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章:越界
## 二零一九年六月三日
陳同收拾行李。
襯衫,西裝褲,剃須刀。
二十多年了,這樣的場麵見過無數次。
"亞特蘭大那個項目,要去盯一下。"他說。
一個星期。
早上送他去機場。出發大廳人很多,他抱了抱我。
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是:這是背叛的擁抱。
下午Tim發信息:"聽說陳同出差了?"
我愣了一下。Maggie說的。
昨天在超市碰到她,隨口提了一句。
"如果你覺得一個人無聊,可以叫我。"
可以叫我。
這四個字在心裏轉了一下午。
## 二零一九年六月四日
失眠。
空蕩蕩的大床。
想起上次在他懷裏的感覺。
那種被珍視的溫柔。
我還以為自己不會再有這樣的感覺。
早上照鏡子,眼睛有點腫。
塗了遮瑕膏。
給Maggie打電話:"晚上一起吃飯?"
"我今晚有事。要不叫Tim陪你看個電影?"
Maggie總是這麽直接。
下午Tim發信息:"今天有場法國片,如果你有興趣的話。"
法國片。他記得我喜歡。
"四點場,六點半結束。之後可以吃個簡單的晚飯。"
我打了"好吧",刪掉。
又打了"好的",也刪掉。
最後發了"好"。
一個字。
但這個字改變了一切。
## 二零一九年六月五日
下午三點半,他來接我。
灰色毛衣,很合身。
"你看起來很漂亮。"
我今天穿了件米灰色連衣裙。
去年買的,一直沒穿過。
化了淡淡的妝。
電影院在downtown。
《阿黛爾的生活》,將近三個小時。
中途有個很美的段落,女主角在海邊奔跑。
我感覺Tim在看我,不是看電影。
偷偷瞄了一眼,確實。
目光碰在一起,我趕緊轉頭。
臉在發熱。
出了影院,夕陽很美。
整個街道都染成金色。
我們選了一家意大利餐廳。
環境不錯,燈光柔和。
Tim點了一瓶Prosecco:"度數不高,味道很清爽。"
服務員是個年輕的意大利男孩:"You two make a lovely couple."
我們趕緊解釋說是朋友。
男孩隻是笑笑,顯然不相信。
couple。
這個詞在心裏轉了很久。
"他誤會了。"Tim說。
"沒關係。"我說。
但心裏有種說不清的感覺。
Tim告訴我他前妻的事。
工作中認識,後來發現性格不合,和平分手。
有些人注定隻能陪你走一段路。
"那你現在還想要一段認真的感情嗎?"
他放下酒杯,看著我:"如果遇到對的人,當然想。"
對的人。
心跳快了一拍。
"年齡不重要,外表不重要,重要的是心靈的契合。"他說。
他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Claire,我覺得我們之間有種特殊的聯係。"
手在他的掌心裏輕輕顫抖。
"我知道你的處境很複雜。我不想給你壓力,但我必須讓你知道我的感受。我喜歡你,不隻是朋友的喜歡。"
餐廳裏的音樂很輕柔,燭光搖曳。
"你不用馬上回答我。我隻是希望你知道,有一個人是真的在乎你的。"
真的在乎你。
這五個字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內心某個被鎖了很久的地方。
## 二零一九年六月六日
昨晚回到家,坐在客廳裏想了很久。
"我喜歡你,不隻是朋友的喜歡。"
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感覺到一種久違的被重視的感覺。
不是作為妻子,不是作為母親。
而是作為一個女人被重視。
陳同當然也在乎我。
但那是一種習慣性的在乎,像在乎一件熟悉的家具。
Tim的在乎不一樣。
他看我的時候,眼睛裏有光,有欣賞,有渴望。
淩晨兩點收到Tim的信息:"到家了嗎?"
"到了。"
"今晚很開心。"
"我也是。"
"晚安,美麗的Claire。"
美麗的Claire。
沒有人這樣叫過我。
刪掉信息記錄的時候,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
今天早上醒來,第一個想到的人是Tim。
這讓我有點驚慌。
## 二零一九年六月八日
Tim約我明天下午去他家。
"我想為你做一頓中餐。昨天去中國超市買了很多菜,但不知道怎麽搭配。需要老師指導一下。"
去他家。
這和在外麵見麵完全不同。
我猶豫了一整天。
下午和Linda通電話。
"如果有一個人真心喜歡你,但你們的情況很複雜,你會怎麽辦?"
電話那頭靜了一下。
"慧慧,是那個德國朋友嗎?"
我沒有否認。
"他約你了?"
"約我去他家學做菜。"
"啊。學做菜。"她笑了。
"真的是學做菜。"
"我相信。但問題是,你想去嗎?"
我想去嗎?
"我不知道。"
"那就說明你想去。如果真的不想,你不會猶豫這麽久。"
她說得對。
"慧慧,你五十多了,還要為別人活多久?"
為別人活多久。
這句話擊中了我心裏最軟的地方。
晚上給Tim回信息:"好的,什麽時間?"
"明天下午兩點怎麽樣?我在家等你。"
發完信息,我就後悔了。
但是已經答應了,不能反悔。
隻是學做菜。學做菜而已。
但為什麽心跳得這麽快?
## 二零一九年六月九日
下午一點五十分,我站在他家門口。
手心全是汗。
按門鈴之前,深吸了幾口氣。
隻是學做菜,沒什麽特別的。
Tim開門的時候,我愣了一下。
白色襯衫,袖子卷到手肘。
看起來很居家,很溫暖。
"歡迎。"他笑著說。
他的家很整潔,典型的德國人風格。
客廳裏有很多書,大部分是英文和德文的。
還有幾本中文書,應該是在學中文時買的。
廚房的台麵上擺著各種中國蔬菜:白菜、豆腐、木耳、香菇,還有一條魚。
"你想做什麽菜?"
"我想學做魚香茄子。上次在中餐廳吃過,很喜歡。"
"那我們需要茄子。你買的這些菜裏沒有茄子。"
他拍了拍額頭:"糟糕,我忘了買最重要的材料。"
我們都笑了。
這個小錯誤緩解了我的緊張情緒。
"那我們做糖醋裏脊吧。"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我教他做糖醋裏脊。
他學得很認真,每個步驟都仔細詢問。
切肉的時候,我站在他身邊指導,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溫暖。
"刀要這樣拿。"我握住他的手調整角度。
那一刻,時間似乎停止了。
他轉頭看我,我們的臉距離很近。
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Claire..."他輕聲說我的名字。
我應該退開的,但我沒有。
我們就這樣看著彼此,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危險的甜蜜。
"肉要先醃製一下。"我最終說,聲音有點顫抖。
我們繼續做菜,但氣氛已經完全不同了。
每一次意外的觸碰,每一次交換的眼神,都讓空氣中的張力增加一分。
菜做好的時候,已經四點多了。
我們坐在餐桌前,品嚐著一起做的糖醋裏脊。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落在餐桌上。
很溫暖,很安靜。
"Claire,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麽事?"
"這是我離婚後第一次為一個女人做飯。也是第一次有女人來我家。"
這個坦白讓我心跳加速。
我也想告訴他,這是我結婚二十五年來第一次去別的男人家裏。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複雜。但我想讓你知道,對我來說,你很特別。"
很特別。
這三個字讓我的眼睛有點濕潤。
"我也覺得你很特別。"我聽到自己說。
他伸過手來,輕輕握住我的手。
這次我沒有躲開。
"可以抱抱你嗎?"他問。
我點點頭。
他站起來,走到我身邊,輕輕拉我起身,然後抱住了我。
這個擁抱更深,更真實,更充滿了情感。
我閉上眼睛,感受著他的體溫,他的心跳,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道。
這種被一個男人完全包圍的感覺,我已經忘記多久沒有過了。
"Claire。"他在我耳邊輕聲說,"我想吻你。"
我睜開眼睛,看著他的臉。
那裏有溫柔,有渴望,還有小心翼翼的詢問。
我沒有說話,隻是微微踮起腳尖。
這個吻比公園裏的那個更深,更激烈。
我感覺自己在融化,在燃燒。
五十三歲了,我還能有這樣的感覺。
吻了很久,我們才分開。
兩個人都有點氣喘籲籲。
"我應該回家了。"我說,但聲音很虛弱。
"再待一會兒。陳同要明天才回來,對嗎?"
明天。
是的,還有一整個晚上的時間。
但我不敢。
不敢邁出那最後一步。
"我真的應該回家了。"我重複道。
他理解地點頭:"我送你。"
回家的路上,我們都很安靜。
到了家門口,他沒有熄火,我知道他是想讓我可以隨時下車。
"謝謝你今天的下午。"
"謝謝你教我做菜。下次我想學麻婆豆腐。"
下次。
這意味著還會有下次。
"好的。"我說。
我下了車,走向家門。
在開門之前,回頭看了一眼。
他還在那裏,等我安全進屋。
走進空蕩蕩的房子,我靠在門後。
心還在狂跳。
今天的一切都太美好了,美好得讓人不敢相信。
晚上躺在床上,回想著他的吻,他的擁抱,他說的話。
"對我來說,你很特別。"
我也想對他說:你也很特別。
你讓我想起自己還是個女人,不隻是妻子和母親。
但是明天陳同就回來了。
一切又要回到原來的樣子。
這個想法讓我突然很難過。
## 二零一九年六月十日
陳同回來了。
下午五點的飛機,我去機場接他。
看到他從出口走出來的時候,心情很複雜。
愧疚、緊張,還有一種說不清的疏離感。
"想我了嗎?"他在車上問。
"當然。"我說,但這個"當然"聽起來有點空洞。
"這一個星期你都做了什麽?"
"沒什麽特別的。和朋友看了個電影,去了趟超市,在家看看書。"
我盡量讓聲音聽起來自然。
"哪個朋友?"
"Maggie她們。"
技術上講,這不算撒謊。
因為Tim確實是通過Maggie認識的。
晚上做飯的時候,想起昨天在Tim家裏的情景。
我們一起做糖醋裏脊,一起品嚐,一起笑。
那種合作的默契,那種分享的快樂,是我和陳同很久沒有過的。
"今天怎麽做糖醋裏脊?很香。"陳同問。
"隨便做做。"我說,但手有點抖。
吃飯的時候,陳同說起出差的事情。
我心不在焉地聽著,腦子裏全是Tim的聲音,Tim的笑容。
"你今天怎麽了?心不在焉的。"
"沒什麽,可能有點累。"
晚上躺在床上,陳同很快就睡著了。
我盯著天花板,想起昨天Tim的擁抱。
手機亮了一下,有信息進來。
是Tim。
"今天還好嗎?"
我看了看身邊熟睡的陳同,悄悄回複:"還好。"
"想你。"
想你。
就兩個字,但讓我的心亂了。
"我也是。"我打了這三個字,然後刪掉。
又打了"嗯",也刪掉。
最後什麽都沒回。
刪掉信息記錄,把手機放在床頭櫃上。
但是心裏那種想念的感覺刪不掉。
這一個星期讓我體驗到了久違的快樂,久違的被珍視的感覺。
現在回到現實,反差太大了。
我知道自己站在一個十字路口。
向左是安全的家庭生活,向右是未知的情感世界。
而我已經向右邁出了一小步。
## 二零一九年六月十五日
這幾天一直在壓抑自己不去想Tim。
但越壓抑越想。
今天下午去超市買菜,在調料區遇到了Tim。
"Claire!"他的聲音裏有驚喜,也有一點緊張。
我們並肩走在超市裏,表麵上是兩個熟人的偶遇。
但我能感覺到空氣中的張力。
"上次的糖醋裏脊我又做了一遍。但味道沒有那天的好。"
"可能是少了老師在身邊指導。"我開玩笑說。
"什麽時候還能請老師再來指導一下?"
這個問題讓我不知道怎麽回答。
我想去,很想。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我...我最近比較忙。"我說。
"我理解。"他點頭,但眼睛裏有失望。
我們走到收銀台,排在不同的隊伍裏。
結賬的時候,他朝我揮揮手,我也朝他揮揮手。
就像兩個普通朋友。
但當他走出超市的時候,我有種想追上去的衝動。
回到家,心情很低落。
做晚飯的時候,想起Tim說他又做了糖醋裏脊,但味道沒有那天的好。
那天的味道確實很特別。
不隻是因為菜做得好,而是因為那種一起做菜的快樂。
## 二零一九年六月十八日
收到Tim的信息。
"今天路過你們社區,看到很漂亮的玫瑰花開了。想起你說過喜歡花。"
然後發了一張照片。
確實是很美的玫瑰,粉紅色的,開得正盛。
"周末有個露天音樂會,如果你有興趣的話。"
露天音樂會。
公開場所,很多人,聽起來很安全。
"周六下午三點,在市中心的公園。"
我猶豫了很久。
周六陳同通常打高爾夫,會出去大半天。
"我看看。"我回複。
"好的。如果你來的話,我們就在大榕樹下見麵。"
大榕樹。
我知道那棵樹,公園裏最大的那棵,很好找。
晚上陳同果然說周六要去打球。
就這樣決定了。
## 二零一九年六月二十一日
今天去聽了露天音樂會。
下午兩點五十分,我到了公園。
Tim已經在大榕樹下等我,手裏拿著一個小籃子。
"野餐?"我問。
"買了一些水果和飲料。聽音樂會容易口渴。"
他想得很周到。
我們找了個地方鋪了野餐墊坐下。
公園裏人很多,家庭、情侶、朋友,大家都來享受周末的音樂。
樂隊開始演奏爵士樂,很輕鬆很愉快。
Tim從籃子裏拿出草莓和葡萄,還有兩瓶氣泡水。
"這個周末怎麽樣?"他問。
"還好。你呢?"
"想你。"他說,聲音很輕,隻有我能聽到。
這兩個字讓我的臉紅了。
"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應該說,但我控製不了自己。"
我理解這種感覺。
這幾天我也在想他,想得很厲害。
音樂轉換成了布魯斯,很有節奏感。
Tim伸出手:"想跳舞嗎?"
我看看周圍,確實有些人在草地上跳舞。
"我不太會。"
"沒關係,我教你。"
他拉我站起來,帶我到一塊空地上。
他的手很輕地搭在我的腰上,另一隻手握著我的手。
我們開始緩緩擺動,跟著音樂的節拍。
我們越跳越近,我能感覺到他的體溫,聞到他身上的味道。
這種在公共場所的親密讓我既興奮又緊張。
一曲結束,我們回到野餐墊上。
Tim給我剝了個橙子,很細心地把白絲都撕掉。
"甜嗎?"他問。
"很甜。"我說。
但不確定是在說橙子還是說這個下午。
音樂會進行了兩個小時。
我們一直坐在那裏,聽音樂,聊天,分享水果。
那種歲月靜好的感覺,是我很久沒有體驗過的。
"Claire,我想帶你去個地方。"在音樂會快結束的時候,他說。
"什麽地方?"
"我家附近有個小湖,很安靜,很美。"
小湖。安靜。
這意味著隻有我們兩個人。
我看了看手表,五點半。
如果去小湖,再送我回家,大概七點多。
陳同八點才回來,時間上來得及。
"好吧。"我說。
## 那個湖
Tim帶我去的小湖確實很美。
湖水很清澈,周圍種著柳樹。
黃昏的陽光灑在水麵上,波光粼粼。
我們沿著湖邊的小徑慢慢走。
"我經常來這裏跑步。特別是心情不好的時候。"
"什麽時候心情不好?"
"想你而見不到你的時候。"他很直接地說。
我們在湖邊的長椅上坐下。
夕陽西下,天空被染成了橙紅色,倒映在湖水中。
"Claire,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
"我知道我們的情況很複雜,我也知道我不應該對你有這樣的感情。但我控製不了自己。每天醒來想的第一個人是你,睡前想的最後一個人也是你。"
這個坦白讓我既感動又驚慌。
"我不要求什麽。我隻是希望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是真心愛著你的。"
愛。
他說出了這個字。
"不要說了。"我說,聲音有點顫抖。
"為什麽?因為你不想聽,還是因為你害怕?"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他伸過手來,輕輕撫摸我的臉頰:"Claire。"
我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
那裏有深深的溫柔和愛意。
"我知道你也有感覺。我能感覺到。"
他說得對。
我確實有感覺,而且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但是我..."
"但是你有家庭,有責任,我都理解。但這不意味著你不能為自己活一次。"
為自己活一次。
這句話擊中了我心裏最深的地方。
"如果我們開始了什麽,你覺得會通向哪裏?"我問。
"我不知道。但這重要嗎?生活本來就充滿未知,重要的是現在,是我們此刻的感受。"
現在。
是的,現在我感受到了什麽?
我感受到了被愛,被珍視,被當作一個女人來對待。
"Claire,我想吻你。"
我沒有拒絕。
這個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情,都要激烈。
我感覺自己完全融化在他的懷裏。
五十三歲了,我還能有這樣強烈的感覺,還能感覺到這樣的渴望。
吻了很久,我們才分開。
兩個人都有點氣喘籲籲。
"回家吧。"我說,但聲音很虛弱。
"我的家?"他問。
這個問題讓我愣住了。
他的家。
這意味著什麽,我們都清楚。
"Claire,我想和你在一起。真正的在一起。"
真正的在一起。
我的心跳得快要爆炸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看到了愛意,看到了渴望,也看到了尊重。
他在等我的決定,不會強迫我。
"我..."我開口,然後停住了。
這是一個關鍵的時刻。
如果我說yes,一切都會改變。
如果我說no,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Tim,我想...我想和你在一起。"
"真的?"
"真的。"我點頭,"但是...我很緊張。"
"我知道。我們慢慢來,按你的節奏。"
我們手牽手走回停車場。
夕陽已經完全落下,星星開始在天空中閃爍。
在他的車裏,我們又吻了一次。
這次的吻充滿了即將到來的承諾。
"準備好了嗎?"他問。
我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 二零一九年六月二十一日(深夜)
現在是淩晨兩點。
我回家已經三個小時了。
睡不著。
## 二零一九年六月二十二日
睡不著。
腦海裏反複播放著昨天下午的畫麵。
當Tim輕輕握住我的手,引導我走向他的房間時。
心跳得如此劇烈。
二十五年來,除了陳同,我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時刻。
房間裏很安靜。
午後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灑在床邊。
Tim轉身麵對我,眼中有著我從未見過的溫柔。
我站在那裏,雙手有些顫抖。
"Claire,如果你不舒服,我們可以..."
"不。"我打斷了他,"我想...我想和你在一起。"
說出這句話時,我感到臉頰發燙。
他慢慢走近,手輕輕撫摸我的臉頰。
"你在發抖。"
"我緊張。"
"我也緊張。但我想好好愛你。"
好好愛你。
這四個字讓我的心完全融化了。
他開始輕撫我的臉頰,然後是脖子。
那種觸感如此不同——不是陳同那種例行公事般的觸碰,而是充滿了愛意的撫摸。
我閉上眼睛,感受著那些細微的感覺在身體裏蔓延。
當他的手指觸及我的肩膀時,我輕顫了一下。
多少年了,我忘記了被人這樣小心翼翼地對待是什麽感覺。
"你很美。"他在我耳邊輕聲說。
美?我?五十三歲的我?
但看著他眼中的真誠,我相信了。
當他開始為我脫去外衣時,我的身體僵硬了。
這不是害怕,而是羞澀。
多少年來,我都習慣了在黑暗中、匆忙中與陳同的身體接觸。
現在,在這個明亮的下午,要在這個男人麵前展示我的身體...
"我的身體..."我開始說,聲音很小,"我已經不年輕了。"
"你很完美。對我來說,你很完美。"
當最後一件衣物滑落時,我本能地想要遮擋。
但他輕輕拉開了我的手。
"讓我看看你。真正的你。"
我站在那裏,感受著他的目光。
這不是審視,不是挑剔,而是欣賞。
"我愛你身體上的每一個地方。這些都是你生活過的痕跡,很美。"
生活過的痕跡。
他這樣形容我身體上的變化,讓我心中湧起一陣暖流。
當我們最終躺在床上時,我的身體仍然緊張著。
他察覺到了我的緊張。
"我們慢慢來。按你的節奏。"
他的手在我身上遊走,每一次觸碰都帶著詢問的意味。
我感受到了久違的渴望,但也感受到了恐懼。
當他靠近時,我本能地夾緊了雙腿。
"怎麽了?"
"我有點害怕。"
"害怕什麽?"
"害怕疼痛。我已經很久沒有...而且我的身體已經不像年輕時那樣了。"
他輕吻我的額頭:"我準備了一些東西,如果你需要的話。"
他從床頭櫃裏拿出一個小瓶子。
我知道那是什麽,臉立刻紅了。
這種貼心,這種準備,是我從未體驗過的。
"謝謝。"我說,聲音很小。
"我想讓你舒服。這對我很重要。"
他的吻很輕,像羽毛落在湖麵。
從額頭到眼睛,從臉頰到脖子,每一處都那麽小心翼翼。
我閉著眼睛,感受著這種久違的溫柔。
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灑在床單上,金色的光影斑駁。
我想起很多年前,新婚時的那個下午,也有這樣的陽光。
但那時候的我是那麽青澀,那麽不懂。
現在我懂了。
懂得這種慢慢蘇醒的美好,懂得這種被珍視的感覺。
當那一刻真正到來時。
心跳得如此之快。
二十多年來,我以為自己已經了解了身體的所有秘密。
但此刻我才發現,原來我對自己一無所知。
一種陌生的顫栗從脊椎深處升起。
像春天的一滴雨滴在久旱的土地上。
我的呼吸變得急促。
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期待。
"慢一點..."我輕聲說,聲音裏帶著顫抖。
他停下來,溫柔地看著我:"我們有的是時間。"
我能感覺到他在我身體邊緣輕柔地探尋著。
那種溫熱的觸感讓我整個人都緊繃起來,雙手抓緊了床單。
"放鬆..."他輕聲說著,吻著我的脖子。
當他開始緩緩進入的那一刻,我的雙腿本能地顫抖起來。
一種前所未有的充實感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充盈著我。
我能感覺到他的每一點前進。
感覺到那種滑膩的順暢。
感覺到身體接受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存在。
我聽到自己發出了輕微的呻吟。
那聲音如此陌生,仿佛來自另一個女人。
身體開始有了自己的意識。
不再僵硬地承受,而是本能地回應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臀部微微抬起,迎合著他的節奏。
這個動作如此自然,卻讓我感到震驚。
天哪,這是我嗎?
我以為自己已經了解了這種感覺。
但此刻我才發現,原來可以不同。
當我們真正融為一體時,我的世界天旋地轉。
一種全新的感覺湧遍全身,既熟悉又陌生,既溫暖又震撼。
這不是我記憶中的那種機械式的結合。
而是一種完全不同的體驗——緩慢的、溫柔的、充滿了情感的。
我閉上眼睛,任由這種奇妙的感覺淹沒我。
我從未想過,原來身體還可以有這樣的反應,心靈還可以有這樣的共鳴。
他的體貼讓一切都變得如此順滑,如此自然。
眼淚滑過臉頰,滴在枕頭上。
不是因為任何不適,而是因為這種被完全接納的感覺。
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完整的。
"我愛你。"在那個時刻,我聽到自己說出了這三個字。
這三個字不是脫口而出的,而是從心底湧出的。
在那個最親密的時刻,我感受到了什麽叫做真正的愛。
不是習慣,不是依賴,而是純粹的、熾熱的愛。
"我也愛你。"他回應道,聲音裏帶著顫抖。
事後,我們靜靜地躺著。
他為我整理頭發,為我披上薄毯。
這種被嗬護的感覺,讓我想起了年輕時對愛情的所有幻想。
"你還好嗎?"
"很好。從來沒有這樣好過。"
現在,躺在家裏的床上,我還能感受到他的溫暖。
我的身體記住了他的每一次觸碰,記住了那種被珍視的感覺。
和陳同的那些夜晚,總是快速、機械。
結束後各自看手機,各自睡覺。
而和Tim的這個下午,充滿了愛意,充滿了關懷,充滿了真正的連接。
我終於明白了,原來身體的親密可以如此美好。
原來,還能感受到這樣的激情。
原來我還是個女人。
一個值得被愛的女人。
回家的時候,陳同還沒到。
我洗了很久的澡,換了幹淨的衣服。
試圖洗掉今天下午的痕跡。
但有些東西是洗不掉的。
比如心裏的悸動,比如身體的記憶。
陳同八點半回來,說今天球打得不錯。
我像往常一樣問他累不累,要不要喝點什麽。
"你今天做了什麽?"
"和朋友聽了個音樂會。"我盡量讓聲音聽起來自然。
"哪個朋友?"
"Maggie她們。"
他點點頭,沒有再問。
如果他仔細看的話,也許會發現我今天有什麽不同。
但他沒有仔細看,就像這二十五年來的大部分時間一樣。
晚上我們看了會兒電視,各自刷手機,然後上床睡覺。
陳同很快就睡著了,我卻怎麽也睡不著。
想著Tim,想著今天下午,想著他說的話,做的事。
想著自己,才第一次知道什麽叫真正的激情。
想著從今天開始,我的生活徹底不同了。
我有了一個秘密。
一個美麗的、危險的、讓人心跳的秘密。
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一切看起來還會和今天早上一樣。
但我知道,一切都已經不同了。
我不再隻是陳同的妻子,小傑的母親。
我還是Tim的愛人。
這個詞讓我的心跳得很快。
愛人。
我,有了一個愛人。
## 二零一九年六月二十三日
今天下午收到Tim的信息。
"昨天之後,你還好嗎?"
看到這條信息,我的心立刻亂了。
昨天的一切又湧上心頭,臉瞬間紅了。
我盯著屏幕,不知道該怎麽回複。
"還好。"我最後打了這兩個字。
"我一直在想你。"
想你。
這兩個字讓我的心跳得很快。
"我也想你。"
發送後,我把手機扔在一邊,但又忍不住拿起來看。
"昨天對我來說很特別。你很美。"
我的臉更紅了。
五十三歲了,還會因為一句話臉紅心跳。
"對我來說也很特別。"
"什麽時候能再見你?"
再見。
想到再見,我的身體就有反應。
"我看看。"
"我會等你的信息。"
我刪掉了聊天記錄,但那種被想念的感覺刪不掉。
晚上陳同回來的時候,我正在廚房做飯。
"你今天臉色很好。"他說。
我的心一緊:"是嗎?"
"是的,很有光彩。"
我低頭繼續切菜,不敢看他。
## 二零一九年六月二十四日
昨晚做了一個夢。
夢到Tim輕撫我的臉頰。
夢到他說"你很美"。
夢到那個午後的陽光和他的溫柔。
醒來時,心跳得很快。
下午收到Tim的信息:"想你。"
就兩個字,但讓我坐立不安。
"我在想昨天的事。"我回複。
"我也是。你的感覺,你的反應,都很美。"
我的臉又紅了。
他在想什麽?想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嗎?
"不要說了。"
"為什麽?"
"因為...因為我會想起來。"
"想起來不好嗎?"
"太好了。好到讓我害怕。"
"不要害怕。我們的感情很美好。"
美好。
是的,很美好。
但也很危險。
"我得走了。"
"好。晚安,我美麗的Claire。"
美麗的Claire。
這個稱呼讓我心裏暖暖的。
刪掉信息時,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
## 二零一九年六月二十五日
這幾天一直生活在一種奇怪的狀態中。
表麵上一切如常:早起做早餐,送陳同上班,買菜做飯,看電視睡覺。
但內心深處有種說不出的悸動,像有個秘密的花園在靜靜開放。
Tim每天都會發信息,很簡單的內容。
"早安,美麗的你。"
"今天天氣很好。"
"想你。"
我都會回複,也很簡單。
"早安。"
"是的,很晴朗。"
"我也是。"
然後立刻刪掉記錄。
但那種被人掛念的感覺刪不掉。
那種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人真心愛著自己的快樂刪不掉。
昨天和Linda喝咖啡,她看著我說:"慧慧,你最近氣色很好。"
"是嗎?"我摸摸臉,"可能是天氣好的關係。"
"不隻是氣色。整個人都不一樣了,有種...怎麽說呢...發光的感覺。"
發光。
這個形容讓我心跳快了一拍。
她察覺到了什麽嗎?
"可能是最近休息得好。"我說。
"嗯。"她點點頭,但眼睛裏有種意味深長的表情。
今天下午陳同說要加班,估計九點才能回家。
這意味著我有幾個小時的時間。
Tim發信息問:"今晚有空嗎?"
"有一點時間。"我回複。
"想見你。"
想見你。
這三個字讓我的心立刻亂了。
"哪裏?"
"我家?"他試探地問。
我猶豫了一下。
去他家意味著什麽,我們都清楚。
"好。"我回複。
"什麽時間?"
"六點。"
"我做晚飯等你。"
我做晚飯等你。
這句話如此溫暖,如此像一對真正的戀人。
現在是下午五點,我在房間裏挑衣服。
選了件淡藍色的連衣裙,簡單但優雅。
照鏡子的時候,發現Linda說得對,我確實有種不同的光彩。
愛情讓一個女人發光。
即使這個女人已經五十三歲了。
準備出門了。
心跳得很快,但不是緊張,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