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草原上,一個小小的身影在縱馬馳騁。
她眼神犀利,眉頭皺得很深,驅趕著牛群。
這時,一個外來人向她靠近,舉起相機按下快門。
女孩盯著這位不速之客,眉頭皺得更深了,朝他喊著蒙語:
“不要靠近拍照,別過來!”
她叫普潔,名字寓意是“星期四出生的天之驕女”,隻有6歲。
而這位不速之客是日本探險家關野,正在橫越蒙古的旅途中。
他看到馬背上的普潔,被她的桀驁不馴吸引,拿出相機一陣狂拍。
沒想到,草原上的相遇,開啟了他和普潔一家多年的羈絆。
關野拍下這部紀錄片—— 《內蒙草原,天氣晴》。
豆瓣9.7分,B站一萬人同時在線觀看,兩萬人哭著打五星。
沒有炫技的鏡頭,沒有精心雕琢的對白,卻讓每一個看完它的人淚如雨下。
一切樸實的情感,在這片廣闊的大地上,都顯得格外純淨。
那是1999年10月,蒙古草原的天氣晴朗。一切的故事,都從這裏開始。
丟失的馬匹
3個月前,普潔家丟了39匹馬。
草原上出沒的盜馬賊,晚上來偷馬,早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牧民來說,牛羊馬匹不僅是大地之母的饋贈,更是他們的命。
為了找回被偷的馬匹,普潔的母親愛登奇美,一個人踏上了尋馬之旅。
她沒有線索,毫無頭緒,在不著邊際的大草原上奔走著。
碰到牧民,就向他們打聽,順便借宿一晚。
但大多數時候,她都直接睡在郊外。
夜晚的天氣很冷,草原上的風呼嘯而過,還有刺骨的霜凍。
她沒有毯子,隻有一件薄薄的外套蓋在身上,枕著草原入睡。
遼闊的土地上,她就像迷失在大海裏的一葉小舟。
沒人知道,她這一個月都經曆了什麽。
普潔的媽媽外出尋馬,至今未歸。
而普潔的爸爸進城打工,下落不明。
小小的蒙古包內,隻剩下80多歲的外公,68歲的外婆,和年僅2歲的弟弟。
於是,普潔成了家裏的小大人。
家裏700隻羊,7隻牛,20隻馬,統統由她照料。
她每天清晨起得很早,趕牲畜們去吃草,給動物們喝水。
雖然她眼神透著堅毅,眉頭一如既往地皺著,但視線卻一分鍾都沒有離開牛羊,生怕它們踩壞了地裏的蔬菜。
可她隻有6歲,個子太小。
牛犢受到風吹雨打,她夠不到棚頂的蓋子,隻能看著牛羊受凍。
小大人的臉上出現一絲沮喪,她嘟囔道:“我該怎麽辦啊。”
普潔偽裝的堅強下,每一天都在盼望媽媽早點回來。
直到草原的遠方出現了一個小點,逐漸放大成一個熟悉的身影——
媽媽回來了。
她健壯的身影,似乎不曾被草原的風沙侵襲,一個月的出行也沒有讓她呈現疲態。
隻不過,她形單影隻,沒有帶回丟失的馬匹。
可普潔不在乎,她嚴肅的小臉上,終於綻開了笑容。
麵對關野,她也不用再強裝嚴肅,可以害羞地躲到媽媽身後了。
生活的變故總是隨機發生,幸運與不幸都在須臾之間。
好在,家人們都還在身邊,這就已經夠了。
普潔的家人不曾被厄運打倒,他們還是目光純潔,笑容質樸。
即便經曆再大苦難,也會用堅強的信念告訴自己:
馬匹會找回來的,一切都會變好。
春日的約定
10月中旬,草原下起了茫茫大雪。
草原上的牧民們把牛羊趕到冬季牧場,準備過冬。
普潔一家遲遲未搬,因為一旦遷徙,就意味著再也找不到丟失的馬匹了。
冬雪覆蓋,關野要回日本了,每個人都很不舍。
就算他們丟了30多匹馬,普潔的媽媽還是毫不吝惜地挑選了一匹白馬,送給關野當禮物。
看他沒辦法帶回日本,就答應幫他照料著——
“我會讓普潔騎著,不能讓馬兒太肥了。”
關野問普潔:“你現在最想要什麽,我下次從日本帶來給你當作回禮。”
普潔又開心又有些害羞,但她最想要的,是一台遊戲機。
來年的約定已達成,臨行前,關野拿出相機,拍下了這一家人的影像。
普潔和媽媽、外婆都穿上蒙古服,臉上帶著靦腆而幸福的笑容。
如果時間能夠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
過年的時候,關野在日本收到了普潔媽媽寄來的信件。
她用蒙古語寫著——
“我們都很好,有沒有安然返回日本呢?
我們今年冬天過得很開心。
天氣雖然冷,你的黑白花馬卻安然度過。我們還沒找到失竊的馬,普潔今年要上學了,她對你念念不忘。
又是新的一年,祝你和你的親友都健康快樂。
下次再見咯,珍重。”
春天正是小羊出生的季節。
草原上的積雪會化去,牧草會頑強地冒出尖芽,一切都會重新恢複生機。
他們許諾來年春天再見。
可命運卻讓這份簡單的願望,也成了奢望。
意外離別
正值春天。關野按照約定回到了草原。
他想要尋找昔日熟悉的麵龐,卻隻看到一位陌生男子——普潔的舅舅。
關野問他普潔的母親去哪了,舅舅隻是淺淺地回答: “進城了。”
蒙古包內,外婆倒了一碗奶茶給關野。
關野和婆婆聊天:“普潔母親是進城了嗎?”
外婆堅毅的臉上帶著笑,眼裏卻閃過淚光:
“她死了,不在人間了,她從馬上摔下來,遺照在這裏。”
她隱在陰影裏的臉,已分不清是對日本朋友的禮貌笑容,還是苦澀的哀傷。
原來,舅舅口中的“進城”,是蒙古人心照不宣的隱晦說法。
那個羞澀健壯,善良又大方的蒙古母親,就這麽沒了。
僅僅過了一個冬天,僅僅幾個月沒有相見。
意外就發生在不久前。
冬日的夜裏,普潔母親騎了匹壞脾氣的馬出去。
不料馬在冰上滑倒,把她摔下來,另一匹馬從她身上踩過去。
一開始她還能忍受疼痛,照常放牧劈柴,後來卻開始痛得要命。
家人趕去叫救護車,結果當天、隔天都沒來。到了第三天,救護車始終沒來。
好不容易到了醫院,卻因為沒有保險和現金被拒之門外。
被醫院趕出去的當天,普潔媽媽過世了,年僅33歲。
普潔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持續了10天有餘。
她哭幹了眼淚。直到舅舅趕來,抱住了年幼的普潔,她才能稍微安靜下來。
人世間,總是有太多離別。
說著春天再見,可等萬物複蘇,能見到的隻有桌上的遺照了。
關野說不出話,把裝訂成冊的照片送給普潔。
普潔用手指撫過媽媽的臉,遲遲舍不得放下。
她想念母親,卻不能去母親的墓前。
在蒙古有一個習俗,子女在三年內都不能掃墓。
傳說中,子女的眼淚太多,會淹沒父母轉世的路。
可如今,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草原之外
又一年春天,普潔到了上學的年紀。
她心裏一直向往著讀書。
關野問她以後想做什麽,普潔不好意思地告訴他:
“照顧牛羊根本沒出息,我連學校教什麽都不知道。 我以後想當老師,念書給大家聽。”
外婆也想送普潔讀書——
“受教育總好過放牧為生,我已經很老了,隻能繼續撿木柴生活,孩子還小,可以另找出路。”
普潔上學這天,全家人都很開心。
她穿上整潔的新衣服,頭上戴著兩朵紅色蝴蝶結。
教室裏,老師教小朋友拿筆和禮儀,教他們“遠”和“近”的概念。
普潔雙手放在課桌上,在回答問題和聽課的時候,眼裏閃著光。
舅舅在教室的門縫外偷偷看著普潔,忍不住笑意。
因為太過開心,他等不到放學,把準備好的糖果放在普潔的課桌上。
一間簡陋的教室,裏麵有無數小小的夢想。
也許是和關野認識久了,她的夢想悄悄轉變。
如今,她想學習日語,以後成為一名口譯。
關野和她約定好,等普潔學好了日語,就去日本找他。
旅途的終點
長時間的相處和羈絆,普潔一家早已把關野當成家人看待。
可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關野要離開,去非洲完成自己的夢想。
這一次離別,外婆流了眼淚。
她任憑眼中的淚水滾動,宣泄內心的悲傷。
這份樸實的情感,實在太過於深厚。
吉普車開遠,他們用力和關野揮手告別。
緊接著到來的,是蒙古草原上的惡劣天氣。
冬天來了,地上沒有足以過冬的牧草,馬匹跪坐在地上,活活餓死。
救難的幹草昂貴,普通牧民難以承受。
1999-2000兩年間,575萬隻牲畜死於饑寒交迫,相當於蒙古牲畜的1/10。
沒人知道,在那段時間裏,普潔一家老小是怎麽度過的。
當關野再次踏上蒙古草原時,已是2004年的7月。
他想著,四年後,外婆笑容的皺紋應該又多了吧,普潔小學畢業,應該也長大了吧。
帶著期待,他又一次回到了熟悉的蒙古包。
他看到了巴薩,巴薩已經會騎馬,和姐姐一樣了。
隻是,他再也見不到普潔。
普潔小學畢業的前一天,在回家路上出了車禍,年齡永遠定格在12歲。
外婆失去了她的丈夫、她的女兒,如今她的孫女也離她而去……
她的臉上,再也沒了溫暖的笑容。
關野承受著巨大的悲傷,無法再拍攝下去。
他把紀錄片的畫麵定格在普潔和媽媽騎馬遠去的背影,無聲,卻讓人淚奔。
這份離別的背影太過悲傷,突如其來的結果太過殘酷。
一切恍若如常,一切又早已改變。
草原太大,盛下了太多的艱辛和生離死別。
活著
關野的拍攝,讓人看到了真實的蒙古草原。
原來,30歲的媽媽可以獨自外出尋馬一個月,6歲的女孩能夠騎馬放牧,70歲的外婆可以照料一大家子的生活起居。
可即使生活已經如此艱苦,還是受到了命運的捉弄。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記得《變形記》裏有一個老爺爺。
圖源:《變形記》第八季第十期
他早年喪妻,一把屎一把尿撫養兒女長大。
好不容易熬出頭,兒子卻突然離世。 泥土房子裏,隻剩下他和孫女相依為命。
60多歲的老人,拖著年邁的身軀,靠做零工養活孫女。
一個月隻能吃一次肉,大部分時候就是水泡饅頭。
認不了幾個字,卻一筆一畫想教孩子認字。
有了病痛,也舍不得去醫院,隻是自己忍著。
為了給孩子找一個好歸宿,他忍痛離別,送孫女參加《變形記》。
這一別,也許就再也無法相見。
爺爺的一大半人生都在吃苦,終於等到孫女長大成人,眼見日子好轉。
可年僅19歲的孫女,被檢查出癌症,麵對高昂的醫藥費,她選擇放棄治療。
爺爺又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
在生命的黃昏,所有愛著的人都已不在身邊。
去年,爺爺去世了,走完了他淒苦的一生。
全網都為他落淚, 希望孟婆湯裏多加糖,讓爺爺的下輩子能甜一點。
我們會心疼普潔,會為了爺爺落淚,並不是想借著別人的苦難大哭一場,而是深知——
世間萬物,或許離別是常態,相逢才是偶然。
縱使有再多不舍,分別就像風要刮,雨要下,該來的終究會到來。
人世間的麵,還真是見一麵,少一麵。
點個「在看」,如果分離無法避免,就讓我們珍惜每一次見麵,每一個擁抱,每一段相處的時光吧。
就像《活著》告訴我們的一樣:
即使我們無法對抗命運,也要以笑的方式哭,在死亡的伴隨下,勇敢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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