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章：盛夏
## 二零一九年七月二日
照鏡子。
臉上有光。
Tim的信息很簡單。"早安。"
我回："早安。"
刪掉。
但手指還記得。
## 二零一九年七月三日
陽台。下午茶。
手摸著手臂。那裏還熱著。他的手掌很大，粗糙的繭子擦過皮膚的感覺。
做飯時碰到鍋子。
想起他的手指。溫度和陳同完全不同。
洗澡時水流過肩膀。
想起他輕撫的感覺...
身體有記憶。
二十多年的婚姻後，以為身體已經麻木了。
但那個下午，我發現自己錯了。
身體還能顫抖，還能渴望。
他說："你很美。"
不是"還不錯"，不是"看起來挺好"。
是"很美"。
53歲了。
有人說我美。
這種被認可的感覺，讓我想起了年輕時的自己。
我也喜歡，看到他在我手裏又一次變硬。
臉紅了，奇妙的調皮成就感。
## 二零一九年七月五日
一點五十分。站在他門口。
心跳很快。每次來都這樣，期待和緊張交織。
他開門。黑色T恤，簡單但很好看。
這個男人總是能在簡單中透出優雅。
"歡迎回來。"他說。
回來。這個詞讓我心裏暖暖的。
書架上多了《圍城》。
"你在看錢鍾書？"
"想了解...中國文化。雖然讀得很慢，但很有趣。"他有點不好意思。
為了我，他在努力學習中文。心裏湧起暖流。
我幫他翻譯。他聽得很認真，偶爾會問問題。
兩個人坐得很近，那種一起學習的感覺很溫馨，很像真正的戀人。
"Claire，我母親九月份要來。"
心緊了一下。九月份。這意味著什麽？
"我不會忘記你。"他握住我的手。
"我也不會。"
我們擁抱。接吻。每次吻他都覺得新鮮，心跳加速。
這樣的感覺如此珍貴。
午後陽光從窗簾縫隙灑進來。他輕撫我的頭發。
一切都顯得那麽安靜，那麽美好。
"如果時間能停在這一刻就好了。"我說。
"即使時間不停，我也會記住這一刻。"他吻了吻我的額頭。
四點半。該走了。
## 二零一九年七月八日
和Maggie去超市。
"慧慧，你是不是用了新護膚品？"
心跳快了一拍。
"沒有啊。"
"氣色特別好。有女人味。"
女人味。她察覺到了什麽？
"可能休息得好。"
蔬菜區。她突然問："Tim最近怎麽樣？"
愣了一下。
"很久沒見了。"
"我上周在市中心看到一個很像你的人和他喝咖啡。"
心髒幾乎停了。
"應該不是我。"
"可能看錯了。"但語調很奇怪。
回家路上，心情沉重。
晚上Tim發信息："想你。"
"我也想你。但要小心。"
"發生什麽了？"
"朋友可能看到我們了。"
## 二零一九年七月十二日
開車四十分鍾。隔壁城市。
餐廳很小，角落位置。
"這裏不會遇到熟人。"Tim說。
第一次在公共場所這樣坐著。像真正的戀人。
他握住我的手。"我們本來就是。"
聊了很多。過去，未來。
"如果時間重來，我會勇敢一點。"
"現在就很勇敢。"
"如果有一天我們不能見麵了？"
他認真看著我："不會後悔。愛過你，是最美好的事。"
眼睛濕了。
回家路上手牽著手。輕音樂。夜很美。
## 二零一九年七月十五日
他家。聽音樂。
德彪西的《月光》。我的頭靠在他肩膀上。
"這首曲子讓我想起美好的東西。"他輕撫我的頭發。"像想起你一樣。"
閉上眼睛。感受音樂，體溫，寧靜。
"遇到你真是美好的事。"
擁抱。接吻。很長，很深。
在他床上躺著。他講德國的故事，我講中國的。心更貼近了。
"如果在別的時間地點相遇..."
"我喜歡現在的故事。"他吻了吻我額頭。"因為這是我們的。"
四點半。該走了。
## 二零一九年七月十八日
陳同問："你是不是用了新護膚品？"
緊張了一下。
"沒有啊。"
"你最近看起來很好。皮膚亮了，人精神了。"
"可能夏天的關係。"
他沒再說什麽。但他觀察力很強。必須更小心。
下午Tim發信息："想帶你看印象派畫展。"
他記得我喜歡印象派。
"周六下午？"
陳同打高爾夫的時間。
"好。"
## 二零一九年七月二十一日
下午兩點。藝術博物館門口。
他穿白色襯衫，深藍色長褲。很有藝術氣息。
"你今天很美。"
我精心打扮了。選了件淡黃色的連衣裙，化了淡妝，
特意淡淡地抹了口紅，戴了他送給我的那條小項鏈。
展覽廳很安靜。莫奈、雷諾阿、德加。每一幅都很美。
"這是我最喜歡的。"Tim指著莫奈的睡蓮。
"顏色很夢幻。"
"就像你一樣。"他站在我身後輕聲說。
我們慢慢地看每一幅畫。Tim會告訴我畫家的故事，
我會分享我的感受。那種兩個人一起欣賞美好事物的感覺很溫馨。
一幅雷諾阿的畫。花園裏的戀人。女人穿白裙子，男人在她身邊，很幸福。
"就像我們一樣。"Tim輕聲說。
心裏湧起暖流。
法國餐廳。環境優雅，燈光柔和。
Tim給我倒酒。我們為這個美好的下午舉杯。
"為我們的愛情。"
"為我們的愛情。"我重複。
酒杯碰撞。很輕，但在心裏很響亮。
聊了很多。從藝術到生活，從過去到未來。
Tim告訴我他年輕時想成為畫家，我告訴他我年輕時的夢想。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選擇什麽生活？"
"更自由的。為自己的快樂而活。"
他握住我的手："現在就可以。至少和我在一起的時候。"
是的，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確實是在為自己的快樂而活。
晚上八點。他送我回家。在停車場裏，我們又擁抱了一次。
"今天太美好了。"
"對我來說，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美好的。"
這樣的告白我們已經說過很多次，但每次都覺得新鮮。
## 二零一九年七月二十五日
Tim發信息："我母親不來了。去南法旅遊。"
心裏一陣說不出的輕鬆。他母親不來了，
這意味著我們不用擔心見麵的問題。
"我們可以繼續我們的夏天。"
我們的夏天。這個說法讓我心裏暖暖的。
"夏天還有多久？"
"一個多月。要珍惜每一天。"
是的，這樣美好的時光不會永遠持續下去，我們必須珍惜。
下午公園裏見麵。選了一個比較遠的公園，人不多，很安靜。
湖邊長椅。看著湖水，聊著天。Tim帶了《圍城》英文版。
"想對照著看，這樣能更好地理解。"
為了理解中文，他找了英文版來對照。這種認真讓我很感動。
"我來給你讀一段中文的。"我說。
我接過書，找到一個我喜歡的段落，用中文讀給他聽。
我的聲音在安靜的公園裏聽起來很清晰。
"你的聲音很美。"
"謝謝。"有點臉紅。
"我喜歡聽你說中文。雖然我不能完全理解，但我能感受到語言的美。"
我們靠得很近。他的手輕輕握著我的手。
湖水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微風吹過，很涼爽。
"這個夏天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我也是。"
"不管將來會怎樣，我都不會忘記這個夏天。"
"我也不會忘記。"
我們相視而笑，然後接吻。這個吻很輕，很甜，充滿了夏天的味道。
## 二零一九年七月三十日
七月的最後一天。
和Tim去了海邊。開了一個小時的車，到了一個不太有名的海灘。
海水很藍，沙灘很幹淨，人不多。
我們在沙灘上鋪了毯子，坐下來看海。海風吹來，很涼爽，很舒服。
"Claire，你快樂嗎？"
"很快樂。從來沒有這樣快樂過。"
"我也是。愛你讓我覺得生活有了意義。"
我們擁抱了，然後接吻。海風吹著我們的頭發，
海浪在我們身後輕拍著沙灘。這個時刻如此美好，我希望時間能停止。
"我想和你一起看日落。"
"好。我們一起等太陽下山。"
我們在沙灘上坐了很久，看著太陽慢慢西沉。
天空被染成了橙紅色，海水也變成了金色。
"太美了。"
"是的，這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日落。"
"因為是和你一起看的。"
"是的，因為是和你一起看的。"
太陽完全落山的時候，天空變成了深藍色，星星開始出現。
我們還是坐在那裏，不想離開。
"Tim，如果有一天我們不能再這樣見麵了，你會記得今天嗎？"
"我會記得。我會記得你今天的樣子，記得你的笑容，記得你說過的每一句話。"
"我也會記得。"
我們又擁抱了，在星空下，在海邊，在這個美好的夏天夜晚。
回家的路上，我們一直手牽著手。Tim放了輕音樂，
我們很少說話，但心裏都很平靜，很滿足。
"這個夏天太美好了。"
"還沒有結束。八月還有一個月。"
"是的，我們還有一個月。"
一個月。聽起來很短，但我們會珍惜每一天。
即使將來一切都回到原來的樣子，我也不會後悔這個夏天。
## 二零一九年八月五日
陳同突然問："你最近總外出，忙什麽？"
心一緊。他開始注意到了。
"和朋友喝茶，逛街。"
"哪個朋友？"
"Maggie，Linda。"
他點點頭，但眼裏有懷疑。
"最近看醫生很勤？"
最常用的借口。
"更年期。醫生說要定期檢查。"
必須更加小心。陳同是聰明人。
下午給Tim發信息："要更謹慎。"
"陳同開始注意到我的頻繁外出。"
"減少見麵頻率？"
"可能需要。"心裏不舍。
"不是困擾。是需要保護這份感情。"
保護。為什麽美好的愛情需要保護？
刪掉記錄。心裏複雜。
## 二零一九年八月十二日
和Linda喝下午茶。
"慧慧，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心跳加速。
"沒有啊。"
"你最近狀態很奇怪。有時很開心，有時又焦慮。"
觀察得這麽仔細。
"可能更年期。情緒容易波動。"
"我們是朋友，有什麽事可以告訴我。"
想告訴她。真的很想告訴她Tim的事。但不敢。
"真的沒什麽。"
晚上Tim發信息："想你。"
"我也想你。"
"什麽時候能見麵？"
"這個周末？我們去遠一點的地方。"
## 二零一九年八月十五日
今天和Tim去了一個山區的小鎮。
開了兩個小時的車，到了一個風景很美的地方。
小鎮很安靜，遊客不多，我們可以放鬆地在一起。
"這裏很美。"
"是的。我們可以在這裏做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自己。在這裏，我們可以手牽著手走在街上，
可以在咖啡廳裏親密地坐在一起，可以像真正的戀人一樣相處。
我們在一家小咖啡廳裏坐下，點了咖啡和蛋糕。
Tim坐在我對麵，我們的手在桌子上輕輕握著。
"你今天看起來有點累。"
"最近壓力有點大。"我承認。
"因為我們的關係？"
"不是。是因為要保守這個秘密。"
"我理解。這對你來說確實不容易。"
"我不後悔。我隻是希望我們能更自由一些。"
"也許有一天我們可以。"
下午我們在小鎮裏散步。這裏有很多小店，賣著手工藝品和紀念品。
Tim給我買了一個小的音樂盒，裏麵的曲子是《月光》。
"這樣你就能記住我們聽過的音樂。"
"謝謝。我會珍藏的。"
傍晚時分，我們在一家小餐廳吃晚飯。
餐廳很小，很溫馨，隻有幾桌客人。
"這感覺像蜜月旅行。"
"是的。我們的秘密蜜月。"
秘密蜜月。這個說法讓我心裏五味雜陳。
"Tim，如果我們不是在這種情況下相遇，你覺得我們會有不同的故事嗎？"
"也許。但我不想改變任何事情。我喜歡現在的我們。"
"即使這樣複雜？"
"即使這樣複雜。因為這是我們的故事。"
回家的路上，我們在車裏放了音樂，手牽著手。
夜很美，星星很亮，這個夜晚會成為我珍貴的回憶。
"今天太美好了。"
"對我來說，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美好的。"
但是，這樣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呢？
## 二零一九年八月二十日
超市遇到陳同的同事老王。
"嫂子，你一個人啊？"
"買點菜。"
"陳同呢？"
"加班。"
老王突然說："上周在downtown看到一個很像你的人，和外國男人在一起。"
心髒幾乎停了。
"應該不是我。"盡量讓聲音自然。
"可能看錯了。"
回到家。心情沉重。秘密越來越難保守。
晚上給Tim發信息："需要更小心。"
"陳同的同事可能看到我們了。"
"暫停見麵一段時間？"
心裏很難過，但也許是對的。
"可能需要。"
"是我需要時間想想。"
刪掉記錄。心裏悲傷。
## 二零一九年八月二十五日
幾天沒聯係Tim。心裏難受。
想他。想得很厲害。想他的聲音，笑容，擁抱。
但我們需要冷靜。這段關係壓力太大。
陳同問："你最近怎麽了？心情不好。"
"沒什麽。"
"身體不舒服？"
"可能天氣關係。"
他在觀察我。
下午陽台上。八月快結束了，夏天快結束了。
我們的夏天也要結束嗎？
想起和Tim的美好時光。他家裏做菜，公園聽音樂，海邊看日落。
現在一切都複雜了。
愛他，是真的。但也有家庭，有責任。
怎麽辦？
## 二零一九年八月三十日
八月最後一天。做了決定。
下午給Tim發信息："我們見一麵吧。"
"真的？"他驚喜。
"需要談談。"
老地方。小公園湖邊。第一次單獨見麵的地方。
一小時後到了。Tim已經在等。
心跳得很快。
"Claire。"他想抱我，我退了一步。
"坐下來談談。"
長椅上，有一段距離。
"這幾天想了很多。"
"我也是。想你想得厲害。"
"Tim，我愛你。"
"我也愛你。"
"但這樣下去不行。壓力太大。"
他臉色變了："想結束嗎？"
"我不想。但需要重新考慮這段關係。"
"什麽意思？"
"我們不可能有正常的戀愛關係。"
"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不想總是偷偷摸摸，擔心被發現。"
"我想...暫時分開一段時間。讓我理理思路。"
暫時分開。心都在痛。
"多久？"
"不知道。"
"請不要放棄我們。"他握住我的手。
"我沒有放棄。隻是需要時間。"
"我會等你。不管多久。"
擁抱了。夏天的最後一天，愛情開始的地方。
"我愛你。"
"我也愛你。"
但現在，需要分開。
夏天結束了，蜜月期也結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