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告贏白人大律師》
(這一天,我真的很愛美國!)
在美國聽到過一句話:如果路上有一隻狗被撞倒,會有很多人去救援,如果路上有一個律師被車撞了,沒人會去救他。美國壞律師的名聲不小,我就遇到過一個貪婪又不負責任的律師。美國有法律,人人平等,一個不諳英語的中國小女人就把白人大律師告上了法庭。
一般來說,人在危難中才會去找律師,一但遇上壞律師如同遇到趁火打劫的。華人區域裏有個“著名白人大律師”律師樓上掛著紅底白字大標語[白人大律師史克蘭]。樓下就總有華人瑟瑟而入,人們以為美國法庭是白人世界,白人麵孔律師勝訴機會多。我也是仰慕白人律師形象而走進了這家律師樓。
登上二樓客廳,一張長圓的黃楊木桌麵和兩排凋花高背椅子很有氣派。“著名白人大律師”坐在那裏, 他用生硬的中文響亮地說:“我們可以幫你的!”給人以沙漠甘泉馬到成功的溫馨與信心。他說完這一句勵誌的中文就閃了人。接下來換一個金發碧眼的白人女律師伊麗莎白,高鼻梁,一雙藍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窩裏,雙唇緊閉,一道彩虹似地劃過麵頰,下巴尖尖如第二個鼻子,這種輪廓分明的麵孔很適合上銀幕。
她說:“先交4千塊錢啟動費,少一分錢我們也絕不開工!”語氣很強硬,一顰一媚酷似羅浮宮裏的維納斯女神。
4千塊很大一筆數字呢!我猶豫著,比起一棟房子來說還是微不足道的。我說先交一半,明天再補齊。伊麗莎白毫不留情地說:“今晚必須拿到全部現金。明天將是官司過期日,你不戰而敗。”我跑去銀行七平八湊取出一大把現金重返律師樓。我要釋放壓力,隻有打開銀行解放自己。交了錢就可以底氣十足地說:“請跟我的律師去說吧!”沒想到一個月後就漏了氣。
夜幕降臨,我捧著一堆原始資料送交到律師樓。才遇到了真正辦事的人——一個越南女實習生。她不像一般越南女孩那樣秀氣,個子矮小,皮膚黑坳眼睛突出,這樣的容貌學法律真是風險專業。看到她,我很失望,早上明明是威武高大的“白人大律師”,中午變成端莊秀麗的“白人美女”,晚上怎麽變成黑黑胖胖的“越南女實習生”了?廣告和實體距離太大了,難怪有人說:“不要相信廣告”。一天下來老母雞變成鴨。為了找白人律師撐門麵,繞一圈怎麽看到的還是“永遠不變黃色的臉”。她對我說:“你的案子由我來辦理。”我幾乎暈倒!這一天叫輪回,轉一圈回到原地。以貌取人徹底失敗。
一個月過去了,收到律師樓的一封信,拆開一看是一份工工整整的英文帳單。從數字看,那4千塊已經用的差不多了。花費項目的英文單詞非常專業,需要一個詞一個詞地翻字典,才發現有幾筆電話費300塊,確實撥過幾次電話,那都是接線生的聲音“律師不在”。
這官司打的像血崩,河蚌相爭漁翁得利,房子很快會將成為律師的財產。於是我用中文寫一張紙條:“請你們停止一切工作。未經我允許請不要做任何事。1/29 ”立刻傳真給了律師樓。
這個月過的平靜,案子擱淺。走一步算一步到開庭那天再說吧。沒想到第二個月的帳單又悄然無聲地來了:“4千塊已經花完,本月花費2千多塊……,請付款。” 啊?! 停止工作了還有帳單?真是火災當頭又遇上打劫的。我火速趕去法庭請求撤銷律師。
一個清秀的南美洲女文書麗莎,把一疊文檔遞給我:“這是你的全部文件”。
我輕聲問:“你確定以後不會再給我寄帳單了嗎?”一日被蛇咬的隱隱作痛。
麗莎微笑搖搖頭:“不會了,這裏還有一份表格,如果你對律師的服務感覺不公,可以告他的。”
我半信半疑翻開文件夾,確實有一份告律師的表格。疑惑起來:老百姓告律師?這怎麽可能?這是美國呀!他是白人大律師,我是一個中國小女人,英語、法律知識都與他有天壤之懸殊,法庭上還用問誰勝誰負?美國真是一個奇怪的地方怎麽有這種表格?也許是個形式展示公平而已。誰敢告律師?不是自取滅亡嗎。不過想到那兩千塊,又想碰碰運氣。
我望望麗莎:“真的啊?我填表就可以讓他退還給我律師費?以前有人贏過嗎?”
麗莎抬起頭認真看著我:“是的,你有兩個選擇,可以請仲裁團判決,或直接上法庭。以前當然有人贏過,你不要擔心,感覺冤枉就去爭取一下。”
麗莎的慫恿很有效,既然有這樣的項目,我想親身曆練一下。人生經曆也是財富,若沒有遇到這樣律師,哪有機會去經曆?我去!我們打工辛苦省吃儉用,每小時隻賺10塊錢,那兩千塊就是巨額債務,告他,我也沒啥損失,輸掉也就是2千塊。再說告律師這樣的奇遇千載難逢,也許“進”一步海闊天空呢。就算看到美國司法“形同虛設”也算人生收獲。人來世界上走一回,所有的經曆都是珍貴財富。
填完表格交給麗莎,她選擇一個日子,兩個星期以後開庭。
我們在美國,卻不太關注美國憲法,國會,國旗、國歌的知識,這些內容似乎與我們移民生活毫無關聯,與我們有關的隻有藍天下到處飄揚的美國國旗,人們常常把它當作照相的背景,告訴朋友們:[我在美國]
最近才了解 :“美國國旗是由13道紅白條構成,象征著美國最早建國時的13個殖民地;50顆白色小星代表了美國的50個州。國旗的三個顏色:白色代表自由,紅色代表勇敢,藍色是正義。我想自己很[勇敢],就不知道[正義]是否真的在那裏。
開庭的日期臨近,我翻開準備好的文檔,找到兩條證據要求退款:
1,表格中數字多處錯誤,340寫成3400……,還有其他一些問題。
2 ,請他停止工作以後,不應該再開出帳單。
我拿著填錯表的證據和傳真,準備去法庭。
那天晚上心情格外緊張。明天我就要麵對白人大律師辯論,英語不夠怎麽辦? 連夜打電話去紐約請女兒糾正英語,一邊練習著單詞發音……,忽然我想到了媒體,請記者來旁聽吧!華人告白人律師,這應該算個新聞吧?說不定尷尬時還可以幫我做翻譯。於是,我撥打了本地幾家報社電話:“明天我要去和白人大律師開庭,一個華裔小女人麵對白人大律師,請你們來旁聽好嗎?”
“噢,你不可能贏的,我們沒人會去。”
“我們很忙,明天開庭結束時,請你告訴我們結果吧。”
有個主編半夜還沒回家:“謝謝你通知我們,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絕對不會贏的!他是美國律師,在這裏工作二十多年了,同學那麽多,肯定認識很多律師、法官。怎麽會輸給你呢?”
他還接著勸我:“我很佩服你的勇氣!不過勸你一句:你也不要去了,這種事在台灣,大陸看得多了,美國也一樣。你什麽關係網也沒有,怎麽會贏呢?別天真了!我們報社就算有人,也不會派去浪費時間的。”
他的話並不能阻擋我,開庭時間都已確定,我怎能缺席?那太不尊重法官了。無論如何一定要去,就算史克蘭律師不到場,我也要去!邀請記者失敗,意味著明天法庭隻有我一個華人。我再把要說的兩句話反複練習幾遍,已經深夜12點多。雖說輸贏不重要,從小卻場的我,想到明天要麵對陌生的法官、律師,壓力重重,躺在床上不斷翻轉著徹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陽光燦爛普照大地,我穿上一件幹幹淨淨的天藍色T恤衫,牛仔褲來到法庭。走廊的牆上掛著很多大頭像,個個英俊瀟灑,那是曆代法官的照片,好像好萊塢電影公司的明星照。照片下麵還寫著名字和任職年代。法庭的門沒有開,由於緊張過度我渾身發冷,全身微微顫抖著坐在門口的長凳上。一個高個子的白人女士走進來,她彎下腰望望我,問:“你是來開庭的嗎? ”
我點點頭,她又問:“你好嗎?”大概看出我緊張神情。
我抬起頭雙手捂著胸口說:“我很緊張,因為我英語不好。”
她溫和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說:“你沒有帶翻譯?沒有關係,我會用簡單的英語來說的,盡量讓你聽明白,不要緊張。”原來她就是今日的主審女法官。我的心情一下子舒緩很多。既然勇敢地來了,努力過,其他都已經不重要。如果真像那個報社主編說的,就讓我經曆一場“美式黑暗”吧!
那扇法庭大門打開了,裏麵坐著五個白人律師,他們是今日的仲裁法官。那個白人大律師沒有來,伊麗莎白出現了! 她穿一套高貴的米色西裝長套裙,金色的長發卷著,柔和的波浪撒到肩上,她那邊衣著高雅端莊。我的牛仔褲和T恤衫和她相形見拙,我們麵對麵坐著。
女法官向我點一下頭示意:“請說”。五個仲裁律師都靜靜地看著我,我又開始緊張,就低頭輕輕地說:“我很緊張,英語說不好。”說出去後,心裏反而輕鬆一些。
然後我拿出那份錯誤百出的表格:“他們帳單不合理,就填這一份表格收費4千多,這份表格填寫計算也是錯誤的,三百四十塊,寫成三千四百塊。這表格根本就不能用的。而外麵法律服務部填這份表格隻需要500塊。”
那個主法官舉起手向上撥一下,像老師鼓勵學生一樣:“你的英語很好,我都聽懂了,請繼續!”
她的小動作給我莫大鼓勵,我站起來拿起那份傳真:“1月底我發傳真給他們,請他們停止工作,他們還繼續給我寄帳單,說又花費了兩千多塊逼迫我支付。我也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麽工作,寫的賬單都是很難懂的單詞。我覺得這兩千塊我不應該負責。”
說著說著,我忘記自己在哪裏了,生怕他們不相信,就把那張傳真紙攤開送給身邊那個留著小胡子的白人律師,說:“你看嘛!這就是我寫的傳真,日期是1月底,對吧?”
他把頭伸過來,推一下快要掉下來的眼鏡,笑起來:“這是中文呀!我怎麽看的懂?我不懂中文的。”全體人員都笑了,我太緊張也暈了頭,居然把中文文件給他看。主法官示意遞給她, 我才把那張紙舉起,傳送給了主法官。
她還讓我繼續,我說:“四千快填一份表太貴了,至少後來那兩千塊與我無關,我要求他們退回多收的錢,免去那兩千塊。謝謝!”
女法官聽完我的發言,對我示意請坐。轉身向美女律師伊麗莎白抬一下手:“你可以開始了。”
伊麗莎白與以往不同,她用非常優雅溫柔的語調說:“我們已經為她做了很多很多,她打很多電話來跟我們說這個、那個都是要錢,還有……”她手裏拿著一份發言稿,慢條斯理地念著,大部分我聽不懂。天哪!我什麽時候和她們通過電話?沒有想到一個外表華麗高雅的律師竟在法庭上編造謊話!可我不能打斷她的話,隻好憤怒地搖搖頭。
一個電話沒打通收費250塊,那4千塊的賬單容易做,但後來幹脆不打電話,也能做出賬單2千塊。這原本是[原告][被告]打的官司,現在變成和自己律師打上了官司,律師比原告更加險惡。
她在那裏眉飛色舞地繼續說著,卻始終不敢正視我一眼,我雙目直視著她,卻無法表達,真是很憋氣。
當她講完,高高在上的女法官站了起來,目光友善地望我一眼,宣布:“現在休庭,判決書將會在十天之內寄到你們雙方手中。”
我糊裏糊塗地走出了法庭,如釋重負卻找不到出去的道口了。原來仲裁就是這樣的啊?那5個大律師都是“白人大律師”他們是不是同學?反正今天想說的都說了,什麽結果都願意接受,黑白十天之後就會揭曉。
第三天,我收到一隻黃色的信封,它來自法庭。我心跳厲害,捧在胸前閉上眼睛安靜幾秒鍾,然後一點一點輕輕撕開,裏麵一張很簡單的紙條,上麵寫著:根據仲裁決定如下:你不用支付史克蘭律師的兩千塊錢賬單,律師樓還應該退回不合理的收費1450快。
啊!啊!啊!我高高地舉起這張紙跳了起來!笑著,跳著!內心充滿了感動和感激!美國真好!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我一個外國小女人語言不通,沒錢,沒關係網,在這陌生的國度裏,也能戰勝“白人大律師”。這種奇跡大概全世界隻有美國會發生!
我拿起電話撥給那個報社主編:“你知道嗎?我贏了!我真的從內心感謝美國!美國真好!紅色勇敢,白色自由,藍色正義,它們不僅僅是國旗的顏色,而是[勇敢][自由][公正]真真實實地落實在這塊土地每一人的身上!今天我真心熱愛美國!在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人都享受到自由公正,真是太美好了!……”我語無倫次地說著,那個主編也興奮起來,大聲說:“你寫!你寫下來這段話,我馬上給你發表!”
我沒有寫,隻是逢人就說:原來美國是個平等公正的地方。每個人都不用受委屈,這裏有法律人人平等。無論你多麽弱小,在這裏沒有人敢欺負你!隻要你勇敢,正義就在那裏向你微笑。法律那座高高的天平秤,就是社會安全的保障。
兩個月過去了,我一直沒收到史克蘭的退款,有人建議打電話去律師工會。我詢問工會:”判決書收到已經兩個月,多久才能收到退款呢?“
電話那頭一位先生的聲音很驚訝:“啊!這麽久還沒退錢給你啊!你今天就去向他們要,如果一個星期再收不到支票,你告訴我們,我們將吊銷他的律師執照。”
啊?!我又激動又驚訝!吊銷執照?誰敢抵抗判決?判決書就是命令,是不可違抗的天書!這是真的嗎?!
我拿起電話撥了那個號碼,不再擔憂他們做千塊帳單給我,我說:“請你們把判決書規定的1450塊錢退還給我。”
伊麗莎白猶豫了一會兒,說:“噢,我們已經寄給你了,你還沒收到啊?”顯然是謊話。她接著說:“我們可以查一下,再給你寄一張吧。”
我說:“不麻煩您了,我自己過去拿吧。免得你們再寄丟了!”於是,立刻更衣下樓,踩上油門飛馳而去……。
一路上,我想起那天仲裁法庭上5個白人大律師,想起律師工會電話中那個堅定的聲音:“……我們將吊銷他的執照!”美國有那麽好的司法製度,猶如加州燦爛的陽光,讓人們心情舒暢愉快安全,我想如果路上有個律師被撞了,一定會有人去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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