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位紅顏知己,喜歡在某些寂寥的春夜,叫上三五好友到卡拉OK裏放歌達旦,而她最鍾情的,就是把一整張的鄧麗君影碟一首接一首唱完。耳畔有她清麗的歌聲,眼中有她柔美的側影,朋友們(主要是男性)都醉意深濃,特別在埋單的時候,為了不打攪她投入地演唱,都很自覺且快速地掏出錢包把服務員打發。美麗,是一種無上權力。
但美人遲暮,英雄落魄,自古以來都是最讓人心酸的事情。在3月18號的暮春夜晚,中青在線論壇著名寫手和菜頭,不知是否為情所困,坐在電腦前感慨萬千,於是寫下一篇關於美麗的祭文,以紀念那些已經消逝的和即將消逝的———春天。
冷兵器時代早已遠去,世界大戰隻剩回憶。紅纓埋於荒煙蔓草,馬群消失在遙遠天際。夕陽西下,我們勒馬橫槍的英雄又在哪裏?泉水嗚咽,月上高崗,隻有美人,美人依舊。
看著蔡依林麻杆一樣的身材在台上瘋狂亂轉,聽著鈴木保奈美嫁給相聲演員的消息,參加完各位老情人的婚禮,我取下了鄧麗君的黑白巨幅招帖。那些美麗的紅顏呢?她們為什麽如煙似霧,悄悄消失在了流光中了呢?
何日君再來
鄧麗君早早離開了人世,嚴格地說,她並不算是美人。但是她是當年大陸能看見的唯一一個燙發的女人,這對於我們保持對女性的鑒賞能力善莫大焉。而且她能讓人看見鎖骨,鎖骨又稱“美人骨”,若鎖骨都不可見到,又如何能分辨什麽美女呢?
那時的確涼襯衣扣到下巴,頭發梳成板刷,寬大的軍裝下波平如鏡,叫人看了波瀾不興。若是沒有鄧麗君,沒有她的那些歌,世界都是平坦的。
我聽說過的最後一個英雄美人的故事就有關於她,她和成龍。毫無疑問,這個故事以悲劇結束。那時候的成龍不過是條莽漢,他的雙肋可以為兄弟插滿了刀,卻不一定能分出一條肋骨。而我也不願意鄧麗君成為成龍的肋骨,何況日本還有很多人願意成為這條骨頭,多到成龍要成為恐龍,才有那麽多的肋骨可分。
看著她的圓圓臉,那是屬於五、六十年代風行的美人類型。大戰結束,男人都希望家裏有個圓圓臉的妻子,那是養家的成就,也是富足的表現。
現在鄧麗君不再是流行美女,現在流行骨瘦如柴,看似清湯排骨,拒絕長成紅燒牛肉。我的紅顏鄧麗君消失掉了,因為食欲不振。
純真的消逝
鄰家大姐陳琳也消失掉了,她是閃爍了一下就從此暗淡。據說是“台風不正”,我覺得台風就沒有一個是正的,因為台風是氣旋,在地轉偏向力和地麵摩擦力的影響下,沒有一個台風是正圓的。也有說法是因為“調逗”,如果美女從不調逗,也就絕不性感。
不性感而美麗的女人有周慧敏,她做不了亞當的肋骨,誰願意口服一碗淡而無味白水雞肋呢?不性感也不美麗的女人更有孟庭葦,那簡直是毒藥,聽完她的《月亮的臉》,你整個人都會因為中毒而變成藍色。
鄰家大姐是性感的,她們的白襯衣上有一毛二一條光明肥皂和陽光的味道。如果你曾有幸聽過她們給你講解功課,你應該記得她們的臉上有百雀靈的香氣。當你不小心向後靠在她們臉上時,其光滑的觸覺會讓你的脖子脫臼。如果她們長長的發辮垂落在你的脖梗,那種酥癢的感覺是純潔而快活的。性感與味道、觸覺有關,鄰家大姐的性感,和純真年代有關。
關於這方麵的記憶,還要談到楊瀾。她簡單的長發,簡潔的衣著,還有她純淨的微笑,是我們剛剛進入金元時代裏最值得回憶的一件事。她在嘻嘻TV的出現,讓人想起《維納斯之誕生》那幅畫:在一片鈔票的海洋裏,一台電視緩緩打開,穿小翻領套裝的女大學生楊瀾從中升起。青春和活力,我當年唯一能想到的單詞。她的出現,讓多少人狂熱地向往大學,我很高興她當時沒有出演征兵廣告。
需要補充的是,多年以後,陳琳和楊瀾都通過晚禮服顯出鎖骨,跟我先前想的一樣:筆直。這兩人都消失了,前者是因為商業化嚴重不足,後者的原因恰恰相反。我的紅顏死於商業,沒有比這更令人鬱悶的了。
如果說衛視中文台有什麽值得我肯定的話,那就是《東京愛情故事》。商業浪潮開始了,淹死的人天天漂到岸邊,有什麽比赤名莉香更令人滿意女朋友了呢?職場、上司、生意、生活,她都能“搞定”,你永遠不用擔心她。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她都有一張微笑的臉。最受不了的是,這張臉還那麽美麗,而且對木偶一般的永尾寬治居然那麽一往情深。
她是商業社會中的完美女人,你不用考慮你的背部是否後防空虛,因為她足夠強悍。但是你也不能不因為她的女人味而愛上他,因為她會到你的小學在柱子上補刻上她的名字。
我也在我的學校刻上了我的名字,遺憾的是我的學校每年一刷油漆。你找到你的柱子了嗎?鈴木保奈美其他的片子我也找來看過,但是腦子裏劃來劃去的全是莉香的影子,竟然怎麽也看不下去。她嫁給了日本的相聲演員,那男人我看過,不如我。
嫁作商人婦
美人還有一種消失的方法,就是嫁人,過上相夫教子的生活。這一點,與林青霞類似。我在瓊瑤時代裏對林青霞沒有任何好感,花瓶而已。真正喜歡上林青霞是因為《風雲再起》,她在裏麵反串東方不敗,竟然將這死人妖演得讓人唏噓不已,當她一掌震開情人落入深穀時,美得不可方物。到今天我都不知道“不可方物”是什麽意思,但是我覺得隻有這一句最能形容她那“臨去的一瞥”。在她後期反串的角色裏,都給人一種很鋒利的感覺,而一旦恢複女身,卻又是溫柔無限。
美女可愛有時候是基於馴服烈馬的心理需要,騎手很難分清自己是喜歡上先前馬的暴烈,還是忘情於人馬合一的馳騁。或者這兩樣都有,不可分別吧?聽一個朋友說,他曾經在昆明鄉村高爾夫球場見過林青霞———她陪老公來打球。根據朋友的情況匯報,她穿了件很簡單的素色衣服,很安靜地坐在那裏。從遠處看,你一點都不會感覺這人有什麽不同。但是,當你走近她五步以內,你就會感覺到她的美如殺氣一般籠罩住這方圓五步的範圍之內。她坐在那裏,但是你卻感覺自己是在仰望著她。
而且最讓人心動的是,她有一種已婚婦人的那種寧靜和滿足,來往索要簽名的人隻是走近,簽完名鞠躬即走,全程不發一言。朋友感歎說:“那才是女人。”我隻冷冷道:“已婚。”
後來看《大話西遊》,當看到至尊寶問青霞仙子貴姓,她冷冷答道:“姓林。”我突然覺得被什麽觸動了一下,心頭不知是喜是悲。紅顏嫁人,這是消失最徹底的方法。在英雄走後的時代裏,美人也開始逐漸消散。或者是因為自己已經老了?欣賞不了新鮮出爐的美女?所有的紅顏最終也都會風流雲散,不知道你最後手中是否還有可以盈盈一握的溫柔?如果是這樣的,祝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