了,啥恁(人)講得清爽啊,儂講。他感歎道。他說放棄清零後,死了許許多多的人,火葬場都來不及燒,政府報說才死了幾萬,“瞎三話四,麵孔都不要了。我認得的就死了好幾個。”老頭言之鑿鑿地說。又說,老百姓心裏都清爽的呀,隻不過公開裏不能夠講,講了要請儂去吃茶,麻煩不啦。但私下裏議論議論,罵罵人還是可以的,(警察)要是問起來,我不承認就好唻。啥人講的,啥人聽到的?儂喊伊來當麵對質嘛。老頭這樣邊說邊行駛,不久就到了目的地。問他多少錢,他說,落雨天,給二十好吧?我便付給他二十元。(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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