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花花公子 — 論唐璜及其音樂形象(中)

一個好色成性的花花公子真的能浪子回頭嗎?
唐璜寧願下地獄而堅決拒絕石像的悔改要求,可見一個花花公子的改變有多麽的困難。浪子回頭的概率是何其的微乎其微,因為他既需要有基爾克果所說的一步跳進“七萬吋深淵”的勇氣,又要有外因的機緣巧合,尤其是內心對於絕望的感覺更能促使他從感性的人生跳躍為理性或宗教的人生。張學良能從一個花花公子蛻化為與趙四小姐廝守終身,愛情忠貞的偶象,不能不拜蔣介石所賜,如若不是蔣的軟禁促成他宗教上的皈依,可以預見張學良終其一生,就是一個唐璜式的花花公子。

麵對花花公子唐璜的誘惑,不同的女性會有不同的反應。在莫紮特的《唐璜》裏有一位癡情的女性埃爾維拉(Elvira),她真心愛上唐璜,並且是唯一由唐璜口頭承認的妻子,被唐璜拋棄後一直鍥而不舍尾隨他到最後。對唐璜既愛又恨的複雜心態,使她雖然充當複仇者和受害者的角色,卻又苦苦哀求唐璜回心轉意,妄想憑一己之力去感化他,結果不言而喻。基爾克果認為埃爾維拉和唐璜在音樂上具有的鏡子般的雙向關係。
埃爾維拉在屢次被唐璜欺騙後,還請求眾人不要殺死由仆人萊波雷洛假扮的唐璜,這時仆人萊波雷洛被嚇得趕緊露出真實身份,並告知唐璜已溜去勾引埃爾維拉的女傭人。埃爾維拉於是唱出了對唐璜百感交集的詠歎調(視頻中2:39)。


在威爾第的歌劇《弄臣》(Rigoletto)更有一位女子吉爾達( Gilda)的癡情比埃爾維拉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受花花公子曼圖亞公爵引誘而愛上他,明知他風流成性,卻願犧牲自己來換取公爵的性命。
以下的詠歎調《親愛的名字》是吉爾達初次遇見公爵,在他離去後所唱,把清純少女在初戀時的熱情羞澀不安憧憬刻畫得惟妙惟肖。演唱者瑪麗亞•卡拉斯(Maria Calas)曾經說過:“這首詠歎調必須用純淨的聲音唱,它必須是像水晶玻璃。它好像吉爾達是在夢中想到她的迷人的王子。”
曾經的世界第一女高音瑪麗亞•卡拉斯在已婚時被希臘風流船王奧納西斯的強大攻勢所打動,從而把感情全部付諸於他,結果卻對奧納西斯迎娶肯尼迪遺孀傑奎琳而痛心欲絕,從此深居簡出而在1977年孤獨去世。她本人的感情經曆不啻是癡情女子愛上花花公子的現實翻版。


而農家姑娘采麗娜( Zerlina) 麵臨唐璜的引誘則是另一種企圖,一度想利用自己的美色改變命運,攀附進入上流社會,雖然最後她又回到未婚夫的懷抱中。莫紮特在劇中有一段精彩的描寫,對名利的貪婪促使采麗娜對唐璜的挑逗半推半就,唐璜則投其所好想以婚姻騙其上鉤,兩人唱出一段刻畫心理至深的雙重唱“那麽手牽手吧”,如此優美的音樂背後是兩人的心懷鬼胎。(雙重唱“那麽手牽手吧”出現在2:06)



至於安娜(Anna)則是另外一種情形,黑夜之中唐璜假扮安娜的未婚夫來勾引她,真相暴露之後迎來安娜的大聲抗拒,身為指揮官的父親聽聲拔劍而來,無奈老邁的父親被年輕力盛的唐璜殺死,這才有了指揮官石像最後複仇的大結局。
安娜是否被奪貞潔,在莫紮特的歌劇中不甚明了,但據當時普遍的看法是唐璜奪走了安娜的貞操。安娜在劇中央求其未婚夫為父報仇,並一直緊追唐璜不舍。安娜是否也愛上了唐璜,同樣在莫紮特的歌劇裏含糊其辭。但在唐璜死後,她的未婚夫向她求婚時,安娜卻要求延緩一年,隨後唱出的詠歎調裏流露出傷感的意味,毫無複仇的快感。


唐璜為什麽會有如此大的魅力去誘惑到所有的女性,他除了“奉承,感歎,大膽的秋波,溫柔的握手,悄悄地耳語,危險的親近”,在他的身上還有股難言的力量,使女人為之一見傾心。
就像基爾克果所說:“他的生活就像伴隨著他快樂地宴飲的樂曲一樣躁動…力量始終在他身上,欲望也在他身上,隻有他欲求之時,才會處於非常適宜的狀態中…但是這種力量,卻無法用言詞來表達,唯有音樂才能給我們有關它的概念…我不知道還有什麽別的詞語能描述它:它是精力旺盛的狂歡。”
“瞧他的雙眼多麽明亮,他得意洋洋地微笑著,他對自己的俘虜多麽地有把握,瞧他那一副王者的表情,自以為是凱撒的神情,瞧他那起舞的步伐多麽輕快,他伸出手去有多麽地驕傲,誰是那個幸運兒?”
以下是唐璜歌頌生命的《香檳之歌》,莫紮特賦予了他非凡的情欲力量(香檳之歌出現在1:51)。


“傾聽他的生活開端吧,正如閃電式從雷雲的黑暗中發射出來的一樣…聽聽他如何投入到生活的多重性中去…聽聽那些輕快舞動的小提琴音符…聽聽那節日般歡樂的狂喜…聽聽對激情放縱的渴望,聽聽情欲之愛的感歎,聽聽誘惑的耳語,聽聽勾引的漩渦,聽聽暫時的靜默- 聽吧,聽吧,聽莫紮特的唐璜吧。”
莫紮特的《唐璜》全劇(中文字幕)

在西方音樂史上,除了莫紮特的歌劇外,關於唐璜的其它音樂又是如何,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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