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去，意識到一個嚴肅的問題：如何麵對老年已至。
先說幾個讓我脆弱的自尊心被狠紮一下的遭遇。
地鐵上，俺習慣性地起身給一個七十不到的老塔塔讓座。她的女兒看我一眼，猶豫著說，大爺，您也需要坐著。我媽能站著。這下，弄得俺尷尬啊！言下之意，她認為我比她媽還蒼老。她是好意，可俺這脆弱的自尊心啊，沒有準備地被紮得很疼。俺頓時“怒”從心起，麵上紅白交加地訕笑著，一屁股坐下去了。
回來跟姐姐說了這事，她笑得嗬嗬的。說是你自己不知道自己看著多老，誰讓你自我感覺良好啊？
這是俺第一次痛苦地意識到，到了人家給我讓坐的年紀了！
去東四九條看望一位父輩朋友。開門處，我玩笑話說，六十的老漢看望八十的老老漢來了。沒想到，對方一看我，歎口氣說，你可是看著六十了！得，跑了大老遠的，為聽人家一句實話！心裏那個鬱悶啊。
社區附近的包子鋪門口，一個年輕的母親帶著一個小孩進門。我好心拉開玻璃門讓母子先進。那媽媽禮貌地對孩子： 說謝謝爺爺！她這眼力，真準嘛！又讓俺心裏酸了一會兒。 看著她的曲線背影，俺惡狠狠地心說，還想著泡你這樣的妞兒訥。這下，掃興之餘，也沒那狼心了！都讓人尊為爺爺了嘛！怎麽好意思像楊82那樣下手呢？
爬八大處看廟時候，上山疾行，氣喘籲籲，熱汗全身，頗有寶刀不老的興趣。到了半山的第六處，腿腳沉重起來。突覺冷汗遍布，心疼感覺。心知不妙，立刻停下，掏出隨身帶著的速效救心丸二粒含在舌根下。未幾，心疼現象緩解。這是爬山勞累過度造成的。今後不能重複。後再來爬山，信馬由韁，閑庭信步。中間找個地方曬太陽，喝茶，享受閑散人生的樂趣。老心髒安然無事.
去年回去還是五九之尊，心裏想著俺老漢五十出頭嘛。能吃能喝能走能泡妞，胃口好得讓父親和姐姐吃驚。今年回去，已是一花甲老漢，毛病滿身，老態百出了。
因為糖尿病而自我限製諸多. 加上滿口殘牙和心髒問題，不再敢大吃大喝，無所忌諱了。每天飲食，早上,豆腐腦油條雞蛋。晚上,蔬菜玉米醬牛肉. 中午隨便吃點，比如生西紅柿黃瓜，父親的各種白酒擺在櫃子裏，一口不沾。啤酒也嚴格一天一瓶。這份自律讓姐姐覺得我這人還真有決心。
唯一放縱是每天吃多少年沒吃過的冬棗，果丹皮。晚上熬夜炒股打發無聊嘛。 心說，咬緊牙關一年，清心寡欲的。 回來幾天，吃點含糖的水果不為過麽。除去陪父親出去吃烤鴨，和朋友聚餐幾次外，唯一算的上“大吃大喝”的就是二天吃一次慶豐的牛肉包子，頭天買來熱包子，趁熱吃，喝啤酒。 包子皮是白麵做的，對糖尿病人不好。那就吃一半包子皮，把肉餡吃完。剩下的那一半包子皮也不浪費。姐姐用手掰開包子皮，留下自己當饅頭吃。第二天把包子煎了，外焦裏軟。沾上醋，蒜末，更好吃。配上一碗涼拌豆皮黃瓜絲，簡單，營養，少油少鹽無糖。
嚴峻的現實， 則是家裏三人都過了六十。父親今年已經過了88歲。簡單平均，平均年齡在七十上下。不算則已，一算嚇一跳。何時居然熬到這種高齡老年歲月了？ 報道說，北京市年過六十的人群占18%，未來十年，老年人口還要繼續升高。老有所養的各種問題浮現，國家和地方政府在出台各種政策應對。據說，北京市已經發給七十歲的每月一百元補助，八十歲的每月二百，九十歲的每月三百。父親說不知道這個補助，讓姐姐去打聽一下。
其實，父親的退休工資已經非常好了。七十周年國慶，得了一塊紀念章和三千元補助，讓他高興了幾天。我戲稱，得高唱那首“社會主義好，共產黨好，人民地位高”的紅歌了。為了咱黨給的這份不薄養老金，也得多活些日子麽。父母早就過上過去傳說中的共產主義生活了：想吃啥就吃啥，想買啥就買啥，出門，看病，手術都不花錢。打車還報銷。唯一差的是公派勤務兵廚師保姆醫生護士專車了。我戲言，你已經比紅二代薄熙來好太多了。別指望江大官人的待遇了。
不過，父母那一帶的同事們大都故去了。有時候來個電話，他聽了表情嚴肅。放下電話說，誰誰走了，誰誰全身癱，中風了。當年的同事幾十個，比他大的隻有一個健在。單位的老幹部處管理的，隻剩14個人。
北京市的養老院，據姐姐說，政府補助的，低價質量高的，要排隊十年。高價質高的私人養老院，不是一般百姓負擔的起，不多論。能動彈的，身體不錯的，在家養老，找保姆作簡單家務事。有病的，得找全職保姆，人工和吃住費用，幾乎是一份較高的退休收入。家裏不經商，沒有灰色收入，不是高工資的，養老，看病，照顧，高額花費，是嚴峻的現實。
一位長輩的兒女全在海外，如同我的情況，無法回來照顧他們。老二口已經到了無法自我照料的地步。經曆了二次由鄰居，朋友群照顧急病住院之後，他們賣掉房子住進一家高檔養老院。一人一月基本費用一萬八。好在房子賣了之後，足夠他們住十年的費用。近九十的人了，不指望活到一百嘛。
其他過去的同事沒有這二位的高退休收入。一位中風，成為植物人，癱在家裏由女兒照顧。這又是一個大坑。等把家產耗盡，他走了，可他女兒老了，沒錢給自己養老。當然，我說的養老不是飯錢藥錢零花錢，而是說若她女兒重複他的情況，那就是大麻煩了。
一個朋友，單身，提前退休。過去二十年，父母先後得了老年癡呆和嚴重中風。她一人東跑西顛忙得要死要活，終於送走了父親。可是母親癱在床上，脾氣不好，身體蠻好的。她退休了，可是照顧母親是一個更累的工作。我都不敢替她多想她過的這日子了。
有人跟帖說，農村養老錢補助，每月二百元。報銷一半。樓裏的物業修理工家裏二位老人在河北農村裏，每月七十元補助，中風偏癱，心髒病，沒錢吃藥。父親和姐姐用自己的保險，悄悄地替他們買藥。那位物業自己得了心髒梗阻，姐姐替他找到自己要好的醫生朋友替他看病，“套病曆”，也就是一切在姐姐和父親名下。這種幫助是有限的。真是要命的急病，需要住院治療的，牽涉一堆醫護部門了，誰也不敢幫忙了。
能動的時候，身體沒有大病時候，有一份不錯的退休金，養老不是問題。過了七老八十的年紀，疾病纏身，不能動彈了，那才是頭疼的時候。像父親這樣，活到近九十還能自己照料的，不多。我跟朋友們說過，希望健康愉快地玩著渡過60到80的老年歲月。之後的殘年，留給命運。我們決定不了。實在不行，自己一槍了斷，”不給黨和國家添麻煩。“ 更不能給兒女負擔。
姐姐聽完我的打算，同意前半段。至於80以後，她冷冷地說，你決定不了。要是中風了，誰替你扣扳機啊？像你的老朋友老郭那樣子嘛。
很老的時候，的確死不由己！
想到這裏，不由得悲憤萬分了：哪天不能泡妞兒了，俺就了斷殘生，不湊合活著了！提前出場！
升國旗，奏國歌，三鞠躬就免了吧！
2011年 -5
2019-10/12
大家評論一下，十年光陰，俺的現在看相真的是老菜幫子麽？
俺不服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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