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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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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許多唱友要求我說說學習音樂的故事,想來我沒有小豬那麽動人心弦的朗誦天賦,隻好敲敲鍵盤與大家分享一下我的音樂故事.
我小時候最具天賦的是田徑項目,長跑比賽還破了市裏的少年紀錄,小小年紀就被選到省體校.母親死活不同意,說跑完了青春歲月,退役了能幹什麽? 好好讀書準備考音樂學院吧.是啊,一家子人都是音樂人才,我不考音樂學院還想幹嗎?老爺子是聲樂教授,表哥表姐是音樂學院的高材生,姐姐從小就被選去學芭蕾舞,父親是文藝記者,媽媽要不是做了了扁桃體手術早就去文藝團體了.老爺子是誰? 是父母親都很敬重的人,是家裏最有權威的老人,他喜歡別人叫他老爺子,我就一直叫到現在. 從小就開始了專門的聲樂教育,老師自然是表哥.表哥的男中音可棒了,他給我上課,那簡直就是小菜一碟,太容易了.他很小心地訓練我的聲音,讓我渡過了變聲期,保留了我聲音的本質,沒讓我變成男中音或男低音.於是我就成了家裏唯一的男高音,是老爺子一生的驕傲,我們家開音樂會從此不缺男高音這一聲部了.
如果一切順利我就進音樂學院了.沒有想到的是我的讀書成績很好,尤其是英語,把全班同學遠遠甩在身後,總分名列前茅.一下子我的選擇範圍就大了,90年代經濟多紅火,我的誌願就變成了成為一名出色的經濟人才.父母親對我的看法也大大改觀:這小子有大誌,不錯!結果我順順利利進了經濟院校,羨慕死旁人.可是老爺子就要了命了. 最後發話了:孩子有本事,考上了經濟學院,我們做老人的不好阻攔.可是最好不要放棄聲樂這門學科,到音樂學院讀雙學位吧,兩頭不耽誤. 結果憑著老爺子的人脈,我又成了音樂學院的走讀生. 那時候的學費可真是便宜,一年下來才幾百塊錢,現在可真是上不起了。想來中國的大學都是一個模式的,大一大二很辛苦,大三大四很閑.我在音樂學院的課程就正好反過來,先學大三大四的課,這樣時間上我就能兼顧過來了.想來我讀得還是蠻輕鬆的,最難的是鋼琴課,我免修,因為對聲樂係來說鋼琴課要求不高,而且學校的琴房很緊張,我是走讀生,老爺子出麵,我的鋼琴考試就睜隻眼閉隻眼過去了.剩下的就是視唱練耳樂理課最難了,有一家子的高材生輔導我,考試前突擊一下就應付下來了,隻不過是考完了就馬上還給他們.我想每個大學生都跟我一樣,考完了就忘光了,一輩子也不想再看那些書了.視唱課就是唱譜,要準確唱出所有的音符,包括音準節奏時值等等.練耳就是一邊聽一邊把譜寫出來,難度最大的課.鋼琴係的人最擅長這門課,天天看琴譜,天天碰鋼琴,哪能難得了他們.最厲害的主是一下就能說出九個音,蓋了帽了!那時候我最羨慕的就是鋼琴係和作曲係的同學.結果他們說了一句話把我給嗆了回來:我們最羨慕的是聲樂係的,到哪張嘴就能唱,我們可不能背著鋼琴滿大街跑. 真夠絕的,我服了! 音樂學院裏最難忘的事情,是大二時,有一天上小班練聲課,一位同學說:老師,剛入學的大一新生唱歌可難聽了.看來去年我們入學的時候也是這樣的.頓時全班都笑趴下了.回家我說給老爺子聽,老爺子幾乎笑死過去,最後笑著說:這個小兔崽子!
(2)
那時候的大學教育,跟整個社會環境是息息相關的。從計劃經濟到市場經濟的轉型過程中,大學如果光靠財政撥款,肯定是處於餓不死,吃不飽的狀態。到哪裏給老師們蓋樓房,發獎金?所以各個大學都各出奇謀,自找出路,能辦夜校的就辦夜校,能辦函授的就多辦,能招委培的就多招,無非是多掙錢,給老師們改善生活。老師們也是心思都不在學校裏,能出國的都出國了。出不去的除了上課,能到外麵演出的就全都去了,人手不夠把學生也叫上。大三大四的學生閑得要死,往歌舞廳裏駐唱的人不少。反正不惹事生非,能順順利利畢業,大家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過去了。想回頭,那時候我根本沒學多少東西,就是學了點皮毛也差不多忘光了。像我這種學生,大家都關照著,老師們都是老爺子的同事,有些甚至是當年的學生,還能不給麵子? 就算不認識,隻要學生聽話不惹事,老師們還是會給畢業的,因為收了錢不給畢業不行,學校也不會同意。不能畢業的學生,絕對是調皮搗蛋的壞小子,讓老師們都記恨著。所以人老實,誰也不會太欺負的。而且我也不住校,隻要修完學分就畢業了,結果是大家早料到的,無非是把那過程走一遍就可以了,老爺子也就沒話說了。
那時候住在經濟學院裏,學的是一門自己從來沒有碰過的學科,自然興趣很大,幾乎所有的精力都花在那上麵,成績自然很好,是以專業課第一名的成績畢業的。那真是一生人最值得驕傲的事情,那時候的腦子要多好使就有多好使,神了。畢業了,自然也就進金融行業工作了,學以致用嗎!也是我的理想。至此,跟音樂的緣分也就暫時中斷了。
還是說說音樂學院裏的故事吧,那時候好多課都是些基礎課,認認真真上課,作筆記,考試前注意聽老師輔導,一定會通過的。因為輔導課裏老師幾乎把考試重點都說了一遍,再考不出來,那就是笨蛋了。老師們自然對我比較關照,我想我的試卷,他們肯定都給我多抬分,大家日後好相見嗎。聲樂課,我想我的好多聲樂技巧問題他們也是知道的,隻不過不好意思說罷了,一團和氣地打個88分,大家心裏都高興。88分是什麽概念?整個聲樂係可能就幾個人能夠拿90分以上,最高一般就是92/93分。接下來就是91,90,89分。大家就知道我的分數是個什麽水平了,中等偏上。真是皆大歡喜!打高了太假,打低了老爺子會臉上掛不住,這個分數,是老師們早就想好的了,我考試那天唱成什麽樣子已經無關大局了。這是我事隔多年才明白過來的,想來中國人都很善良!
那時候我很受同學們歡迎,為什麽?我的數學和英文好,考這兩門課,有我在,全班都會通過。音樂學院的學生過早從事專業訓練,花在文化課的時間是比較少的,所以數學和英文對於他們來說是很難的課。而我在經濟學院讀書,這兩門課是強項。每次考試,我就坐在考場中間位置,我寫完一張試卷就放一邊去,旁邊的同學就會以最快的速度抄答案,一個傳一個,很快幾十個同學就都通過考試了。隻不過是如果我寫錯了,他們也都全錯了。所以全班的分數都很接近,可能分差不超過兩分,想來真不容易,一份試卷被傳抄了幾十遍,居然大家隻抄錯兩個地方,真了不起。當然反過來,考樂理課,他們就幫助我過關。大家同喜!真是快樂時光。
(3) 說到考試,有人會驚訝怎麽都集體作弊啊!也不是那樣說,隻不過他們考這兩門課比較吃力,考好了就及格了,考不好就砸了。而我是十拿九穩能考90分以上的,所以有我靠著,大家心裏都很安全。其實考試那天,有把握的題目他們也是自己做的,沒把握的和不會做的,就抄我的,就這一部分而已。至於抄寫的手段,大家都很高明。我寫完了就很自然地放在桌角上,旁邊的和後麵的同學就能抄到了。他們抄完了,如法炮製,其他的同學就一傳二,二傳四的,很快全班都抄完了。不說了,再說下去,老爺子找我算帳了!
我想那時候全班皆大歡喜地通過考試,對於學習有困難的同學來說,真是救命稻草。他們可以不用花太多精力在這些課上麵了。記得有一次吃完午飯,我到男生宿舍找同學抄筆記,發現所有的男生都在背:“藍藍的天上飄著朵朵白雲,青青的山坡上跑著潔白的羊群,。。。。。。” 我說:“這不是牧歌的歌詞嗎,聲樂考試考這首歌嗎?” 他們告訴我說:不是,這是期末英文考試的英譯中試題,是一篇文章,老師讓我們先回家練習。我們查了字典把它翻譯出來了,直接就死記硬背中文了,下星期考試直接背出來就完了,免得現譯了,誰記得那麽多單詞! 我一看,好家夥,挺容易的一篇文章,根本用不著死背。我就跟他們說,別背了,那麽長一篇文章,挺費勁的。 我知道所有的單詞,下星期考試我現場翻譯,你們看我的就行了。頓時,歡呼聲雀躍,不到五分鍾,整棟宿舍樓地動山搖,那個激動呀!考試那天,我走進考場,中間位置都給我留出來了,一個個翹首以待的焦急,能把我給吞了。班長說你小子是不是又睡過頭了,你要再不來,全班就得去跳樓了。過後想想真是後怕,萬一那天我沒去考試,得耽誤多少人。 反過來,其他的課程他們也幫助我。 我發現全中國的學校都幾乎用同一教材,基礎課無非都是些《高等數學》《大學英語》《大學語文》《中國革命史》《哲學》《法律基礎普及》等等。我在經濟學院考了這些課,到音樂學院就多考一次而已,根本不用再複習了,真好呀!
說到我們的專業課,象《音樂欣賞》《西方音樂史》等課程都是些很容易的課程,用心去背就沒問題了。聲樂係最重要的課是聲樂課,得學四年。有一個主課老師,一星期上一次單獨的聲樂課,還有一次班級的集體練聲課。我的主課老師是位快退休的老太太,人很好,就是上課太認真,一絲不苟。第一天上課,音階練習時,她就不斷提醒我聲音靠後,從後腦勺出來,靠後,靠後!媽呀!別靠後了,再靠後我就靠到地板上去了。15分鍾的音階練習結束了,她說今天我們唱《長城謠》,你先看兩分鍾譜子,順便歇歇嗓子。我想全中國人都會唱《長城謠》,還不容易?結果第一遍唱完了,她說一共有五個地方用了滑音,能不能不用滑音就直接上高音? 好的,再來一遍。這回音全唱準了,我想沒問題了。結果老太太又開口了,唱得沒有感情,再來一遍。剛唱兩句,鋼琴停了,老太太說:你看歌詞寫得多美呀,高粱肥大豆香,遍地黃金少災殃,要唱得優美一些。好的,我再唱了一遍,別提唱得多美了,每個字都繞個彎再出來,我把能拐彎的地方都拐了,抒情極了,老太太不停點頭。這一段就通過了,接下來第二段,我剛唱兩句,老太太的鋼琴又停了,又給我解說了一陣:這一段鬼子進村了,骨肉流散父母喪了,哪能唱得這麽抒情呢?得用哭腔唱得悲壯一點了。好的,我換了種情緒哭著唱,那時候笑我是笑不出來了,要哭還不容易。這一段又過去了,快唱到結尾了,又被叫停了,又給我講解了:四萬萬同胞心一條,新的長城萬裏長!都要解放了,一定要有雄心壯誌,要激昂呀!行了,我就再激動一回吧,唱得無比雄心萬丈。真有一種馬上就交入黨申請表的衝動,那個激動呀!稀裏糊塗第一節課就結束了,老師說還可以,腦子轉得還挺快的。回家路上,我就想這樣四年下來,我的演戲水平肯定不比電影學院的差,兩分鍾的歌曲,我做了三次變臉:抒情--悲壯--雄心壯誌。變得也真夠快的,怪不得說戲子無情,說翻臉就翻臉!
(4)
既然音樂學院的老師這麽精雕細刻,那麽他們肯定也是唱得很好的了? 這一直是音樂學院裏很忌諱的話題。想想沒有什麽好隱瞞的,反正總有一天會知道。形象地說,就好比體操教練和體操運動員的關係。從聲音的能力來說,好多老師肯定比不過學生,如果唱難度大的詠歎調,那就更明顯了。原因無非是老師們年紀大了,聲帶功能下降了,他們要承擔繁重的教學任務,要評職稱,要寫總結,要贍養老人,要養家糊口,生兒育女,嫖賭怡情。哪來這麽多時間保持係統訓練。他們雖然是不能唱了,但是並不能否定他們的價值。他們有一雙很厲害的尖耳朵,一聽就能聽出毛病,而且有一個很厲害的大腦,能夠告訴學生如何改正缺點,提高能力,使聲音越來越動人。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也是後來我成為了老爺子的學生以後,經常沒大沒小的地方,這是後話,按下不表。如果有個老師又能唱又能教學,那就不得了啦,是學生們的福氣!
一首《長城謠》就折騰了好長一段時間,弄得我每次上聲樂課都非常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了一點技巧問題。長時間如此精雕細刻,使得我現在聽別人唱歌也是這個樣子,聽得很仔細,很用心,一點問題都不放過,想來都是老師熏陶的結果。大家一定會非常納悶,一個從小就接受聲樂訓練的學生怎麽會第一節課就弄出了這麽多的滑音?我想首先是我那時候還小,14歲的孩子根本無法理解表哥的聲樂理論。同時處於變聲期的孩子,聲樂老師是很小心訓練的,就怕把嗓子練疲勞了,一個感冒下來,男高音變成了男中音,或者破銅鑼嗓子。這種事例太多了,教訓慘重呀!我的表哥也是有這方麵的擔心,所以在訓練強度和難度要求上,都有所保留。最重要的原因是港台流行歌曲的廣泛傳播,使得我接受了很多的新東西,流行歌星很多時候是注重風格,而不太注重技巧訓練,所以很多高音是用滑音滑上去的,難度降低了。我那時候很喜歡聽流行音樂,可是在音樂學院裏這都是老師們不提倡的。我的主課老師就更甭提了,男生唱女生的歌曲《哈巴涅拉舞曲》都被她罵個狗血淋頭。現在看來,她有點落伍了。這首舞曲是練“嗚”母音的,很多女生都唱,男生有另外的專門練習曲。但是如果有男生對這首歌特別感興趣,老師對此進行移調處理,那麽可能這位男生很快就找到唱“嗚”音的訣竅了。想來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成不變的。流行歌曲對音樂學院的觀念衝擊是很大的。可是老太太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一意教好她應該教的課程。所以,我畢業後基本上就不知道如何唱流行歌曲了,怎麽唱都覺得別扭。因為聲音已經被老師們規範了,一點點不符合規矩的東西,自己就有抵抗力了。我曾經問過老爺子如何唱流行歌,老爺子開玩笑說:這還用學?我來給你示範一首《真的好想你》,結果全家人都叫他老花心,哈哈哈!。。。。。。
所以我很喜歡在唱壇裏聽別人唱歌,尤其很注意聽流行歌高手的演唱,從中我也學到很多東西,可以說每個人都是我的老師。上星期老爺子去演出,人手不夠,把我也拉去做表演嘉賓,一路上我就問他今天我唱什麽歌曲,《牧歌》還是《我的太陽》?我爺子笑眯眯地說:唱《神話》就可以了,哈哈哈。。。。。。
---你從哪現編了這麽個節目? ---咱們家這陣子經常放情歌王子版的《神話》,我都聽熟了,我也整了個老帥哥版的《神話》,今晚就留給你唱,哈哈哈。。。。。。 ---老爺子你再胡鬧,我就不理你了! ---行了,逗你玩的!想唱什麽就唱什麽吧,誰也攔不了你!
這就是老爺子和我的故事,沒大沒小!PK賽前還被他作弄過一回。
---喲,咱們家是不是有人掉愛河裏了,怎麽老聽《天使戀人》呢? ---可能是吧。 ---這聲音真不錯,把愛戀中的甜蜜輕快都唱出來了,看來我也差不多要掉河裏了。 ---老頭子掉進河裏,可就要老命了!
哈哈哈。。。。。。
(5)
輕鬆愉快地歌唱,當然是很美妙的事情。歌唱者無論如何會演繹作品,感情如何收放自如,都隻不過是演戲而已。現實生活中誰都沒有如此高超的演技做到收放自如,即使可以把所有人都騙了,始終騙不了自己。我也不例外,再會變臉,終歸也得變回自我本色。
大二時我戀愛了,在經濟學院裏。18/19歲的大學生,風華正茂,青春勃發。一個班級的同學天天在一起上課,一起討論問題,很自然地就有了感情,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幸福和甜蜜是每天的主題,那時候,天空永遠是藍的,白雲也是白白的,山坡上永遠跑著潔白的羊群,有一對小戀人就希望永遠生活在童話故事裏。 隻不過,過於幸福的甜蜜往往都很短暫。大二暑假結束,大三剛開學第一天,久別重逢的日子,等來的就是分手的消息。我想那時候的大學生都很純情,也很成熟,知道做人的原則,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既然人家說要分手,這麽嚴肅的事情,如果不是經過深思熟慮,人家肯定不會張口。以我的性格一向都是風輕雲淡的,事事看得開,也是很堅強的人。 人家把話說出來了,說得很清楚了,我也沒有必要死纏爛打了。我一句話都沒有說,轉身回宿舍倒頭就睡了。一覺醒來,混身都疼,心裏很難受,肝腸寸斷。那一刻我真希望自己睡死過去,永遠不要醒來。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都稀裏糊塗地,心神恍惚。同宿舍的同學看著我很正常,其實我就象活在夢中一樣,暈乎乎的。每天隻是按時上經濟專業課,每星期定時去幾次音樂學院,日子如常進行。每天上課,都能碰麵,大家就象陌生人,表麵上風平浪靜,內心都有說不出的滋味。
那時候的學生都有一種尊嚴,好多事不願意與人分享,都希望自己能抗過去,我也是其中之一。那時候特別喜歡聽《真的好想你》,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按今天的說法,就是音樂療傷,這首歌就是那服藥。前幾天風雲小豬披著小羊皮唱了一次《真的好想你》,大家都認出了他的聲音,而我卻沒有認出來。我不能,是因為我心神不安。小豬給我吃了一回藥,直達患處,麻麻的。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而我在那一陣子就象是突然開了竅似的,讀書成績突飛猛進。上國際商法課,老師剛說完商業案例,我已經把國際商法仲裁結果說出來了。美國外教舉辦即席英文演講比賽,我想都沒想就上台即席演講了,出人意料地拿了英文演講比賽第一名。最後以專業課第一名的成績畢業,讓所有人都覺得神了。我也覺得那時候我就象抽了風似的。到畢業前,我們之間已經渡過了尷尬期,越來越象老朋友了,其實更準確地說是更象老同學了,大家相處也越來越自然。畢業不久她就結婚了,聽說愛人是中學同學。從此,就再也沒有消息了。不是不知道,隻是不想去問其他同學。 那時候,最難受的時刻我都沒有哭,反而在7年以後,我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哭得很傷心。姐姐在我身邊也跟著哭了,她是以為我的傷口很疼,心疼我。而我是觸景生情,悲從心起,久久不能自已。
我沒有告訴家裏人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是否應該告訴他們。至於老爺子經常動不動就拿《真的好想你》開玩笑,我也不知道他的用意何在? 或許真的就隻是一個玩笑,偶然巧合了。但願是吧!
很幸運這次PK賽沒有人唱這首歌,否則我真的不知道打多少分了。真要那樣,就讓老爺子代替我來打分吧!
(6)
接下來的故事,對每一個人的衝擊都很大,雖然是一個家庭的故事,其實就是一個社會巨變的縮影,故事會從中國寫到北美。為了大家更好的理解,我會寫得平緩一些。必要的鋪墊還是要做的,請大家耐心等待。
我畢業了,直接就進入了金融係統工作,那是母親的主意,因為銀行的待遇好,工作穩定,福利高,大家也這麽說,我就順從了,其實我也挺喜歡銀行的工作。高材生進入了單位,自然大家都會關照著,機會也多,我也象大多數的大學畢業生一樣,勤勤懇懇,從基層做起,很快就到了非常專業的崗位,業務水平突飛猛進,做出了許多成績,成為了當紅人物,這些就不說了。從此,音樂似乎從我的生活裏徹底消失了,我和音樂的緣分也就暫時中斷了。銀行是個好單位,各行各業都得求銀行貸款,要貸款自然要提交會計報表。所以各行各業的會計報表都集中在銀行手裏,銀行也是國民經濟體係裏一個很重要的環節,所謂國之利器!工作了幾年,很快就要進入新世紀了。但是整個社會卻進入了另一個世紀。99年的時候,國家已經取消了福利分房,住房商品化了,銀行裏的年輕人是首當其衝的一批人,那時候上海,北京,廣州的商品房價格是3-4000元/平米,大家都喊貴,為啥? 會計報表擺在那,成本價不超過2000元,按正常利潤率,4000元就太貴了。銀行裏的人可都是些什麽人物,會計師,經濟師,精算師雲集,有些信貸員本身還有評估師資格,誰不清楚那本帳怎麽算?都會算,一個個都是人精呢!後來實行住房補貼,每個月光是這一項補貼就2500元。好多人就是不買房,為了等價格回歸正常的一天。可是價格沒降,一點點的漲,也把一群年輕人弄得坐立難安。等到2000年底的時候,好多人都等不下去了,紛紛買房了,4500元/平米。那時候好多人還覺得是不是買貴了?如果他們知道今天的價格,他們會利用自己的有利條件多買兩套。今天的成本價是多少,我的朋友告訴我,不會超過5000元/平米。多少的利潤率?幾年的時間漲了多少倍,大家從官方報道就知道了。
房價在漲,銀行的工作也不穩定了,為了上市,銀行的資源在整合,不良資產剝離,人力資源實行優化組合。什麽叫人力資源優化組合,說白了就是下崗分流。方案一公布,幾種方法:1。內部退養,2。買斷工齡,3。輪換崗位。。。。。。每個人都在盤算自己的命運方向。報名時間快到了,摸底統計也出來了,領導發話了,該走的人不想走,不該走的人卻想走。辦公室主任馬上就心領神會了,誰該走,40歲左右的人就是該走的人。誰不該走,30歲左右的人都不該走。思想工作,真是世界上最有效的管理方式。一個個都被找去談話了,年輕人低著頭出來,都不許走,正當青春好年華,單位還得靠這幫人奮鬥呢!40歲左右的中年人哭著走出來,他們是被無情淘汰的一批,這是改革的需要,也是為集體做貢獻。上崗是組織的關懷,下崗是組織的需要。多麽動聽的話語,比音樂學院的歌聲都動聽。那些昨天還在一起工作的大哥大姐就這樣被勸回家了,每個人都拿著十幾萬的補償費,從此與這個單位沒有任何瓜葛了。想想還有20年才能領到退休金,那十幾萬頂什麽用。事情還沒完呢,這邊剛從單位出來,那邊稅務局已經在等著你了,一次性大筆收入,需要繳納個人所得稅,一下子又不見了2-3萬。稅務局怎麽就不想想那十幾萬攤到未來的20年裏,每個月才幾百元,那是他們的活命錢,怎麽就下得了手!該走的人都走了,難道留下來的人就安心了?將心比心,誰沒有老的一天,到40歲還不是一眨眼的功夫。接下來銀行就忙著上市了,整個社會都在上演著資本博弈的遊戲。從銀行裏分流出來的人就算好的了,能拿到十幾萬,許多企業職工拿到的不過一萬幾千而已。接下來的幾年裏,好多的企業都股份改製了,職工都回家了,昔日的資本家似乎都回來了,隻不過黃世仁換了人。銀行裏的年輕人都犯糊塗了,企業家們從銀行貸款然後從國營企業手裏買來了股份,搖身就變成了企業所有人,活脫脫就是空手套白狼的故事。不是每個企業都這樣,但是比例不會少。年輕人都明白了,紛紛另謀出路,出國的出國去了,留學的留學走了,下海的遊泳去了。同一批進單位的年輕人,就剩幾個人了,我是其中之一。我想人都是群居動物,人的時代局限性也很大,昔日的夥伴都走了,剩下的幾個都會反問自己,自己的堅守對了嗎?或許是對的,可是當你成為最後一個守望者的時候,你就會動搖了。
音樂學院的變化就更大了,大得足以摧毀一個人的信念體係。
(7)
社會在經曆大變革,音樂學院也在進行著大的變革,變得足以摧毀一個人的信念體係。90年代早期我讀大學的時候,一年的學費也就幾百元,那時候整個物價水平都低,真的花不了多少錢。因此,就算是貧困山區的孩子都能接受高等聲樂教育,無論家庭如何困難,幾百元一年的學費還是付得起的。那時候每個月,大學生還有幾十元補助,好多家庭供養一個大學生不會覺得是痛苦事。差別隻是有的學生文化課和專業課基礎差一些,經過努力和大家的幫助,都能跟上大隊伍,順利完成學業。到我快畢業的時候,已經是90年代中期了,那時候入學的新生,學費已經是幾千元一年,是我們的10倍。翻得夠快的!那時候還沒有住房商品化,住房不花錢,醫療費沒有那麽高,所以就隻有讀書這一塊需要花大價錢,城裏的普通家庭咬咬牙,花個幾萬元也就培養了一個大學生。但是,那時候已經把許多農村的孩子排除在大學校門外了。新世紀的曙光還沒到,藝術院校的學費已經漲到一萬元一年了,物價猛漲,一年下來,學費,生活費,書本費,住宿費,交通費等等,一個藝術院校的大學生最起碼得花2萬元,四年下來就將近10萬了。這還是在大學期間的費用,還沒算入學前的前期投資呢,一會我再給大家算。
時代的進步,使得教育水平也迅速提高。我進學校的時候,有些同學真的唱首《大海啊,故鄉》就能被錄取了。而到90年代後期,唱《那就是我》都不一定能被錄取。原因何在,超前教育。中國人是最重視教育投資的,隻要是有利於孩子的成材,家長們都舍得花錢,家長們之間的心得交流也是他們樂此不疲的熱門話題。小孩子年齡很小就接受了專業訓練,打下的都是童子功。到18歲考音樂學院的時候,自然演唱水平是很高的,競爭也是非常激烈的,大家都在練,水平差距是很小的。要想更有把握,自然投入更多,如此循環,水平自然水漲船高。而且信息傳播業的發展,使得以前的聲樂教育走出了神聖的象牙塔,傳及中國大地。各省市地方的音樂學院都到大城市把老牌音樂學院的退休教授高薪挖過去,自然而然各地方的水平提高很快,水準也很高。那時候,全國歌手大賽,民歌組的冠軍來自大西北地區。老牌音樂學院和中央文藝團體的歌手好多年都拿不到冠軍了,每屆大賽的冠軍幾乎都是地方選送的選手。 《西部放歌》拿冠軍的時候唱到High C,都覺得不容易了。兩年後,同樣的歌曲,選手們已經唱到High F 了。可想而知,水平的提高有多麽的快。
幾年前我回國,聽到一個中央音樂學院附中的小孩唱安德魯。波切利的名曲,所有的技巧難點都做得精準到位,一個不小心我們還唱不過他。可想而知現在的水平有多高,這一切都是家長們用錢堆出來的。如果在18歲之前進行4年的聲樂訓練,我們就來算這筆帳吧。行情價,一節聲樂課人民幣200-300元起,如果是大牌教授,是幾百美金。我們按普通水平算,一星期一節課,一年下來一萬多元,四年是將近5萬。還有呢,樂理課也得請老師,現在的入學樂理考試不是以前簡單的音程關係了,好多都考到調式變化甚至於更難,我要是不猛攻一陣,我也考不過。這裏又是5萬元。好了,入音樂學院前是10萬,讀完本科畢業,也要10萬,總共20萬。普通家庭會咬咬牙堅持下來嗎?估計不會了。為啥,如果碰上家裏買房,有人治大病,那就得先管好基本的衣食住行,否則全家就得睡大馬路去了。這樣一來,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被無形擋在藝術院校大門外了。
那老師們能不能降價格呢?老教師可以,年輕的做不到。因為沒房子,如果光靠工資,想都別想。一套房子現在都100萬以上,首付就得幾十萬,不教課哪來錢交首付。以老爺子為例,白天學校裏上完課開完會議,晚上回到家還得教2-3個學生,都是托關係找上門的,不教不行,人情債躲不掉。在家裏的琴房教,再好的隔音設備家裏人也能聽見歌聲。家屬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長的,聽著學生的歌聲,我們家屬也會起情緒變化。要是學生們都唱《幸福謠》,那我們就美死了。要是有學生唱《孟薑女》,完了,長城都哭倒了,我們哪裏還吃得下飯,趕緊修補長城去吧。老爺子教完了也快10點了,連續劇是看不上了,看晚間新聞可以,午夜劇場是熬不到了。辛苦了5天,周末可以休息了吧,沒有呢,苦難正開始。不教不行,都等著考試比賽,耽誤別人前程的責任誰都背不起,那就教吧!老爺子是不能睡懶覺了,我們家屬能不能就看學生的了。要是象北美金花那樣老唱溫柔的《高山溫泉》,那我們就謝天謝地了,泡著溫泉水還能多睡一會兒。要是來了男高音唱《我的太陽》,那我們就隻好早早起床趕緊曬棉被,趁著太陽正猛!老爺子午飯是顧不上好好吃了,見縫插針吃幾個餃子吧。吃過晚飯,7-10點還有三個學生,最後一個學生是最要命的。如果是唱《相約在月圓時節》,我們都能枕著月光甜甜入夢。如果是唱《中國速度》,老人們的心跳頻率絕對是中國速度,一夜難眠。
家屬尚且如此,老爺子呢?作為一個有職業素養的教師,肯定也會把自己的感情投入到作品裏的,否則無法更好地指導學生。總不能哼著《花紙傘》去指導學生唱《我的中國心》吧!也太不負責任了。所以,老師們也是心累啊,隨著學生的歌聲大喜大悲,一天下來,老爺子說人都傻掉了。難怪別人說搞藝術的都多愁善感,都是職業病!不得精神分裂症就托老天爺的福了。
年輕教師也得這麽教,否則猴年馬月才能買上房子,歇不得!有年輕教師辛苦教了幾年以為夠首付了,結果房價早漲了,買洗手間是夠了,客廳的沙發是坐不上了,要坐隻能到唱壇裏來搶了。鬱悶而歸,還得再住單身樓。單身樓裏掛滿了衣服和襪子,飄著奶騷味,帶魚味,就是天天唱好日子,也不會幸福到哪裏去。
巨變馬上就要來了,每個人都差點崩潰,下回分解。
(8)
巨變的到來不是突如其來的,是有過程的,請容我慢慢交待。
社會的轉型,對每個人都是考驗。每家每戶都有下崗人員了,我們家也不例外,此人正是姐姐,是她主動要求下崗的。她從來就沒有好好練習跳舞,一轉圈她就頭暈,吃不下飯。而且心理素質也不行,觀眾一多就怯場,這是演員大忌。所以她總是主動要求去演群眾角色,站在皇後旁邊當宮女,不用跳也不用動,從開場站到終場,沒有心理壓力,她樂意。所以單位一改製,她就主動報名要求下崗,其實報不報名估計都是她了。回家了,一天沒歇就去做生意,做得有聲有色,看來她是找到人生新方向了。至於做生意的本錢,當然是老爺子給的。老爺子能掙錢,也愛存私房錢,更能花錢。以前的私房錢被老太太以打掃清潔衛生的名義給收繳了,從此私房錢就轉移到我的地盤裏來。下班回家都是我給他開門,他右手把手提包遞給我,左手把私房錢塞給我,一切就象沒事發生過。第二天回銀行我就幫他存進他的小紅本裏,小紅本一直放在我的抽屜裏。他要用錢,就偷偷給我打電話:小東西,是我,給我取5000塊,一會兒哪個親戚到你那取,你直接給他就行了。好的,我曉得了。 每個月我就給他報一次帳,收到幾筆,支出幾筆,餘額多少,他心裏都清楚得很。
---我那煙錢你還沒給我扣呢? ---不用了,我請你抽。 ---那敢情好,記得下月把我那煙換成大熊貓,謝謝! ---啊?虧大了。。。
姐姐做生意要錢,老爺子說找你弟弟去,他在銀行,他有錢。回頭我都記他帳上。那時候身邊的親戚朋友家裏都有下崗人員了,碰上要買房的,讀書的,治病的,能幫的老爺子都幫,所以,錢去得也快。我想音樂學院的老師就算是好的了,至少還有一門手藝去掙錢。好多普通人家就沒那麽幸運了。
音樂學院的老師除了教課掙錢外,還有演出能掙錢,至於出場費那裏麵就是大學問了。80年代,派選手參加國際聲樂比賽,都有一個大原則:一致對外,為國爭光,提高國際地位。如果今年比賽在德國舉行,專家組就會專門研究了:在德國舉行,德國評委肯定多,得派小豬去參賽才行。小豬聲音有力度,演唱風格有氣勢,適合演唱德國聲樂作品。專家們的意見都一致了,就這麽定了。接下來小豬就忙壞了,德語老師要幫他校正發音,聲樂老師要幫他選幾首德國作品練熟了,專家們要聽一聽,提提意見,把細節再摳一摳。鋼琴師要幫小豬把伴奏音樂錄好了帶去比賽用,服裝師要給小豬量身定做幾套西服。臨行前各級領導還要給小豬挖挖思想根源:出去比賽代表的是國家,要堅定立場,好好比賽,千萬別被花花世界迷惑了,平安歸來。小豬含淚點頭,當場表決心。你看,這是一個由上而下的係統工程,體現了一致對外的原則。第二年的比賽在意大利舉行,專家組又開會了:意大利的正統聲樂學派,講究技巧,派金花去比較合適,於是係統工程又重新啟動一遍。一年複一年,到了90年代末了,馬上要跨世紀了,比賽在西班牙舉行,派誰去都行,無所謂,那就派狐狸去吧,也該輪到他了。狐狸的心態也很好,比賽如何倒是次要,開開眼界是主要,所以心情一直很輕鬆。說來也邪門了,狐狸踩上了狗屎運,比賽請來了國際大師當評委,出場抽簽順序也抽得好,前麵的選手有點緊張,發揮一般,狐狸倒數第二個出場,本來心態就輕鬆,撒開了唱,結果還拿了大獎。國際大師頒獎時拍著狐狸的小手說:唱得真不錯,我很欣賞,前途無量。一同前往的文化官員也聽到了,回國後這麽一說,立馬狐狸的名聲就傳開了,上了報紙雜誌,上了新年電視晚會,緊接著各種演出就找上門來了,出場費也越來越高,2首歌就5萬元。沒多久,狐狸就不再住單身樓了,直接搬到亞運村去,一買就是兩套,家人住一套,教學用一套,從此家人再也不用跟著大喜大悲了。狐狸依然每天回學校上課,隻是不再騎自行車了,換成了奧迪,挺拉風的!大家都說狐狸趕上了好時候,想來也是,都準備跨新世紀了,商品時代,每個人都有個價碼,價值體現。大家在羨慕狐狸的同時也悟到了真理,大賽就是改變命運的好機會。就算不參加國際大賽,拿到全國大賽的獎項,也能換來名利呀!是啊,你看狐狸的示範效應多明顯。
參加全國大賽也要有單位選送啊,一個單位可能就一兩個參賽指標,僧多粥少,指標立馬成了稀罕物。要拿指標必須從單位內部下手,目標非常明確。同時作曲係的人也看到了前景:要是下次比賽咱單位選送的選手唱了我創作的歌曲,拿了大獎,我也成名了,約我寫歌的人就多了,金錢大大的有。作詞者也這麽想。你看,利益圈子形成了,大家都成為了各自的利益載體。到此,學校裏年輕教師的心態起變化了。
而此時,學校裏實行了新的人事管理製度,不僅老師給學生打分,學生也得給老師打分,老師之間也互相打分,目的是更好的促進教學,提高教學質量,教學相長。出發點非常的好,誰都會擁護,於是就實行了,而且是匿名製,防止打擊報複。學生給老師打分,不會太離譜。老教師給年輕教師打分也不會太離譜,畢竟修養擺在那。年輕教師之間打分就出貓膩了!如果小羊和小狼都是年輕教師,業務水平都很高,演唱水平都很不錯,都是單位裏的年輕骨幹,前途無量,那麽這兩人心裏就較上勁了:將來如果隻有一個指標參賽或者出國培訓,肯定是給分數高的那個人。不行,機會難得,抓住一個機會就是人上人了,中國的老話:一步錯過,步步錯過。千古之真理!小狼首先起了邪念,給小羊打了個低分,低到什麽程度,隻有小狼知道。分數一出來,小羊都蒙了:自己排名全校倒數第一。再怎麽差勁也不會排到最後啊!回宿舍倒頭就睡,暈乎乎的。暈完了,小羊仔細一分析,用排除法就把大部分的人排除掉了,最後就剩小狼最有嫌疑了。可是也沒證據呀,都是匿名打分。小羊趕緊耗了兩斤羊毛做了一件羊絨衫給學校領導夫人送去,表示自己很痛心,對不起單位栽培。領導夫人什麽水平,找個機會輕描淡寫地就從領導口裏知道了真相,有人給小羊打了30分,一猜都猜到是小狼打的了,這分打得夠損的,一下就把平均分給拉下來了。說實在,這分打得真夠缺德的,學校裏的老師再次,也不會低到60分以下不及格。事情是不可能就此罷休的,小羊在學校裏也有朋友啊,大家這麽一分析,都覺得這樣下去,非得被人踩死。於是大家都團結一致,等到每學期打分,都給假想敵打低分。小狼那邊也有一個圈子,如法炮製。結果,好好的打分評價體係,就變成了人事傾軋的工具。人性中的惡狼一旦被放了出來,就難收回去了,也收不回去了。此時,小狼如果想收手,了結此事,小羊也不會善罷甘休了,誰能咽得下這口氣,都是年輕氣盛的年青人。
從此,小羊和小狼就成了敵人,係裏的業務例會就變成了互相指責的場合,借著討論學術問題,把該出的氣都出了,話裏話外都帶刺,越說越難聽。最倒黴的是學生,老師沒有好心情,盡拿學生撒氣:你怎麽老改不好這個難點啊,千萬別學小羊教的學生那樣,盡不學好。那邊小羊也是同樣數落小狼。最後把人性鬥爭的各種手段都用上了,互相拆台,摻沙子,挖牆角,誹謗等等。此時如果有一人能離開學校,可能就沒事了,偏偏兩人都是倔強的主,都耗在那鬥,大不了同歸於盡。鬥爭的圈子越圈越大,人越來越多,往日和諧的氣氛不見了,老教師們看著都覺得心痛。
站在局外,大家就會有很多的分析了。為什麽小豬他們沒有此等事情,那時候是80年代,國際地位不高,要求一致對外,他們是屬於前人栽樹。就算拿了獎,名利差距也沒有今天那麽大。要說都是狐狸的錯?狐狸也委屈,大家都輪完了才輪到我,我也不知道會是這結果,如果知道是這結果也不一定輪得上我,隻能說我趕上了好時候。學校領導有錯?他們也委屈,各個大學都這麽做,引入新的評價機製,隻能說是操作不慎。那小狼全錯了?他也委屈,商品時代大家都搶資源,誰都想過得好點。小羊是屬於自衛反擊者,他更不可能認為自己錯了。那就是時代的錯,商品化大潮把同一單位裏的人硬生生隔成兩類,中間隔著一條名利大河,誰都想渡過去。時代有錯嗎?我不知道。。。
接下來就輪到老教師鬱悶了。
(9)
年青教師為了名利鬥得你死我活的時候,暴風雨就降落到老教師們身上了。老爺子退休後學院把他返聘回校繼續任教,待遇還是退休前的教授待遇,一切照舊不變。老爺子也喜歡教學,學生們拿了很多大獎,國際和國內的都有,也培養了很多學生考進了國家一級文藝團體,他覺得很有成就感。這一教又教了很多年,跟他一批的還有幾個教授也是這樣。每天學生是絡繹不絕,學生帶了一批又一批,從大一帶到大四,然後又回到大一重新帶一批,周而複始。那時候我還笑他:老爺子我都畢業了,你怎麽反而留級了呢?你小子就狂吧,哪天到我手裏,有你哭的。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新世紀來臨了,突然間這批老教師的待遇全變了,集體去問個明白,領導的話說得很難聽:多少人畢業了想留校還沒指標呢?你們還能留下來就不錯了,明年的返聘合同得把待遇一條一條列上去。這幫老教師都蒙了,老爺子就更咽不下這口氣了,回家一個勁地嘮叨。老爺子是新中國培養出來的大學生,畢業後就在國家級劇團當歌唱演員,後來國家又把他送到意大利接受最正統的聲樂教育,是意大利著名聲樂教育家的弟子。回國後繼續在團裏當演員,拿了國家聲樂界大獎。後來又派他到音樂學院當教師,教書育人,從講師到教授一教就教了20多年,從來沒有跟組織談過任何待遇問題,該給多少就拿多少,一身正氣。沒想到臨老還被人數落一頓,這返聘合同是絕對不能簽的,真要簽了,把待遇一條一條列上去,外人怎麽看?老財迷了!把老臉都丟盡了,絕對不可以。不幹了,回家!所有的老教師都回家頤養天年去了。一開始還有學生跑到家裏來上課,後來我們都勸老爺子就別教了,好好休息。老爺子倒真的把所有學生都轉到別人手上了,從此一身清靜。人是清靜了,可耳朵並不清靜。有些話和事情就傳到老爺子耳朵裏了。狐狸拿了大獎回來,一開始還挺踏實地做人,後來就有了更高層次的追求了,要當學校領導。所以,狐狸就天天往文化部跑呀,聯係感情,建立人脈關係。人最喜歡聽的就是MP話,狐狸的腦子轉得也快,一來二往的就開竅了,天天給人說MP話,說說也就算了,最後把音樂學院也拿來當墊背:我都被壓了好多年了,回回輪不上我出國參賽。音樂學院的專家都是老偏心,都嫌我個矮,名字也不好聽,把機會都給了小豬和金花,這一壓就把我壓了好多年。要不是你們慧眼識英雄,我還出不來呢?我能拿獎,還不是因為在飛機上你們的官員給我上了一節輔導課,指導了我一下,讓我開了竅,結果拿了獎,得感謝你們給我上了及時的一課啊!完了,老爺子一聽差點沒背過氣去,這叫什麽話!狐狸從附中就在學院裏呆了,到最後碩士畢業,一呆就呆了十幾年,多少老師給他上過課,聲樂老師,鋼琴老師,文化課老師,樂理課老師,一任接一任,這麽龐大的一個係統工程,十幾年的栽培才能出成果。難道一個十幾年的係統工程都比不上一個官員的話?那我們這些教師的價值體現在何處?沒有小豬他們前人栽樹,建立了國際地位,哪來狐狸他們後人乘涼,反了你啦!一身正氣的老教師們都氣壞了,差點沒把狐狸給剁了。其實,心被傷透了!
沒過多久,學校裏的青年教師到家裏來聊天,說到了招生問題,都說這樣下去,學校就完了。熟悉藝術院校招生程序的人都會知道,每年春季各藝術院校麵向社會進行統一入學專業考試,由學校裏的專家和老師來進行評分,分數由高到低排列,入圍考生就拿到了專業資格,接著就參加全國高考,如果高考分數過了錄取分數線,考生就能順利進入藝術院校了。所以專業招生考試的老師就顯得很重要了,他們的分數直接就決定了考生的命運。所以,每年的招生老師都會進行一定範圍的調整,避免作弊。而招生辦主任就等於是評委會主席的角色,特別有權威,碰上有爭議的問題,都由招生辦主任最後定奪,所以這個職位也基本是由大家輪流擔任。以前的老師都會公平評分,因為是決定學生命運的大事,公平公正原則很重要,裏麵也體現了人品道德問題,大家都會公正持平。到90年代早期,各院校有了一定的靈活權,都有幾個機動指標,給那些專業成績特別好,而高考成績不行的學生。老爺子做過一年招生辦主任,碰到了一個外地來的考生,考了三年了,年年專業考試是第一名,就是高考分數總差十幾分不上線,老爺子把當年聲樂係唯一的特招指標給了他,他就以特招生的身份進入了音樂學院,後來全國大賽拿了第二名,進入了專業文藝團體。老爺子一直都覺得那是他做得最正確的事情,人材難得呀!
大家可能會有疑問了,如果兩個學生分數一樣,老師們意見又不一致時,該如何辦?如果是老爺子,他會讓兩個學生加唱一組“a”母音音階練習,老師們就知道該錄取誰了。誰的“a”母音唱得好,將來學起來就更容易進步。所以,隻要是進了專業考試的現場,老師們總有辦法能看出哪個學生更有天分,一試就能試出來了。隻要考官心中公正,考試結果也一定會公正。但是現在,學校裏的做法有點太過份了,把專業考試錄取指標作為商品出賣,5萬元一個指標。招生老師會找個中間人從中代理這個事情,家長們隻要跟這個中間人聯係上,交了錢,到專業考試那天進考場走一圈,報上名字,招生辦主任就心中有數了。這樣一來,真正有實力的學生就被無情封殺在校門外。之前學校領導想法子讓老教師們走,就是怕他們從中作梗。老教師一走,他們就好辦事了。至此,所有的事情都很清楚了。
是不是每個招生的老師都這樣呢?不會,總有些人有良心的。大家都是專業人士,一聽就聽出誰好誰不好了,結果一出來,大家都明白了。以前學校辦夜校班,函授班,委培班,雙學位,都是按嚴格程序進行的,就算是職工子弟也得考試按分數高低錄取。而且創收的錢是為職工謀福利。現在這麽做就是歪門邪道,錢全進了個人腰包。有良心的青年教師都看不下去了,覺得這樣搞下去,風氣越來越差,會形成惡性循環,將來就沒有好苗子報考音樂學院了。老爺子突然間就像崩潰了一樣,思緒難平。他想不通的是:國家花了大把的金錢,辦了一所又一所的音樂學院,培養了一批又一批地畢業生,無論是進專業團體為國爭光,還是到學校當老師培育下一代,都是為了普及聲樂教育,提高國民素質,讓每個人都能享受到音樂的快樂。怎麽才短短幾年時間,世界就全變了樣,變得都不認識了。
陸陸續續,還聽到一些更不好的消息。以前的學生從外地調回來,告訴老爺子他們所在的城市下崗人員問題很嚴重,有個家庭夫妻都下崗了,生活很艱難,最後都絕望了,全家吞耗子藥自殺了,當地政府還不讓議論。有些單身下崗母親最後沒有辦法,從事風塵行業,孩子在外間做功課,母親在裏間接客,讓人聽了心酸至極。被拆遷的房子拿不到補償金的事,幾乎天天都能聽到。
那時候,我們總在思考:一個社會的轉型是肯定有陣痛的,但是這種陣痛要控製在一個大家可以承受的範圍內,這樣大家才有信心熬過去。如果把老弱病殘都推向社會,那麽誰來管他們?有人總想到銀行來拿錢然後去買企業,把職工都推出去,社會又沒有更好的保障機製來保護他們,那他們除了絕望還能怎麽樣?所有的東西都商品化,把人性也商品化了,天底下最神聖的學校,也充滿了你死我活的人性鬥爭,教育也成了金錢交換關係,那麽這個社會能讓大家覺得還有多少希望?大家都會問我們的明天在哪裏?
接下來就是家庭會議,一致決定移居海外,遠離烏煙瘴氣之地,以求內心的平靜。
沒想到,到了北美因為一些事情讓我和音樂又接上了緣份,讓我對音樂有了全新的認識,甚至是靈魂的震撼。下回再續!
(10)
老爺子的正直是與他的時代密切相關的,那時候中國的聲樂體係隻有民歌和戲曲,後來才引進了國外的美聲和通俗唱法,豐富了聲樂體係。但是那時候我們的選手出去比賽,不管是美聲還是通俗,都受到了許多不公平對待,老是拿第二和第三名,外國評委對我們的選手很挑剔。同樣的技巧缺陷,他們會認為中國人根本就不懂,而外國選手是不小心沒有做到位。因此打分很不公平,也讓他們那一代人很委屈,所以在培養學生的時候要求很嚴格,一個問題沒解決,絕對不會罷休。因為他們自己有切膚之痛,所以打分總是很公正,做人很有原則,在家裏也是這樣要求我們的。他總說比賽就是比賽,比的就是水平,而不是名氣,誰唱好了誰就拿高分。所以商品化的社會不適合他的做人原則。
移民的過程大家都是一樣的,經過短暫的適應期,家裏每人都找到了各自合適的位置,安居樂業。老爺子也耐不住寂寞,又開始教學生了,家裏又響起了歌聲。這一次,學生們就完全不一樣了,不再是那些準備考試比賽的青年人,而是白發蒼蒼的老人。他們都是愛好者,沒有經過專業的聲樂訓練,聲音還沒有被規範,在我聽來是比較難聽的聲音。我也沒有過多的留意他們,專注於自己的事情,沒事總跟一幫朋友去打球。慢慢地,他們的聲音沒有那麽難聽了,有些還真是挺好聽的,不知是我習慣了還是他們真的進步了?一年後,他們舉辦了一個音樂會,老爺子讓我擔任總監,方便協調各方麵的工作,例如燈光,音響等。當節目單交到我手上的時候,我都嚇了一跳,裏麵的歌曲都是些難度比較大的曲目,有《滿江紅》《我的太陽》《O Mio Babbino Caro (我親愛的爸爸)》等。我特別好奇的是《我親愛的爸爸》,這是一首意大利著名的詠歎調,是音樂學院二三年級的選唱曲目,是當今很多女高音歌唱家都喜愛的曲目,非常地優美動人。我自己也非常喜歡聽,而且這首歌的一個難點是弱聲控製,在高聲區把聲音由強到弱地進行控製,是聲樂技巧的難點,也可以說是最難點。以前老師們總會跟學生說:保持聲音打開的狀態,把聲音送到共鳴點上進行控製,然後把氣息流動的速度減慢下來。我們也是這樣做的,要做好並不容易。我想象不出有哪位老太太能唱這首歌,所以彩排時我就很留意,等彩排完我就跟那位老太太進行交流,跟她說唱得不錯,還要注意哪些問題。接下來就是隨便地閑聊,老太太告訴我,她年紀很小就出來了,生活很艱難,在餐館裏打工,給人洗盤子,那時候洗一個小時才一塊錢,幹得很辛苦,幹了很多年,把兒女都拉扯大了,自己也老了,但是從來沒有放棄歌唱的愛好。以前沒有條件學,現在條件允許了,終於可以跟老師學習唱歌了。年紀大了,學得慢,有很多的毛病,但是老師很耐心地教我,一句一句教我念意大利文,跟我講解歌詞,我很喜歡跟老師學唱歌。那一刻,我有點感動了。
等到音樂會那天,劇場裏坐滿了觀眾,我想肯定有很多是這些老人的家人朋友。演出的老人們打扮得可漂亮了,晚禮服,小領結,西裝革履,精神抖擻。雖然都是白發蒼蒼的老人,可是每個人都很認真地演唱。到那位老太太出場了,我的心可激動了。老太太似乎忘記了台下有觀眾,全身心地投入歌唱,有板有眼,唱得很動情,眼裏閃爍著動人的光芒。我的心隨著她的歌聲在飛:爸爸啊,我愛那個英俊的少年,我願到露薩港去,買一個結婚戒指。爸爸,求求你,讓我去吧!那一刻,我完全被震呆了,誰說白發蒼蒼的老太太不會唱歌,她是發自真心地在歌唱,不為名利,不為拿獎,隻為了心中的夢想。她年複一年地洗盤子,洗掉了自己的青春歲月,洗掉了自己的黃金年華,也洗掉了自己的少女情懷。但是內心深處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個夢想,站上舞台,為自己歌唱一次,真正地為自己動情地歌唱一次。她不是唱給台下的觀眾聽的,她是唱給內心深處那位少女聽的,雖然晚到了幾十年,不要緊,那位少女依然等著她。
誰說老太太不會弱聲技巧,她用歌聲告訴我,真正的技巧在心裏,在靈魂深處,在歌聲裏:爸爸啊,讓我去吧,去見那位少年,假如你不答應,我就投到河水裏。天哪!我寧願死去!----是啊,少女都要死了,泣不成聲,聲音怎麽會不弱下去呢?老太太輕而易舉就把弱聲技巧完成了,是用靈魂去完成的,而不是用氣息。那一刻,我深深被震撼了:這才是真正的歌唱,為自己的內心去歌唱! 我學的那些技巧隻不過是一些手段而已,她們才是真正懂得歌唱的人。
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老爺子那麽用心地教他們,這才是真正的聲樂教育,淨化靈魂,給人夢想!
(11)
老太太的演唱把我震住了,內心有了很大的感觸。我不斷地反省自己,我跟老太太相比,我真的差太遠了。雖然老太太的聲音還有許多的小毛病,但是她的演唱真摯動人,感人肺腑。很認真地對待每一個細節,真正地用心去演唱,用自己的靈魂去演唱,宛如歌中那位少女,如泣如訴。而且,以60歲的高齡才開始學唱歌,唱得有板有眼,所有的意大利文都唱得極為準確。這種精神實在是令人感動流淚。而我呢?畢業了,就把它扔一邊去了,我從來就沒有真正喜愛過唱歌,也沒有真正地發自內心去歌唱,我所有的演唱不過是用技巧去做一種演唱效果。雖然能騙騙外行,但是從來沒有騙過內行,他們很了解我。老師們總說我唱歌很冷靜,把所有的技巧點都做得很精準,但是唱歌從來沒有激情。從來沒有發自內心的喜愛,哪來發自內心的激情。我所有的歌唱不過是為了應付老爺子的檢查罷了。我所有的功課都是考試完就馬上還給老師,忘得幹幹淨淨,什麽都沒剩下,就剩一雙好耳朵,光去挑別人的毛病。 而且還總欺負老爺子,逗他去唱High C,他一出錯,我就笑他是在蒙外行,用的全是假聲上. 老爺子總叫:我要滅了你的尖耳朵,看你還挑不挑我的毛病。在外人看來,覺得不過是一老一小兩個頑童在打鬧,老的在逗小的玩,小的在侍寵撒轎,耍鬼聰明。現在看來都是不應該的事,隻不過老爺子有涵養,不跟我計較罷了。要是其他老師,早把我吊起來打屁股了,看你小子還狂!現在,我還能唱嗎,早荒廢了,光剩一個空架子唬人。老太太那麽大年紀都能把詠歎調唱得那麽好,而我這麽年輕才二十幾歲,早就不能唱了,難道我連一個老太太都不如? 相比老太太,我太慚愧了!
靈魂的觸動,必然有實質的行動。我很鄭重地跟老爺子說我要忘記過去,重新跟他學唱歌,老爺子重重地朝我點頭,眼裏泛著淚光。我決心在老爺子的有生之年把他的東西全部學過來。從那時候起,我就固定時間跟老爺子上聲樂訓練課,學習正統的意大利美聲唱法。閑時,老爺子就跟我講解聲樂作品,欣賞大師們的演唱,分析別人的優缺點。雖然剛開始恢複起來很慢,我覺得很辛苦,但我還是咬牙堅持下來了。一節課一節課地去訓練,老爺子也把他的秘訣傾囊相授。每節課都變換練習曲,全麵訓練聲音,從彈唇,到哼鳴,到八度吸音,練得非常認真。尤其是音階練習,我們都快用上暗號了,每爬半個音,他就提醒我,放鬆,換“O"母音,再換‘a"母音,摻假聲,再假,裂開,再假,二次開放,全敞開,好的 High C也完成了。 真的練得很細致,很用心。每次訓練完,我都覺得有一種成就感,沒有以前在學校裏唱《長城謠》那種痛苦了。我想是因為發自內心地喜愛歌唱了吧,老爺子帶著我去演出,我也越來越喜歡看他表演,到我自己唱,我也唱得很放鬆,完全沒有感覺到台下坐滿了人,真正體會到了一種內心的快樂。
我的人生觀也有了很大的改變,越來越欣賞老爺子的學生。雖然他們有的年紀比老爺子還大,快80歲了,見了老爺子還是畢恭畢敬地叫老師,叫我小師弟,而老爺子則稱呼他們大哥大姐。大家能想象世界上有如此溫馨和諧的師生關係嗎?他們總是鼓勵我:小弟弟越來越厲害了,聲音越來越漂亮了。而我總是提醒他們別寵我,多提意見。我把以前在學校裏唱過的歌曲又重新唱了一遍,當然要求提高了很多,老爺子連一個呼吸換氣都沒放過。老爺子總說,每節課都比上一次進步一點點,很快就會有大飛躍。一年後,老爺子獎勵我,給我一個短假期回國旅遊,以前的同學聽了我唱歌,都說我換了一把嗓子,越來越好了。我想這就是聖人說的:態度決定結果。兩年後,老爺子笑眯眯地對我說:你也可以去教學生了。我知道我基本出師了。但是我沒有回應,我覺得隻是大概學了個粗架子,還有很多東西要去精雕細刻,更加完善。 學,然後知不足。聖人的話是多麽的正確!老爺子拍著我的肩膀說:你小子越來越聰明了,老想掏我的箱底貨,早晚有一天你會把我榨幹的。 別擔心,我侍候你! 哈哈哈!。。。
下回再續!
(12)
學習的過程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當停步不前的時候,我也有想放棄的念頭。那位一鳴驚人的老太太總是鼓勵我:學習也好,人生也好,就象跑馬拉鬆一樣,如果一開始就往終點看,肯定看不到頭。隻有低著頭默默往前跑,不左顧右盼,跑著跑著就跑到終點了。我很受啟發,那麽艱難的歲月她都能熬過來,我這點挫折又算什麽呢。所以總是提醒自己心平氣和,逐步逐步,上爬上爬。
老爺子對我要求也是很嚴格,每次都說吃飽了再上課,沒力氣可是唱不好的。每次上課都說慢慢唱,別著急,別看鋼琴,鋼琴在我手裏,要快要慢我都能跟你的節奏。我每次唱到高聲區,都想去看鋼琴到底唱到哪個音了,他總說看了就有心理負擔了,別看,盡自己能力去唱,能唱多高就唱多高。我也有耍小聰明的時候,說唱不上去了,老爺子總說別偷懶,還能上,要有自信。慢慢地,我的性格也被他磨平了,也從他身上學到許多做人的道理。他總說同行之間要互相尊重,千萬別拆台,別人沒唱好並不等於沒有實力,有可能身體不舒服生病了,多體諒別人。如果別人有事上不了台需要我們去救場,一定要盡量幫忙,救場如救火。反過來,自己沒唱好,就要好好總結,要大度地麵對各種意見。大師伯給我上了幾節課,老爺子在旁邊聽著,心裏很焦急,但還是和顏悅色地說:大哥,盡管提意見,說什麽我都能接受,學生沒唱好,是老師的責任,是我沒有教好。大師伯什麽也沒說,哈哈大笑:你教的,還是聽你的。兩位老人都非常有涵養,非常謙讓。我隻好自找台階下,問大師伯如何唱好高音,大師伯說鋼琴的琴鍵是平的,沒有高低音之分,任何一個音都有自己的技巧,沒唱好是因為還沒有掌握方法,並不是難唱。等掌握了方法,任何一個音都是一樣的,如履平地。他還耐心教我念意大利文,教我唱練習曲《M'appari tutt'amor (她顯得太可愛)》,鼓勵我好好唱:隻有一個高音到降B,不難唱,要唱得穩穩地,不用著急,把癡心男子對美麗姑娘的思念唱出來,把美麗的幻想唱出來,把癡心錯付的悲傷唱出來。 兩位老人的音樂修養確實令人高山仰止。
老爺子經常回憶他的老師當年如何教導他們,大師伯作為大弟子,總是替師弟們受罰,人很好。意大利文也念得漂亮,當年老帕到中國來,他不用翻譯直接就跟老帕進行交流,老帕還給他上過課,教他念意大利文的技巧,還給了他一本小冊子。該小冊子他也沒有獨享,給每個師弟師妹一人複印了一本,成為了本門的秘訣之一。老爺子說我英文念得好不算本事,因為從小就在學校裏學,而大師伯才叫厲害,半路出家,自學意大利文,那才叫本事。老爺子還說他當年從意大利學成回國,舉辦獨唱音樂會,所有的師兄弟姐妹都來捧場,他的師傅還上台給他獻花,師徒激動得抱頭痛哭。可惜師傅不在了,就剩大師伯是長輩了。 每每說到動情處,總是眼泛淚光。我知道他想家了,想中國了,想生他養他的故鄉了。每次他去做評委,聽到有選手唱《我愛你中國》,總是很激動,總說所有美好的情感都在這首歌裏了,從最抒情到最震撼,都融合在一首歌裏,讓人很痛快。我想老爺子把他的一生都交給了音樂,無怨無悔!
我通過朋友的介紹來到了唱壇,也被各位唱友感動了。每個人都很用心的唱,不管水平高低,盡心盡力,不為名利,不為成績,都把唱壇當成自己的心靈家園。這裏每個人都是兄弟姐妹,大家真誠地交流,為彼此喝彩,珍惜彼此的緣分,共同探討,共同提高,自得其樂!音樂成了寂寞心靈的低語,浪漫人生的高歌。
每當受了委屈,看到大家熱情洋溢的鼓勵信,心裏非常溫暖。版主們總說這裏永遠是我的娘家,讓我倍受感動。大家身上的故事都比我的精彩,而大家都比我有修養,把所有的情感都壓在心底,融在歌聲裏。從大家動情的歌聲,我聽到了每個人的人生故事,或是曲折動人,或是千回百轉,或是平淡如水,大家都把自己的人生故事融在歌聲裏,把自己美好的情感寄托在聲音裏,感動自己,感動別人,讓我明白這才是歌唱的真正本意。我已經不可能象老爺子那樣把自己的青春和事業都交給音樂了,但是有了音樂的陪伴,在生命的轉彎處與我同步,我將不再孤獨!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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