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五)
家鄉一條美麗的青衣江,青衣江在三月桃花水漲季節,河水漫上十多米高的防洪堤岸。洪水滔滔,自西向東,瀉入長江。
美麗的青衣江
老媽一次和五哥去下遊趕場買貨。那天洪水暴漲,老媽他們搭船過河,船被打翻 ,一船二十多人,連人背的柴背子,都在打進洪水裏上下翻滾,一下好多都不見了影子。
老媽在水裏抓到一個柴背,被水打了十幾裏遠,衝上了一個沙灘。正在痛心兒子被水衝走,遠遠看見一黑腦袋,在水裏一冒冒的衝上了沙灘,過一會,黑腦袋站起來,走近後,竟是老媽心裏的會遊水的五哥!
自古以來婆媳關係難處,再加上家裏窮,老大顧他小家,和大嫂過小日子,老媽命中注定要受好幾個媳婦氣。
記得幾次老媽沒錢進貨,外加稅務局催上稅,大嫂吵,小的餓,老媽急得痛哭。坐在椅上,心口以下半身都麻木冰涼了。事後告訴我,她已想一走了事,聽見我們哭叫,一口氣緩轉,又回來了。
另一次,同樣的桃花水,同樣的壓頂之苦,同樣的兒子媳婦的氣。 老媽痛哭一場後,起身向河邊走去,四哥急叫我“快拉住,快拉住你媽衣角,,,”,他怕老媽跳河。我一麵哭叫,一麵死命扯著老媽。
老媽說:“你回去,我不會跳河的,我去你婆婆家,你不要跟著我”。我被老媽在雨中,一步步拖著,沿著河提,走到上遊一點的外婆家。
過後一些時間,四哥也參加了工作,離家去了臨縣山區,在郵電所管電話線路。
不久結了婚,不久四嫂懷了小孩。四哥帶信,要老媽去幫照顧月母子。那時間山區裏還沒通車,得花兩天步行。經過另一縣城,穿過峽穀,翻過山,才能到四哥的郵電所。
家裏隻有老媽能幫四哥,小腳的老媽要走這樣遠路,能陪她去的隻有我了。
我和老媽一人背了一個背篼,老媽背了四嫂坐月的用品,我背了一銻鍋冷飯,肚餓了就在路邊田坎上充饑。我陪著老媽在小路上走了一整天,才到縣城,住進了一家沒床沒被子的雞毛店。
第二天早起趕路,沿著當年紅軍去夾金山翻雪山的路,穿過靈鷲山大峽穀,向四哥郵電所駐地,靈關鎮走去。
大峽穀叫大崖腔,小路緊貼懸崖,如雪的浪花在峽穀裏轟鳴。還記得當時,一隊解放軍牽著馱了野炮的馬隊,馬蹄在崖邊碎石上打滑,戰士用肩頂手拉馬匹的場景,猶如電影鏡頭。
糧食關,大饑荒。後來,四嫂來雅安生產醫療條件好些。先在家裏和我們一起住了十幾天,四哥在山裏的糧票一時沒帶到,家裏天天吃稀飯,看著馬上沒糧吃。
第二天六哥從大學回家,帶回假期的糧票,家裏才開了火。四嫂不明就裏。怨老媽隻給她吃稀飯,搬到外住,老媽任怨無語。
老媽為四哥的辛苦,四哥感恩終身。四嫂後來和他分手,媳婦和婆婆不和,四哥堅決站在老媽一邊,伴她渡過最後的時光。
老媽低調,平日連像都不願意照一張,有時我們兄弟打埋伏,搞掩護,想偷影她一兩張。都給她驚覺的發現躲開,想不到在她如水平靜深處,她卻有著大男人都少有的膽魄和俠氣。
(2015年成文,今窩居再整理,淚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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