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樂團演奏的樂曲。
我小的時候,父母在部隊工作。駐地在西郊半壁店。那時,好像在1967年左右。在我的印象裏,這個半壁店是個偏遠的地方。部隊駐地牆外就是農田和一條窄窄的馬路。有大紅色,破舊的公共汽車一天來回幾次。交通稀少到我可以站在馬路中間向兩邊眺望,希望等到一輛車路過,我好高興一會。
隻一牆之隔, 就是解放軍軍樂團。因此,每當我聽到隔壁響起悠揚的軍樂聲後,都會爬牆去看軍樂隊的演奏。對於一個男孩,雄壯的軍樂,金光閃閃的銅樂器,整齊的行進演奏,這是世界上最棒的事情。它對我所造成的震撼,是記憶終生的。 直到現在,我還清楚地記著幾個軍樂隊員的青春麵孔和一些瑣事。
印象裏,早上六點,軍樂隊的學兵們就起來出早操。如果是夏天和不太冷的早上,教官們也叁加早訓練。指揮站在高台上,用音笛給出一個標準C音。各聲部輪流調音。之後,全隊的人齊奏幾個簡單音作為熱身準備。靜寂一下,指揮的小木棒一點,當天演練的樂曲就一首首地流出。 間或,指揮也一點木棒,樂隊嘎然而停。指揮說幾句話後,再一點木棒,樂聲又躍然而起。
軍樂隊的演奏序列是木管樂器在第一排,有黑管,長短笛,歐吧, 大管; 小號, 短號在第二排;長號,圓號,次中音號,為第三排。大小軍鼓,打擊樂器,在後排。那最引人注目的是4個大號, 演奏員的身體都套在號中間了。這種排列,照顧了樂器音域高地和聲音大小的特點。具體到每個軍樂隊的演奏排列,指揮也可以自己安排。其本的原則是一樣的。
軍樂隊的雄壯氣勢是交響樂隊沒法比擬的。在軍樂的環境裏,提琴類就是吱吱的蚊叫了。聽軍樂隊的演奏,你的感覺是男性的陽剛之美滲透在每個音符中。我當時親耳聽到軍樂隊無數次演奏《歌唱祖國》,《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等幾首著名的歌曲。你看到,聽到8支小號,吹出氣壯山河的主旋律;5個圓號和6個次中音號吹出優美的複旋律; 2排木管樂器尖細的樂音回蕩在空中; 小軍鼓刷刷地擊打著節奏; 在長號和大號的低沉有力的配合下,整個軍樂隊生動地表現了戰士們排山倒海,勇往直前,無堅不摧的勝利氣勢。 這音樂,這氣勢,讓所有聽眾肅然起敬。而我,說實話,激動得直哆嗦。用句北京土話說, 被鎮住了。聽了幾次後,軍樂深深地吸引住我。我想,要是哪位當年的軍樂隊員看到這篇文章的話,他應當記著當年有個小孩子一人站在樂隊後麵,入神地聽著,看著他們的演練。他們的演奏早已化成永久的美好回憶。在我的腦海裏,他們永遠的年輕,演奏著悠揚的軍樂。
我請求父母帶我去看看軍樂隊的室內排練。 有個晚上,媽媽帶我去到一個大屋子裏看樂隊排練《紅色娘子軍組曲》。屋裏大概有60人,全是軍樂團的教官和技術好的隊員。他們在準備演出。那位指揮小木棒一點,一曲《紅色娘子軍連歌》就回蕩在空中。那時,這個曲子剛在電台裏播放。我聽過幾次,已記住了。 這回,是現場演奏的名曲,那效果,聽得我是真激動不已。對於自己熟悉的名曲,聽唱片是絕對比不上在現場聽演奏的感覺。聽著小軍鼓擊打出那熟悉的“向前進, 向前進“的旋律, 讓我有千軍萬馬在揚鞭奮進的幻想。就我印象所及,就這一段叫我難忘。其他的樂段,就記不清楚了。還有一點清楚的,就是隊員們整齊的著裝,猩紅的領章,帽徽,配合著金光閃閃的樂器,在我的記憶中,形成了一幅怪異的場麵。此外,大人們嚴肅的表情,好像很壓抑似的。所以,一會我就要求回家了。
在軍樂團邊上住了一年,我認識了幾位後來成名的演奏員。其中一位,就是那首膾炙人口的《北京喜訊到邊寨》的作者。印象裏,他當時可能才20多歲。白哲的皮膚,是演奏雙簧管的。不過,當時,誰都沒料到這位鄭叔叔會有很多作品問世。
軍樂團的邊上,就是西郊機場。或者說,是飛機起降的必經之路。每回飛機降落,似乎檫著4樓的樓頂飛過。巨大的噪音把我嚇得夠嗆。所以,每天我出去玩,打飯,隻要一聽到飛機的聲音,我就設法往屋裏跑,躲避飛機的巨大聲音。晚上,父母也經常開會,把我一人放在屋裏。那是一排排的平房。門外就是黑燈瞎火的野地。這把我也嚇得可以。隻好打開收音機,把聲音開得大大的。
上中學後,我們學校的管樂隊規模滿大的。中學生也有在樂器上心靈手巧的。30人的樂隊演奏的有模有樣。常常去機場為迎賓任務演奏。因而,我們也有幸看到當時許多的政要。周恩來,李先念,鄧小平,喬冠華,張春橋,華國峰,這些人物都是
總去機場接外國政要元首。相信有北京來的樂友也會有這種經曆。當時北京的中學樂隊有十來隻。演奏的好的,隻有不過幾隻樂隊。
來到美國後,曾在D.C. 看了幾場美國海軍陸戰隊樂團的演奏。水平是很好的。他們的隊員都是大學畢業,訓練有素,專業水平。白宮的國宴,舞會,都是他們伴奏。這也讓我想起我們國家的軍樂隊。 別看我們軍隊的武器不行,我們的軍樂團還是可以的。
時隔多年後,我去年回京探望雙親。回京後第二個星期五,剛好解放軍軍樂團在北京音樂廳有場外國舞曲音樂會。就興致勃勃地從西山邊上趕過去了。 這是軍樂團入夏首次演出。頭一天看到報紙介紹說是年輕演奏員精心排練的一場外國舞曲音樂會。報紙吹得很是吸引人。更讓我有了非去不可的勁頭。
北京音樂廳是很好的純音樂會場所。巨大的管風琴,可以用來演奏管風琴作品。而作為背景裝飾,也是很有氣魄和品位。內部的裝修非常典雅, 暖色的木質牆麵令人看上去舒服。對於隻欣賞交響樂,室內樂的愛樂人士。這是一塊寶地。來這裏聽音樂的人,多數是有音樂修養的業內人士和我們這樣的愛樂者。我在人大會堂所遇到的尷尬場景在這兒一般不會發生。
晚七點半,音樂會準時開場。軍樂隊員魚貫上場。好久沒看軍隊藝術團體的演出, 一下還沒適應滿台軍服的感覺。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被悠揚的樂曲吸引住了。
我感覺現在這些年輕的演奏員的水平很好。這與個人文化教育, 音樂才能有很大關係。小號吹得很出色,音色圓潤,亮麗, 不飄不劈。長號也是音色很好,聲音充實有力。 就整個銅管樂部來說,音色相當和諧。 很有些加拿大皇家銅管樂重奏團的味道。加國銅管五重奏團是世界上公認的最好銅管樂團之一。對於年輕的軍樂演奏員來講,能到這種水平殊是不易。這和他們平時的訓練,教官/指揮的水平,有直接的因果聯係。
一般來說,軍樂隊能吹響不難。難的是全隊音色統一和諧,配合默契。讓人有整體的感覺。 這回,我是有這種印象。當然,這些隊員都是選拔而來,再加以施教, 想吹不好也不容易哪。
剛聽了40分鍾,有藍色舞曲,格林那達, TICO TICO, ,等等,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幸虧我把手機的鈴聲關了,換成震動信號。不然,影響了音樂會可是太過分了。在中場休息時,我趕緊看了手機。是一位老同學打來的。他邀請我去後海酒吧腐敗一把。畢竟是多年未見,相見心切。我就中途離場,直奔後海而去。這樣,軍樂團的音樂會,我隻看了半場。不是人家隻演了半場。
北京有份報紙的事後介紹文章, 轉錄如下:
“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樂團流行管樂隊日前在北京音樂廳演出一台精彩絕倫、充滿爵士流行風格的管樂音樂會。軍樂團中一批功底紮實、素養良好的年輕人組成了中國第一支流行管樂隊。曾榮獲2001年荷蘭第14屆世界管樂大賽暨第9屆青年指揮比賽第一名的青年指揮家張海峰擔任這支樂隊的常任指揮。他們把古典與流行相結合,器樂與聲樂相結合,西洋與民族相結合,聲情並茂,輕鬆活潑,詼諧幽默,獨樹一幟。這次演出的主要曲目有:戈林那達、山塔納、冬日聖地、草原夜色美、Tico-Tico、讓我們跳起舞、巴西、擊酒杯的人、俄羅斯風情格雷、往日情懷、野蜂飛舞、鍋碗瓢盆叮當響、狩獵波爾卡等。“
總的來說,現在軍樂團的水平相當好。比起有名的美國海軍陸戰隊軍樂團,肯定是各有千秋。後者是專為白宮的國家儀式活動服務的。 其成員全是大學音樂係的畢業生, 職業音樂人士。 而我們軍樂團的成員則未必全有大學文憑。在這種先天不足的對比下, 我還是認為我們的軍樂團非常優秀。後來,我又去中山公園內的音樂堂欣賞了丹麥國家交響樂團的音樂會。他們的小號手,就我感覺看來,還不如軍樂團的小號手吹的音色好。這倒不是自己在“愛國性的吹牛,” 而是真的這樣認為。小號音色的好壞,一聽就高低立現。而小號的好壞又直接影響了樂隊的表現。一嘴吹跑了調,放了炮,下麵的就沒法演了。
隨身帶回了軍樂團建團50周年的紀念CD. 這兩天在家裏聽。中國和外國名曲,交相輝映,樂聲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