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小提琴

昨天一個網友突然在悄悄話裏麵問我關於學習小提琴的事情。我想他可能是搞錯了，我的小提琴隻是業餘水平啊。

但這我想起前幾天發生的一件事情。美國同事RIck到了香港，同我一起喝酒。兩個人喝了一瓶茅台。酒至半酣之際，RIck問我會啥樂器，我沒有明白他為啥突然問這麽一個問題，我就隨口說小提琴和吉他。但我覺得這麽回答可能有點冒昧，擔心他認為我是小提琴的高手，趕緊補充說：我的小提琴是我爸教的。

沒想到Rick睜大了眼睛，大意是說：家傳的？

我想這樣誤會就更深了，連忙說：我爸是叫化學的。

在我們那個年代，根本就不知道，學小提琴是需要老師的。父親年輕的時候，從學校借了一把小提琴，自己摸索著，就會了。唯一學習的機會，是看電影的時候，有時有拉小提琴的鏡頭。他就記下來，給我們反複講。

我後來想玩，但家裏沒有。父親就借了學校的小提琴給我。當時也就是聽到什麽歌就拉什麽歌。第一首歌是上海灘的主題曲，後來發現電視劇鐵血丹心的主題曲特別適合小提琴演奏，就經常拉那首曲子。那時連簡譜都難搞到，都是靠聽。

父親對我說，如果你不開心的時候，拉一拉小提琴，感覺會好很多。有時候胃痛，拉一會小提琴就好了。

我發現果然如此。當時在準備高考，麵臨著巨大的壓力。小提琴成了我的避風港。琴聲可以化解內心的壓力，比唱歌效果更好。

那天中午，也是一個炎熱的夏天，父親突然滿頭大汗的回到家裏，有一些著急和生氣的樣子。我有點不知所措，問父親發生了什麽事情。父親問我：“小提琴呢”？我連忙將小提琴找出來。父親說，學校讓他把小提琴還回去，否則不發他的工資。我趕緊找出小提琴，放進琴盒裏麵。父親拿了小提琴，又匆匆走了出去。

我遲疑了一下，連忙趕了上去。天氣那麽熱，父親身體不好，我將琴送到學校就可以了。於是想趕上父親。

當我趕上父親的時候，發現他在用一個木勺喝著一個水缸裏麵的茶水。那個水缸的茶水是上午學校開運動會的時候給學生喝的。大家都喝那一個水缸的水，而且木勺是公用的。我覺得不衛生，就說了父親一句，怎麽能喝這種水。

父親已經喝了一口。聽到我說他，遲疑了一下，就放下了。我說，我去還小提琴吧。父親沒有理我，徑直走了。看到烈日下父親離去的背影，我有點不知所措。

兩個月後，父親去世了。

很多事情，雖然當時不知道，但是內心有感覺。

那時我隻知道我父親身體不好，但是我不知道他的病已經那麽重。但是有感覺，不然我不會追出去。

父親也不知道生命已經快走到盡頭，否則他也沒有必要那麽著急去還小提琴。但他平時那麽愛幹淨的人，居然去喝水缸裏的茶水，說明他已經不在意了。

轉眼30多年過去了，我也到了父親當年的年齡。真想和父親喝一杯酒，聊一聊人生中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