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在日本打過的工-----３
而那家魚店，大概是過段時間，又換了個廚師，覺得我動作太慢，反應太遲鈍。主要還是有些日語，聽不懂。其實，還真不是日語的問題。是日本的魚，有千千萬萬種。我幹的活，就是把廚師做好的魚，貼標簽。那麽多種類的魚，我根本就認不全。你以為，我看圖識字啊。這還不止，每個魚的部位，單價都不同。不幹個幾年以上，你能把所有魚的條碼（數字式的），還有單價，都強記下來啊。再輸入機器裏？我想，我可不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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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廚師，特別地遷就我。就是他，做主把我招進去的。每次，他都親自報價，一點不嫌麻煩。每天，還自己出錢，讓我出店去，給兩個人買咖啡。放工後，周末偶爾會約我，去吃飯，唱K。一付要追我的樣子，卻很規矩，連我的手，都沒有拉過。後來，有一陣子，狂打我的電話。我卻沒有接上，以為是無主電話。再後來，聽姐姐說，他找了一個中國的妻子。
其實，我當然不會跟他，談朋友。他人很好，可是每次出來，因為職業的原因。那一身的魚味，揮之不去，我都是暗暗忍著惡心。隻是覺得，跟他在一起，很好玩的樣子。不是看不起他，隻有日本人，看不起我的資格。這種低姿態，實在是中國人的無奈。不過，我的確是無福消受。文化水平，也不一樣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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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第二個廚師，可沒有那麽好的耐性。一個月後，我就被發配到另外一個，連鎖店裏。
那個店，離家蠻遠的。隻要有工作，我不嫌遠。在那個店裏，我主要做超市的壽司。就是我說的，要搬那個大米飯鍋。都是老太太在搬，為什麽男勞力不幹，我就不明白。反正，我去了後，我就變成了主要勞動力，老太太們，再不搬了。其實，日本人，真的挺精的。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我一邊搬，一邊回想著，那個日本女孩說過的，會閃腰，影響生孩子。不斷唏噓。心說，老太太又不怕，生不了孩子。真夠賊的，見我來了，就偷懶。其實我做的好好的，啥事情也沒有發生。接著，又過了兩個月。又一次調動，把我調到更遠的一家，連鎖店。
那時候，我就真的覺得，不對勁了。反應夠遲鈍的，對吧？一次比一次遠，沒有任何調動的理由。其實，魚店的廚師，對我不滿意的時候，我就準備下崗了。可是幸運，沒有。後麵兩家店，算是我賺來的。這第三家連鎖店，除了更遠一點，倒也沒有什麽不好。我做的活兒，更輕鬆。和壽司差不多，還有天婦羅什麽的。不用我再去搬，那個大米飯鍋。那個沉得，我真的，使出吃奶的勁兒，都挪不動的地步。
和我同時做的，是一個銀座的陪酒小姐。並不是所有的陪酒小姐，都要陪睡覺的。銀座是屬於高檔區，有些人隻要陪著客人，喝喝酒，聊聊天，就好。至於要不要，和客人進一步。那是你的自由，你情我願的事情。又能練習日語，工作又高雅，工資可比陪睡覺的，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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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說這樣的人，吃穿不愁，完全沒有必要，幹最低時給的餐館工。可是她說，白天無事做，很無聊。倒不如出來，打打工。工資高低無所謂。有錢拿，就好。純粹消磨時間了。我可沒有她這麽富裕，隻有幹瞪著眼，羨慕的份。不是羨慕她的工作，是羨慕她的閑情逸致。我可是掛在鋼絲上，就等第三家，找個借口，開掉我呢。
果然如願，沒過多久，魚超市不再跟我打遊擊，直接辭了我。見我不管多遠，條件多惡劣多苛刻，我死都忍著，牢牢粘著，不肯自動辭職。也太不識相，對吧？為了錢，我可不想識這個相，寧肯厚臉皮。死扒著，不放。不是我沒有氣節啊，同胞們。你們光看見我，被辭退。殊不知，為了每一份工作，我都踏遍了，東京都的千山萬水。每一條我熟悉的街道，都被我地毯式的掃蕩了，不止N遍。每隔三四個月，半年，我就重新溫習一遍。估計店裏的人，都沒有我對他們的店門，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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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這兩家超市，因為是大的連鎖店。我又沒有明顯的過失和錯誤，所以店裏采取的辭退方式，很含蓄，曲折，迂回。因為日本店的信譽好，幾乎是鐵飯碗。他們的確是輕易，不會辭退員工的。就算是零時工，也不能。可是餐館，和居酒屋，尤其是私人老板，就比較自由。老板隨心所欲，看不順眼，就直接辭退了。不用說任何理由。
我幹過一家一文錢，在日本特別的火爆。是一家連鎖餐館。我在裏麵洗碗，調酒。媽呀，特別的忙，我洗碗跟打仗似的。碗，杯子，每回都堆得，小山一樣。好像一輩子，都洗不完。不過，酒單來了，要先顧客人。我第一天上工，就沒有人教我。我看著機器上麵的牆，貼的一張調酒單。起哩哐啷，拿著杯子，連飲料的配方單，叫啥名字都叫不上來。更別說，是不是能拿對，對應的飲料。這個１／３，那個１／２，哪個先兌，哪個後兌，都不知道。啥都不懂，跟猜謎似的。好像調雞尾酒的樣子，唯一能做對的，就是杯子上插的檸檬片兒。是插，還是不插。
那天，也沒有客人投訴。估計，他們也不知道，那飲料做出來，確切是個什麽味道吧。或者是，日本人含糊，就純粹不想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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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最苦的，肉體上的，打工經曆。洗碗洗到手抽筋，以至於一想到要去打工，連腿肚子都發顫。那玻璃杯，特別容易碎。你倒是不用擔心，不用賠的。隻是碎了，不小心落在碗池子裏，一不小心，就把手劃破了。
那次，我手劃破了。本來沒有感覺，可是水池子，一下變紅了。我倒不用擔心，別人看見。因為沒有人，有空去看你。可是，碗和杯子，都山一樣的。還源源不斷地，送過來。你能停的下來嗎？我毫無選擇，就是當時包上創可貼，也沒有用啊。還得下水。隻能忍著痛，先把玻璃渣滓，撈出來。繼續洗。一直洗到十二點，我下工。那可是，四五個小時，都過去了。
你可別為，我有多剛強。我可親眼看著，日本的小高中生，不論男女，一個個比我，還能吃苦。這手指破了，繼續在水中泡著，泡的發白。四五個小時，根本不算什麽。日本打工的人人，都能做到。而且，都是小小的人兒。所以，我哪有臉，跟別人說，這叫做苦呢？我堅持不下來？
真的，我體力不支，快三十了。真不想幹了，工資也一般。才一個月，我就想走。可是，我沒臉走。僅僅是因為太苦，那我，太看不起自己了。後來，我沒有自動辭職。上天救我，我偏偏在這個節骨眼，生病了。那時候，我一周打了三份工，天天都不閑著。這才是打工的最好狀態，一天都不浪費。我白天讀書，下午到淩晨，打工。隻睡幾個小時。真是車輪戰啊。鐵打的身體，也要垮啊。在日本，幾乎人人，都這麽苦。
所以，我垮了。就住院打點滴，留學生90%報銷。但是日本的高消費，眾所周知。住院費，就算10%也貴到離譜。那次不知道什麽原因，我也稀裏糊塗的。反正，幾乎免費，倒是不用擔心費用。讓我來猜猜，是因為留學生本來，就不可能付的起？還是因為，是路人送去的？不是我主動入的院？反正，算我那次幸運，我真的說不清楚為什麽。由此可見一斑，日本的醫療條件，還真是好。不過如果是黑下來的人，絕沒此幸運。肯定是100%全費。而且一次 ，就能花光你一生的積蓄。所以，黑下來的人，真的很悲慘。不但被老板欺負，打工條件又惡劣，還真的病不起。
前麵的那三份工，也就自然停止了。還是姐姐幫助我，去請的假。因為我當時是，暈倒在家門口了，自己一個人住的。怎麽叫也叫不醒，最後是路人，把我送到醫院的。哎呀，心酸往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