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巍,我們都回不去了 作者 遊牧人

來源: 四個字的名字 2005-01-11 22:28:21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0090 bytes)

《那一年》

  第一次聽到許巍還是在湖北某地,音樂資訊相當落後,而且那時候我們還沒有養成上網這麽良好的習慣。當時樂隊的主唱給我推薦了那張封底有個巨大紅五星的盜版CD,許巍剃著個光頭,鏡頭是從下朝上拍的,因此顯得他很高大很酷。那張專集叫《那一年》,剛好那一年我們也非常年輕,非常有理想,也是整天走在繁華的大街上找不到曾擁有的力量——其實我們從未有過什麽力量,但就是在許巍的歌聲中,我們感覺到了我們的虛幻的力量和理想。其時正打算提前離校去做樂隊。去完成一些朦朧之中的衝動,以及讓事實證明搖滾樂是不能救民如水火的。這樣,許巍的《那一年》簡直就是一個已婚少婦給一個未婚少女作出了所有黑色預言。

  我這麽說可能不是太誠懇,事實上那張專集裏幾乎所有的歌我都十分喜歡的。並且在相當長的一段腦子裏懷著大理想的夜晚裏給了我相當大的力量。這種力量來自一種情緒,一種牽強附會或自我意淫般的共鳴。還有那些流暢美好的旋律,大家都知道這些年能把旋律做得這麽流暢的,其實是沒幾個人的。更何況他還有理想,他想飛,他當時雖然振了振不算小的翅膀,但基本情況和我們差不多,還都飛不起來。於是,很簡單地就把他認為了是同一個階級的革命同誌。

  生命或對音樂也並不總是這麽富於調侃以及簡單尋求共鳴的,事情在短短幾個月內就朝向了另一極發展。那幾個月的變故也是特別大:離校、出走、樂隊解散,還有我那多災多難的愛情,我們隔著兩千公裏互相寫信,用QQ帶去自己的綿綿情意和無盡的思念。那是2001年,那是重慶北碚,暑假,我和一個詩人兄弟住在西南農大的另一個當時在北京的詩人兄弟宿舍裏,他讓他的一個同學照顧著我們。鼓手也是兼結拜的二哥去世的消息是在一個清晨,從網吧裏得知的。當時覺得天頭塌下來了,忍不住趴在鍵盤上失聲痛哭。我們盡力打探著每一個細節,坐在網吧裏呆若木雞地等著遠在大連傳來的消息。而我的愛情也因為焦急,而一直陪我在QQ裏說話,或者電話。她在擔心之下讓我聽歌,我們打開同一個網址,數一二三,一起聽《溫暖》、《方向》。我對每一個音符都爛熟於心,對每一點安慰都爛熟於心。在我最煩躁的時候,她會把歌詞敲打出來,然後發給我,讓我獲得平靜。

  再然後,我在那裏過了我的20歲的生日,也是一起聽音樂。在重慶,將近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幾乎每天都會在網上和她聊很晚,或者幹脆就是通宵。黑夜這個東西,以及黑夜裏那些漫長的憂傷和無法掩蓋的遐想,在很有理想還懂得去追求夢想的時候,顯得實在是太沉重了。而陪伴著我們最多的,就是許巍的那張《那一年》了。

  夏天很快過去,傷痛隻能深藏,夢想隻有自我掩蓋,愛情在經過了那麽長的不相見之後,也隻能平靜下來,我們都是凡夫俗子,不能長時間地在雲端上不下來的。

  一開始覺察到了時間的快,時間就真的快起來。然後,迅速冬天,又迅速地冬去冬來。她也從我的寶寶我的世界上最好的女人變作他人婦,然後移民。後來我們斷斷續續地有些聯係,她說那個異國他鄉有個很大的廣場,在那裏散步的感覺很好。我說秋天來了,樹葉黃了,一群大雁向南飛。人長大了,這一點就是好,顧左右而言他的本事,不用拜師就運用得爐火純青。

  但有那麽一些很短很短的溫情的瞬間,她會告訴我她昨天聽了很晚的歌。我有時候會說我也是。

  到這些都真正平複下來時,發覺許巍原來也扮演過這麽這麽重要的角色,他的那些歌以及聲音。成了繞不開去的回憶。當然,後來偶爾還是會在情緒來時把自己關起來一遍遍聽著,抽煙,什麽都不為,簡而單地懷念一下,畢竟那時候活得是很有指望的。

  記得剛來北京沒多久,午夜,從和平裏打車到菜市口,出租車經過天安門廣場時,一個點歌的節目放起了《那一年》。那一刻突然恍若隔世。給以前的一個兄弟打電話說:“你還聽許巍麽?我現在車上,大霧彌漫,正經過天安門廣場呢,安靜得一隻鳥都沒有。車裏在放《那一年》,真是…… ”

  我們就以前的種種寒暄了一會兒。到末了,快掛電話的時候,又衝著那邊加了一句:“親愛的,我們他媽的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時光·漫步》

 2002年夏天快要來臨的時候我去了成都,先是住在二環路西三段,狂迷子曰樂隊一個夏天。並獨自去了寧夏、新疆和甘肅,後經西安再到洛陽打道回蓉。那時候,作為一個有著悲憫之心的詩人是很幸福的。
  回成都後,與一個之前就熟識的傳奇般的人物重逢。他很像古龍小說中的人物,20多歲即身家過億,又突然奇怪地把公司無償轉讓給政府。這個性情中人精通圍棋和古代文學,在那之後,花了幾年時間天天在家裏看書、喝茶、下棋,自我解嘲為“潛龍在淵”。恰巧02年夏天在他原來下屬的再三邀請下正在成都主持一個非常大的房地產項目。於是,我又從二環搬到了城中央。如果真把成都地圖比喻一張蜘蛛網,那我們應當是生活在蜘蛛的那根刺的部位吧。

  許巍的第三張專集來臨時已經到了冬天,狠狠地喜歡過一段時間,那陣子的日子過得太紙醉金迷而對這種舒展、大氣的音樂風格的迫切需要也是一個原因吧。最初喜歡聽《禮物》、《星空》,聽了一陣子之後,發現還能總聽的又變成了《藍蓮花》和《時光》。前者是因為突然發覺許巍的高聲部竟然也如此好聽,而歌詞以及歌名都也顯得十分遙遠和開闊。

  而後者,一方麵是覺得詞寫得太好。另一方麵同樣是變成了某一個階段記憶的代名詞。

  在02年秋末時,我有一個說不清楚算不算女朋友的女朋友,在成都小酒館認識的,那天晚上為第二天去德國的一個朋友送行,她也在,喝完酒後,我那個朋友因為特別喜歡我的一首叫《起風了》的歌,特地跑去買了個數碼采訪機,大半夜的非要跑到我的住處去現錄。她當時也跟著來了,之後好象非正式地約會過幾次,散過幾次步。拉過手也吻過,但基本隻限於此。和她的關係應該是亦師亦友吧,她的電影收藏和唱片收藏在成都的地下圈子裏非常有名,而我基本上是受流行文化長大的,加之英文不好對國外的東西很少有主動性。但是在她的介紹下我接觸到了很多很好的東西,見了一些當時在成都已經挺有名但還沒簽約的如聲音玩具樂隊等等。

  我一直有個壞毛病,對於電影看就看,音樂是介紹了就聽。覺得好就多聽,覺得不好就PASS。從來不去作任何具體的研究,也從來不找人翻譯那封麵上的誰誰是哪個國家的哪個廠牌的或者誰導的。好的就是好的,不好的就是不好的,而即使整理出了厚厚的一本東西除了能算上是個資料管理員外也沒其他什麽意義。

  我很迷戀那些不具體的不可名狀的事物,它們能讓教會我自己如何去思考,如何去判斷。而不代替我去作決定。

  第二年,非典就來了。我們又搬到雙流機場和川音美院附近,在那條街的盡頭,我們租住了一個整二層。我和一個詩人,兩個寫小說的和一個正在找自己方向的年輕人還有一個已找著方向的前詩人住一起。當然,大家都很喜歡音樂,並且大多也都曾經做過音樂。那是一段很快樂的時光,我們的屋子總是絡繹不絕,經常出入的有美院的漂亮女生和話劇社的負責人等等,當然,還有我們的大款老板會和他的同事開著車牌布滿“8”的豪華淩誌過來一起在路邊吃大排擋喝雪花528,每次吃飯都是起初六七個人,到後來看到街上走動的認識的就都叫過來,發展為二、三十個人仰著脖子大喝大唱。

  那裏隻有兩條街不足三百米長的街,一條總走著眾多漂亮姑娘的街被詩人命名為“蘇蘭蘭街”,另一條街塵土飛揚的街則被老板命名為“香水街“,我們那棟樓被稱為“虎皮樓”,並打印了三個超大的字像貼商標一樣貼在二樓的窗戶上,並且它們越來越有名。

  後來寫小說的雷立剛去我們那裏玩幾次,也跑到“香水街”租了一間臨街的二樓小屋,大家寫寫小說喝喝酒打打台球。一群人還搞了個聯賽,正式比賽時斯諾克我總是第一,但這夥流氓都嚷嚷著不服。因為隻要不比賽我就不是對手,但重新比過還是拿第一。

  我們中間也接待了不少來自全國各地的客人,他們穿過重重封鎖到達成都雙流。其中有一個叫阿恢,我之所以特別地提一下,因為我很尊重他。他不怎麽寫字,也不做音樂。可是我覺得他比許多人更能稱之為詩人,那時他已經獨自走了不少地方。在我們那裏做了短暫的十幾日停留後,又搭了便車顛簸了數日去了西藏,他說他想安靜。直至今天,我有時仍會通過IP看到他坐在拉薩的某個小網吧裏。他很喜歡許巍,西藏的天很藍,想必是有一朵藍蓮花讓他停留的。

  虎皮樓的燈光總是徹夜通明。大音箱裏總是有音樂,這麽多人也總是眾耳難調,爭執不下就放許巍。有些時候放《那一年》,但放一會就有人尖叫起來,換一個換一個,這個聽著怎麽他媽的這麽傷感啊。然後放《時光 漫步》,好了,周圍都安安靜靜。隻有秋天的風吹過原野,無盡的星空多燦爛。大家各自呆著,有時候詩人突然熱淚盈眶不停地說“永遠無法休止的憂傷,永遠無法休止的憂傷……”或者寫小說的突然把剛寫的一段大聲朗誦出來,並每個房間來回串;有時候話劇社的幾個男女生會在,一起看他們自己用DV拍出來的短片,或者聲情並茂地念著台詞,而對白總是越寫越短。老楊,老春,老黑,老塚,老油子,老木們總是互相玩鬧互相深沉,嫉妒地看著對方的美麗女友。

  有天晚上,寫小說的在窗口和對麵樓上的一個姑娘玩對視。後來就隔著中間一排低的房子在窗口傳話,那邊讓我們唱歌。於是輪番上場。抱著木吉他跑到窗台上。哦,你是我生命中的禮物。姑娘們聽得一高興,就邀請我們過去喝酒。於是便由我和兩個寫小說的過去了,席地而坐,喝喝酒彈彈琴。並找其中一個朝鮮族姑娘教我唱《阿裏郎》的朝鮮語版,她倒很是有耐心,用拚音一個個地標明。但我卻學不會,有些音樂是這樣的。

  後來,又長期駐紮了一個非常非常美的姑娘,她是我的姐姐盒子,很少見的美女。還有一個剛大學畢業的很可愛的小姑娘,叫小新。我們經常下午起床。到街上吃飯,下午或者打台球,或者去美院的公園裏坐著喝茶,有時候也去不遠的應天寺,穿過油菜花地,穿過一條河流,穿過一道大門,穿過幽暗中的龍和在牆角哭泣的鳥。有一天下午還買了四根魚杆跑去釣魚,沒釣著,後來打著赤腳挽著褲腿跳下水去抓了一條,勝利而歸,大家一派喜氣洋洋。還買西瓜慶祝。

  那兩條街上幾乎每家店的老板都認識我們。在我們錢花光的時候可以去許多店裏簽單,他們都熟記我們那個大款老板的極好記的車牌以及出手的派頭,當然還有他對他們的承諾,非典總是可能造成一些意外,比如隔離,如果隔離期間餓死一幫小天才可是大事。街上漸漸的有人做起了出租自行車的生意,雙人的,三人的。忘了多少錢一個小時了。反正虎皮樓的人總是在租,朝南騎就到了應天寺,朝西騎可以先經過水庫,後到機場。但是延著那條小的泥土路朝北騎就不怎麽知道了,那天詩人故意帶著美女一直朝北,寫小說的站在二樓,用望遠鏡遠遠觀察著。突然大笑一聲,跑進裏屋來說那丫賊壞,那條路的盡頭就沒有路了。被他言中,詩人和美女的愛情在那天下午就那樣發生了,在美好的莊稼地的盡頭。

  再後來,非典開始解除,我們也開始了結束,陸續的離開,陸續地各自去尋找。先是詩人和美女的一同離去,後來寫小說的,後來成長中的青年。他們現在一個在浙江的某個小鎮專心小說創作,一個在安徽的某個貧困地區邊支教邊寫自己的筆記和小說,一個在安徽某市獨處,在理解著一些事物,在寫一些東西。一個在四川,已經開始了他的發財之路。而我在北京,本來是為了找音樂,卻不想現在這樣幾乎可以算得上身陷泥沼,指西坐東。老板有時候會打電話讓我們回去,但我喜歡我們的夢想,也喜歡我們有夢想的樣子。

  《時光·漫步》還是在經常聽,並且好象2003年一整年都在斷續地聽著,閉上眼還知道唱到哪一首那一段時大家會在不同的屋子裏尖聲跟著合唱,也記得我們曾唱哪首歌把哪個姑娘打動的眼淚汪汪。那時候夜晚總是很長,拉開窗戶探出頭去,隻看見屋內燈火通明,而東方微亮。

  “在陽光溫暖的春天,走在這城市的人群中,在不知不覺的一瞬間,又想起你;你是記憶中最美的春天,是我難以再回去的昨天,你像鮮花那樣地綻放,讓我心動;……也許就在這一瞬間,你的笑容依舊如晚霞般,在川流不息的時光中,神采飛揚。”與聽《那一年》那張專集時絕大多數時間隻會想一個人並容易悲傷不同, 《時光·漫步》會想起許多畫麵許多人,會感到一種流動的光陰,而不僅僅是陷在記憶中的。

  我們還有歌者的音樂都在成長。

  也許書上說的又是真的,一切都還未真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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