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恨唐人街之“恨篇”

“走在異鄉的大道上正是霓紅燦爛 ,兒時爆竹聲浮現,也許沒人懂這思念 ,一個福字隨心轉,轉出回家的感覺。雕花門廊半遮掩 ，龍燈飛舞成一條鏈 。一杯咖啡， 可知我有更驕傲的發現 。不用管時差，現在就能聽見鄉音，如果你想要 ，飄香的中國茶 。”　不過話又說回來，向往過了，愛戀完了，每當看到唐人街上這樣或那樣令人不舒服的狀況，仍然要忍不住罵一罵種種令人氣難舒意難平的地方，正所謂愛之深責之切也。

　唐人街上令人第一不能忍受的是國人對國人的歧視。

餐館裏的服務生金發碧眼的去了就笑臉相迎，一遇到黃皮膚黑頭發講中文的客人那臉色便如同夏天午後的對流雨，說變就變，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如果說的是粵語還好些，多倫多的老唐人街上普通話是最不被歡迎的。我的朋友佳妮從北京來，她對我抱怨說，唐人街哪裏是中國城，隻能說是廣東城！她對那裏的人說普通話，那裏的人竟然說，哦，你不會說中文。“反了天了。”她又好氣，又好笑。這個時候哪怕店裏再賣的是山珍海味，吃起來也變成如鯁在喉。

冷冰冰的臉孔是中國餐館的流行病，尤其小店，每位侍者似乎都有一段苦大仇深的曆史，要麽就是確信每位客人都欠款若幹銀兩。在這種環境下吃飯，隻求速戰速決，那敢鬥膽央求侍者屢次服務？如此用餐，小費自然給得心不甘情不願，反正以後永遠不來了；侍者接得怨聲載道，心裏暗罵“這幾個小氣鬼，****！”上次佳妮和朋友去唐人街吃飯，在結賬的時候收了每人一塊錢的茶水費，同行的本地白人倒是無所謂痛快付掉了，可是幾個韓國朋友卻感到驚訝，然後拒絕付茶水費；並說，不是不舍得這麽區區一塊錢，隻是覺得茶水是去所有中國餐館的服務，去韓國餐館也是給大麥茶的，不會另外收錢的；結果還是佳妮在中間調節了半天。佳妮感歎地說，唉，這樣怨怨相報，無窮無盡，幾時會了啊。

除了直接與間接的歧視，唐人街的另一大特色是“髒”。

記得若幹年前，由多倫多資深傳媒人木然先生以及其他幾位華人發動的“讓唐人街亮起來”的活動，將SPDINA的整條街的垃圾都清幹淨。這麽多年，這樣的整治和清理活動也進行了很多很多次，但是沒過多長時間就又堆滿了垃圾。

唐人街的人行道上，一灘灘的，都是從街邊象一些向外敞開的超市飯店裏流出來的水。夾著魚腥味的水被太陽曬著，弄得空氣中到處都是魚的味道。街邊海鮮市場裏穿著塑膠雨鞋的大叔們不停把店裏的髒水掃到外麵，街上喜氣洋洋賣蔬菜的大媽們在布滿髒水與塵土的街道上鋪下塊塑料布就開始兜售良莠不齊的手工藝品和袋裝蔬菜。大大小小的燒臘店掛滿彤紅金黃的各色漂亮肉食，不過外麵肮髒的玻璃窗上的電光紙紅字們上下都是厚厚的塵土。廣東早茶店裏無論桌椅還是油醬瓶上都蒙著肥膩的一層油漬，用來剪開美味馬拉糕的大剪子不知道還剪過什麽食物以至於邊緣油亮烏黑。在唐人街吃飯這些關於清潔的問題是不能深究的，要麽就幹脆別去，省錢省事又省心。

前段時間本地的CITY TV NEWS就在晚餐的黃金時段在電視台播出了一段在唐人街的現場錄像，隻見幾隻大老鼠在飯店的櫥窗燈箱上慢條斯理地在梳理油光水滑的灰色皮毛，而且根本無懼來來往往的食客；讓人覺得汗毛直豎。這是真實的鏡頭，真實的街拍，讓人無力反駁，也沒辦法說什麽。

在唐人街買菜的幾個鏡頭讓人心裏非常不舒服。

唐人街買菜雖然便宜得讓人大跌眼鏡，不過有時這過程也並不似想象那麽令人愉快。放在店外的水果遠看新鮮可人，走近了卻發現上麵盡是一個個的指甲印，留下來的這些可憐家夥們身負重傷，一道道瘀痕藏也沒地方藏。其實掰葉撕皮也就算了，最不可思議的一次是某大媽為了查看櫃台上羅列得整整齊齊自己卻夠不到的桃子，毫不猶豫的抓起來下麵的一個個倒黴蛋，一個一個向上丟過去好把高處的桃子砸下來。可惜大媽拋物技巧不佳，可憐的桃子們乒乒乓乓的砸向櫥窗後稀裏嘩啦滾落一地，不知道這樣的命運一天要重複幾次。

有位叫“綠一”的朋友在文學城的博客上寫著在唐人街買菜的經曆：

進門就是蘋果攤位，紅富士堆的很高。一女人正在挑選。隨手亂拿，從底部硬拿起一個，上麵的很新鮮的大蘋果嘩啦一聲紛紛滾落 - 女人毫無反應，繼續挑選。 我趕快撿起幾個迭落在地上幾個 - 怕旁邊推著車子正在經過的人沒看見被絆倒或者踢到更遠的地方。但此女卻麵不改色，繼續放肆地隨手亂拿，咚咚咚……又是一陣亂砸地的聲音。

在賣耦的攤位，一個老媽媽正在仔細挑選。這堆耦剛從哪裏運來，個個白淨新鮮。隻見老媽媽拿起一根 3 節的，啪啪 2 聲 -很幹脆的從耦節處掰斷，把她滿意的部分放入袋子裏，繼續往下掰。我看她一眼，她旁若無人，根本不理會。耦堆裏已經有不少被掰下來的沒人想花錢買的部分了。

賣香菜的地方，一把把的香菜已經捆成小把。一個身穿名牌，打扮豔麗， 30 出頭的美女，走過來挑了幾把，突然，她取下其中一把的橡皮筋，接著又打開另一把，然後把 2 把捆成 1 把。我目瞪口呆的盯著她，看著她神情自若地把這個改裝的大把香菜放在袋子裏，繼續挑選其它。我看了一眼價格 :0.25 一把。
出口附近，木瓜一箱箱擺的很高。幾個男女正在開箱挑選。 我愣了一下 : 不是已經數好數量封起來了嗎 ? 還能怎麽挑 ? 站在一邊看著。很快就明白了 - 每箱 9 個，他們把箱子打開，從另一個箱子裏取出 1-2 個，硬塞進去，然後重新再封起來，看看腳下，已經有幾個箱子裏，木瓜隻有一半了。

烤麵包點心的部分，還沒走過去就聞到烘烤美食的香甜奶味，打算買點椰子麵包。正在邊看邊想，突然看見前麵一位五六十歲的男士正在往口袋裏裝東西 ? 走近點一看 - 原來是剛出爐的小豆沙月餅，個個模樣可愛。男士看見我，並未停手，繼續老練的動作著 - 轉瞬之間已經裝滿 2 個褲子口袋，還繼續往上衣的口袋裏塞……不知道他拿了多少，隻看見口袋是鼓鼓囊囊的，伴隨著滿身的香味。不過，我確定他的靈魂是不香也不新鮮的。

收款隊伍裏，我慢慢推車向前，前麵竟然是那個把香菜變成大把的時髦女人。賬已算完，服務人員正在裝袋，女人看著收據，突然大聲叫了起來 : 收錯錢了 ! 這香菜明明是 1 把，你收了 2 把的錢 !收銀小姐笑笑，態度優雅的說 : 那是 2 把，不是一把，我看重量就知道了。美女臉色很難看的推車走了，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 不過我確定，下次她不會再幹了，很蠢,可是打扮的卻是很那個的……

　就是這樣的唐人街，讓人愛恨交織情感複雜。受了委屈想狠心再也不踏上那一畝三分地，可總有這樣那樣千絲萬縷的關係吸引著人回去，去聽去看去嚐去想去感受。愛也好，恨也罷，不親近是不行的。因為走得再遠，心底也總有一個聲音暗暗呢喃著，訴說著，訴說著什麽叫做——血脈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