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倫回憶（一）

做為第一代移民，我相信每個人都會覺得自己的經曆可以是一本書。笑過，哭過，吵過，頹廢過，其中的酸甜苦辣麻，五味雜陳，個中滋味隻有自己才會知道。

時光飛逝，晃眼離開英國已經二十多年了。在那裏生活學習的幾年，是我人生中最艱苦的幾年，也是收獲最多的幾年，更是有太多第一次的幾年。在那裏，第一個最大的收獲是有了我的BBC（British born Chinese）女兒。

 

我是跟著老公到英國的。老公在那個時候是一個妥妥的一心隻讀聖賢書的書生。讓他打工，我隻能說: Oh,No,No,No ！ 他有獎學金，隻是他的獎學金在交了房租後，吃飯都緊張，於是在我到了英國後的第三天，在時差都還未轉過來的時候，就開始到一家廣東小餐館端盤子了，真心覺得應該感謝老板，讓我這個剛到國外，操著Chinglish人馬上就上崗了，不過隻按小時付，沒有小費。還清楚的記得那個餐館坐落在兩條路的分差口，旁邊是一個教堂，教堂前院還有幾個墓碑。上班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著菜單背英文菜名，有顧客來後，先簡單問候一下，便帶他／她到桌位，並遞上菜單，當客人準備點單，一個有經驗的waiter就過來記下，我就負責端盤子和清理桌子，在餐館裏歡快的奔跑著。不過我也很快可以自己應付一些簡單的點單了。在這幹活最大的好處是你可以吃夜宵，當二廚告訴我每天都有夜霄時，真心讓我這個吃貨為之高興，要知道餐館的中餐對於那時的我們真的是好貴啊！在這個餐館端了一段時間的盤子後，女兒不期而至，由此，我得以了解英國的福利製度， 哪怕我是一個外國人。

 

孕婦除了自己的產科醫生，還有一個助產士，實際上助產士接觸孕婦的時間比醫生多太多。仍然記得我的助產士叫Louise,一個微矮也微胖的小姐姐，總是帶著溫暖的微笑，耐心聽我用吉吉吉巴巴的英語提問，並耐心地慢慢地回答我，以期我能懂得。除了正常的到醫院見醫生，助產士還會到你家做一些基本檢查。我記得在孕期的最後一個階段，助產士從一個月到你家一次變為二周一次，然後一周一次，再然後三天一次，時間有點久遠，我不太記得非常準確的時間段，但三天一次肯定有的。待寶寶生下回家後，第一周助產士還繼續家訪，並檢查寶寶的健康狀況，指出問題並給你建議。另外，政府會支付一種孩子福利到孩子十六歲。不多，但足夠你買孩子的牛奶，所以我們叫它牛奶錢。

 

如果是新手父母，醫院會安排課程讓我們學習孕期和生產時可能遇到的狀況和解決辦法。老公是一個非常刻苦用功早出晚歸的呆在實驗室的學生，但這????準父母課卻是基本上都有培同，並且一如即往的特別認真，還不時記錄下要點。

 

終於產期逼近，我們都開始感覺緊張。終於那一天讓人死去活來的陣痛來了，老公照課堂上所學，先讓我去澡盆溫水泡澡以期減少一點痛苦，同時摘下手表計算陣痛間隔時間以決定是否送我去醫院，因為醫生說過，早到醫院，醫院可以不收。看著他以一副做實驗的嚴謹態度計算著我陣痛的時間，早已痛得忍無可忍的我大吼一聲“去醫院”，於是他手忙腳亂的打電話給朋友（我們那時還無汽車），墊上厚厚的毯子坐上朋友的車，向醫院急奔。不知是不是我那一聲怒吼，把女兒也嚇回去了，到了醫院，陣痛沒了！醫生進行了一係列檢查，又讓我回家了，待再次發作時再來。回到家裏，我將一隻凍雞拿出解凍，準備晚上吃，可是下午開始，陣痛又開始了，這次老公立即請朋友再次幫我送到了醫院。歐美國家，妻子生產，丈夫都是陪在身邊的。所以老公一直陪在身邊，陣痛漸漸加強，我也如醫生所說的開始隻用笑氣止痛，開始時還是過一會吸一下，痛了再吸，再後麵我是抓著它不撒手也仍無作用，幾個小時過去，我已筋疲力竭，我抓著老公的毛衣袖，然後有氣無力的嘟囔著：止疼針。（這是我們課堂上醫生說過的，太痛的時候也可以要求止疼針，隻是止疼針有一定的副作用）。相信此時早已手腳無措的老公一定記得醫生關於止痛針副作用的話，所以隻是站在我床邊，任我拉著他的衣袖，不停地說：快了快了，再忍一忍就好了！在陣痛了幾個小時後，當我聽他不停的念經似的這麽說，我真想拿一個平底鍋，給他當頭一下。隻是那時的我已痛得語無倫次，最後還是我的產科醫生給我打了止痛針。終於在十幾個小時痛苦掙紮後，肉啫啫的女兒帶著嘹亮的哭聲不情不願的來到這個世界。

 

助產士將女兒洗好包裹好，將她抱進我的懷中，小小的她是暖暖的，可我周身卻覺得劇冷，隻是此時我已無法發聲，隻是嘴形不停的說：好冷！又過了一段時間，我的醫生告訴我有點感染，我要去加護病房（意味著單人房，且可在醫院呆五天而不是三天，這一切都是免費的），於是有護工過來，將我搬到活動床，並又將女兒放到我手上，然後將我往特護病房推去。當我今天回憶起那天的場景，仍覺心悸：因為護工將女兒放進我懷中，我感覺不到一點力量去抱住她，我想說我無力氣抱住她，但我卻一點聲音也無法說出來！我好怕將她摔落到地上。感恩感恩！我們順利到達了病房。很快，我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是五個多小時後；女兒的哭聲叫醒了我。護士過來問我：休息得可好？我答說：好。哇，好高興終於可以發聲了。護士於是告訴我女兒已經被喂過一點水了，我也應該多喝水以利恢複和母乳喂養，同時她又往床邊放的飲水中加了一點冰水。當然我是絕對不會碰那冰水的，就問她可否給我一點熱水，她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不過不久後她端來一杯熱水。此時老公在我睡覺的時候，已經回家拿東西去了。自我醒來，一會兒有護士過來查我溫度什麽的，，一會兒又有護士來教我抱孩子的姿勢以及母乳喂養的姿態，又一會兒有護士過來教我怎麽呼吸和做收腹訓練，一陣折騰後，覺得饑腸轆轆，吃了一點醫院的不敢說難以下咽，但絕對無法恭維的飯食，開始暗自期待老公能給我帶點熱雞湯過來就太好了。我曾告訴過他怎麽燉銀耳雞湯，而且昨天剛好把凍雞拿出來解凍了，他回去應該正好可以做。那個時候，可沒有手機，更沒有YouTube, 老公做湯就隻能看他能記住多少我告訴他的。

 

終於老公來了，端著一個小鍋，喜滋滋地告訴我：這是銀耳雞湯。我不禁有點為他的善解人意而感動，隻是打開鍋蓋，我想我的臉綠了：隻見銀耳基本是原狀，因為隻是冷水洗幹淨便下鍋了，雞確是我解冷的那隻整雞，隻是雞肚子裏還塞著那個紙包（裏麵有雞脖子、雞菌幹等）。哇，真的是一鍋原汁原味原型且原材料都對的雞湯的雞湯！什麽叫欲哭無淚，什麽叫怒發衝冠，那就是我，那就是那時的我。不過，非常幸運，我們有不少朋友，在醫院後來的幾天，我的病房裏總會有幾份不同的湯。我也未再要老公做什麽飯菜了，因為怕不是吃飽，而是氣飽，女兒可是需要我喂飽。

 

今天想起這一切，止不住莞而一笑。年輕真好，苦卻快樂著，苦卻快樂著，窮卻信心滿滿，因為我知道我們會走得更遠，明天一定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