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途中1 （我來關門）

來源: 偶爾來常常來於 2009-12-10 07:28:54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閱讀數 : (5619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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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的事，大抵可分為兩種。
比如，美與不美、樂觀與悲觀。
又比如，幸與不幸。
它們非選擇項，擁有哪一項，大多與自己的意識無關，近似於命運。然而，人們往往看不到這一點，努力挺直腰杆堅強不屈扮演著自己。然後迷了路，以至找不到出口。
到了二十七歲，伊田薰終於承認了自己是其中的哪一種人。
進公司五年，一直本分工作。加班也好出差也好，沒有抱怨，每年的帶薪休假也用不到一半。這份廣告代理的工作，即使處理投訴時被性騷擾也忍耐著堅持下來了。有過壓力太大以致例假不來、頭上出現小塊圓形脫發。正因每天過著那樣的日子，終於，終於肯承認：
“我不是以工作為生的人。”
承認了這一點，突然心情放鬆下來。
此時，難以理解以前的自己為什麽要以工作為生。也許，在考試戰爭和就職難裏勝出，進入這家很有人氣的上市公司，獲得綜合職的一席職位，被周遭氣氛壓倒的那個時候形成了為工作而生的想法吧。所以不會輕言“結婚”、更說不出“當個專業主婦也不壞”那樣的話。
但是，已經累了。實話說，很想有人依靠、被人嗬護。為那個人做飯、為那個人準備舒適的房間、和可愛的孩子一起等待丈夫回家----薰想要那樣的生活。
不可否認，得出這個結論的最大原因之一，是同一部門的笹原鬱夫的存在。
很早以前，薰已經發覺，辦公室裏、職員食堂中、聚會上，自己的目光總是追隨著鬱夫。
鬱夫三十一歲，不是那麽奪目，但工作堅實為人可靠，所以擁有幾家大公司的客戶。當然他深得上司信賴，前途可望。雖然如此，鬱夫又還不是那種死盯著出人頭地的緊張樣，為人隨意，也有閑情供人取樂，對後輩也很關照。
薰知道，公司女職員頗有幾個注意著鬱夫。說得更直白，是瞄準著鬱夫。特別是做著被稱為“一般職”的女職員們，摩拳擦掌找結婚對象，當然不會放過鬱夫這個“冤大頭”。
比如總務科的長發，沒什麽事也利用公司內的郵件猛給鬱夫發信息。前台坐著的胸前波濤洶湧的二十三歲，隻要鬱夫從她麵前走過，必定展開絕不向其他職員展示的特別笑顏，加上幾句“辛苦了”、“好走啊”。秘書科的總是蹬著7厘米高跟鞋的二十六歲，更加露骨地請鬱夫一起吃午飯晚飯。
對這些事內心感到不安還應付下去，原因在於被當作目標的鬱夫根本沒注意到她們的刻意表現。鬱夫身上有這樣無心的一麵，這一麵更加吸引了薰。
廣告代理的職界，女性關係豐富的男人很多。雖說經濟不景氣，這些男人以經費為名手裏有足夠的錢可用，所以當然在要女孩子麵前裝酷。而鬱夫身上，絲毫沒有那些感覺。相反，他是更喜歡和同事上居酒屋、烤雞店的那一類人。
雖然自己已經承認了對鬱夫懷有感覺，但以什麽方式將這樣的感覺傳達給鬱夫，那又是另一回事。坦率說，薰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以孤注一擲的氣概撞上去，她沒有勇氣---因為她多少知道些世事。
不久前，大學時代的好友，和現在的薰一樣喜歡上了同事，意亂情迷下孤注一擲表白後，真的弄了個碎塊四散，至今站不起來。前幾天的電話裏，甚至說起，要不辭了工作回老家去。
孤注一擲撞上去，是可以將年輕當武器的年齡才能做的事，若沒有八成成功的確信，絕對不可一試。有人說，戀愛裏不需要算計，但不管不顧一頭撞上去，怎麽看也已經不是二十七歲女人的做法。
到底什麽辦法有效？怎麽做能讓鬱夫的心朝向自己？想來想去想不出個辦法，進退維穀的愁緒倒是愈來愈膨大。
而現在，可不是慢條斯理說些沒用的話的時候，薰到底是明白了。
那是偶然和同事筱田乃梨子一起，去代管山最近新開的越南餐廳時，薰明白的。
乃梨子和薰同一批進的公司，也因為屬同一部門，一直密切來往著。工作的煩惱、某些私人的事情都可以互相傾訴，應該算得上公司裏最知心的朋友吧。
然而從某種意義上說，乃梨子同時也是薰不得不時常關注的對手。
乃梨子頭腦聰明、工作出色。身材苗條高挑、人漂亮、也很會說話。和娃娃臉小個兒的熏形成鮮明對照。當然，兩個人常常被別人拿來比較。所以，薰總認為，所有的方麵自己都比乃梨子差一點點。
不隻是外表。比如，上司布置編寫資料的工作，乃梨子如果三個小時完成，薰就得花三個半小時。如果有十個比自己年輕的女孩子，讓她們選擇傾訴商量的對象的話，六個選乃梨子，四個選薰。
完全輸給乃梨子的話，更能簡單地接受失敗。可是，就差一點點，那一點點實在讓人焦急難耐。
吃著生春卷，乃梨子難得地帶些抱怨的口氣說：“昨晚呀，我媽從老家給我打來電話。”
“怎麽了？”
“無聊。說是跟我一樣大的表妹決定結婚了。”
“啊，有啊有啊，那樣的。”
薰住了握著葡萄酒杯的手，點頭。
“我們家也一樣。小時候的夥伴誰誰誰連孩子都有了喔---啊，最近除了那樣的話沒別的，真煩人。”
“鄉下人的感覺裏，二十七歲已經算老姑娘了吧。”
“跟他們說：才二十七歲呢。說也白說，理解不了。”
然後，忽然就想問了：“哎，乃梨子，結婚的事，你怎麽想？”
乃梨子把葡萄酒慢慢送到嘴邊。
“那，但讓想結了。”
很幹脆直爽的回答。
“是嗎？”意外的回答，讓薰抬眼看著乃梨子。
“反常？”
“不，隻是有點兒吃驚。還以為你對結婚沒興趣呢。”
“沒那回事。不可能馬上，但我也希望什麽時候能得到和別人一樣的幸福啊。”
說完微微聳聳肩的乃梨子，平時不一樣，看上去很可愛。
“啊，是不是有了喜歡的人？”
“沒有，沒有啊。”
乃梨子馬上否認，目光卻從薰身上移開，唇上浮起柔和的笑。薰立即察覺到了。
“啊，有啊，不是麽？”
“說了沒有嘛。”
“哎，誰啊？”
薰前身微傾到桌上：“哎呀，告訴我嘛。”
“不是啦，和喜歡有一點點不同，還沒有到喜歡的程度。”
“那，什麽感覺？”
“這樣說可以嗎：一個可以信賴的人。我感覺，那個人的話，一定不會錯。一起工作的時候，也都能讓人放心。”
“啊？公司的人啊？”
乃梨子好似突然清醒過來，看著薰，“啊！我呀…真是的。”
那一刻，很不妙的預感出現了。不可能吧，如果是呢？薰思量開來，當然那些思量一點兒也沒露出來，反而假裝無邪地追問下去。
“誰呢？”
“剛才說了嘛，還不是喜歡。”
“所以現在告訴我也沒什麽呀。”
“葡萄酒，咱們再來一半？”
“高橋？石橋？野田？還是櫻井？”
薰挨個數著想得起來的單身男的名字。乃梨子笑著，一個一個地搖頭，“說了不是嘛。”
然後，最後，不要是他啊---帶著幾分祈禱，薰說出了那個名字，
“那，笹原？”
那個名字被說出來的瞬間，乃梨子的麵頰輕輕浮上的帶著幾分甜美的害羞，薰清楚地看到了。
“不是。是你不認識的人。”
那一個瞬間開始，薰覺得自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