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銷魂雨
小杜的《清明》，千百年來爭論很多，主要是圍繞著杏花村到底是哪裏展開。山西杏花村，唐朝以前已久負盛名，杏花村裏美酒香，樹梢酒旗隨風揚。杜牧知道這個地方或用杏花村來泛指酒幌招展處，在詩人來說並不稀奇。杜詩寫的是江南的風景，所以有人就附會說那杏花村也是江南的什麽什麽地方。本來這也是文人的老毛病，可到了現代又成了哄騙人來旅遊觀光的招牌，所以竟愈打愈烈了。
上麵這幾句開場白，並不是也要挑起另一場杏花村在我家的論爭，而是因為今天東京下了一天雨。俗話說春雨貴如油，雖然清明過了幾天，這雨還是及時的。小杜的詩寫得灰暗，可是春雨是值得歡欣的。閑話少說，我們先來欣賞欣賞這首千古名篇：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詩以雨起興，春日天氣尚寒，又遇陰雨，行人自然想找個地方歇歇腳，要壺暖酒祛祛風寒。後麵的借問，無形中添了很多動感，遠處雨霧之中杏簾在望，騎在牛背上的牧童蓑衣竹笠，吹罷的短笛一指，一幅江南煙雨圖展現在人們的腦海裏。杏花村實際上是酒家的重疊寫法，像潑墨山水、重重皴染，不見其繁更見其美。後來有人把這首詩斷成了一闋詞，想來配上樂曲一定很動聽：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把詩斷為詞，曆來有之，這首詩尤其多。還有一種斷法是：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當然，斷也有斷得不通的，比如下麵這闋，沒有韻味也不象詞：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借問酒家 ，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
老舍先生寫過一個相聲，說的是古代有人以改詩為業，號稱詩醫。有人來求他為詩看病，總要先診診脈，望望氣然後對症下藥。他把這首《清明》斷為飲食過量、消化不良，開了一付祛火的瀉藥：
時節雨紛紛，行人欲斷魂。酒家何處有？遙指杏花村。
詩醫覺得老天爺的事誰管得著，反正季節到了自然下雨，遇上雨天當然斷魂。行人當然是在路上，更何況為什麽非得牧童來教給你哪裏有酒喝？其實就是再短一點，還是有詩味的，可見小杜的不凡：
雨紛紛，人斷魂。酒何處？杏花村。
《紅樓夢》裏林黛玉替賈寶玉作的那首稻香村的詩，雖是應製，意境清新，寫的是暮春裏的田園風光，與杜詩異曲同工：
杏簾招客飲，在望有山莊。菱荇鵝兒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熟，十裏稻花香。盛世無饑餒，何須耕織忙。
東京多雨，春雨連天已經習以為常，祖國雲南卻在遭受著百年未遇的大旱。赤地千裏，顆粒無收，從去年九月以來無雨，不知已經渴死了多少人。新聞報道，雲南有八百三十萬人麵臨吃糧困難。無雨以致無收，我們的救濟應急預案是幹什麽的？早就應該預見的事半年後才見諸報端。雲南是我國多雨地區，旱情竟然如此嚴重，和盲目開發沒有關係嗎？東京的雨，為什麽不向西偏上幾千公裏，落在雲南，落在那些盼雨盼得望眼欲穿的孩子們捧起的手裏？那些贓官惡吏們罪不容恕，那裏的赤子百姓可都是良善之輩啊。老天爺就不能普降甘雨救民於火，順便用雷電打死幾個貪官麽？
201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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