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來巴黎開會,意外碰到了以前的師兄。
當年還在國內渾渾噩噩時,出國的想法,好像離我很遙遠。在我的生活規劃中,出國大概還是十幾年後的事情。而且如果事情一如我所料的話,現在這個時候,在國內應該是功名成就,大概才是我出國的開始。然而一個慵倦的午後,把一切都改變了。
正在科裏當班,師兄和老板一起來找我。老板一臉嚴肅,虎著黑臉問道,‘你考過托福沒有’,看情形不對,哪裏走漏了風聲啊。腦筋一轉,趕緊老實承認,‘考了’。老板又黑著臉麵向師兄說道‘把那個給他吧’,然後轉身走人。
我一頭霧水,不知道又犯了哪個天條。跟著師兄到休息室,關上門。師兄拿出了一個郵件,裏麵有幾份文件。‘這是部發下來的給我們學校的一個申請名額,校長給了我們科,主任本來想我去的,可是我沒有托福成績,又不想這個名額作廢,我就推薦了你’。
這是香港大學的一個獎學金申請表。每年香港大學都從國內各地的院校中選取一定比例的人,提供機會到香港深造研修。其實本來是公開申請的事情,但是經過部裏和學校的操作,變成了朋友間互相賣好的交易,變了味道。
這個獎學金原則上半年為限,但是鼓勵研修結束後,在香港大學轉讀博士學位,有這個考慮的優先。 當時正好工作了幾年,剛剛報名當年的在職博士生考試,報的就是自己老板。同時和我競爭的還有一個師弟。兩個人爭一個國家的免費名額。
填表前,老板語重心長的和我談了話,反正總體思想就是,我給你機會出去了,希望你好好珍惜。但是你要念我的博士生,不可以在那邊念的。
當時想你給我打開了籠子,給我飛了,你還要我回來,繼續呆在那個籠子裏。心裏很不服氣。
這期間到北京麵試了一次,香港大學方麵來了一個專業院長,還有一個美國回來的專家。麵試用的是英語。當時我的英語很差,隻會考試,不敢開口。還好提前幾天來北京準備。找了一個英語很牛的同學幫我準備了一些麵試的問答。還算順利過關,當場那個院長就告訴我,你回去等著辦手續吧,我們香港見。
老板畢竟是老板,等到7月份暑假開始之前,已經搞好了我博士生入學的所有事情,我可以不用花錢讀他的博士生了。可是他還不知道,我的心已經徹底的飛走了。
香港我們專業有個大牛,可以說牛氣衝天的。我們專業裏,全球華人都算上,他說自己是老大,沒人敢說不的。我申請的就是到這個老板科裏學習他最拿手的技術。雖然我國內的老板,在國內已經是個大牛了,但是畢竟走不出去的。麵臨著這麽好的機會,我的選擇當然也明確了。
那一年的8月末,我放棄了
師兄弟幾十人中,隻有我是靠老板的好處出來的。我的那個師兄就繼續留在科裏,走了我以前規劃的那條因循守舊的路。
四年後,來法國之前,我還有一個到德國工作的機會。結果我選擇了法國,我把那個師兄介紹給了德國方麵,希望一報當年的恩德。德國方麵倒也很欣賞我的師兄,答應要他。就在他要出來的時候,國內提了職。最後權衡利弊,師兄選擇留在了國內,放棄了這次機會。
再次相見,是在去年的悉尼大會上。我被邀請作報告同時作分會場主席,就在會場的入口,猛然間遇見了那個師兄。還是老樣子,肚子有些胖,眼光有些遊移,但還是當年的那個感覺。能夠在這種會議上,見到師兄,我心裏還是很開心的。很想和他一敘舊緣,請他吃頓飯聚一聚。可惜他這次是被一些公司邀請來的,時間安排的滿滿。除了半天的會議外,其它時間都花在了觀光旅遊上了,直到會議結束,我們再也沒有機會見麵。遺憾就此留下。
這幾年,離家愈走愈遠。老父老母幾次意外病倒在家鄉,還多虧了師兄們的照顧,得以安然無恙。隻有從電話裏和師兄們聊聊,心裏的愧疚感越深了。
這次在巴黎開會,照例會場裏穿梭了不少中國來的團。有一些年輕的同行,已經開始報告在國內的工作了,是個很好的開始。但是大多數人,還是公司邀請來的,開會為幌子,旅遊為主業的。
本地的會議組織者,在一個遊戲為主題的博物館裏為大家安排了招待酒會。我和法國的幾個同事約好,一起去玩的。但是人太多了,一個晚上,大家都沒碰到。於是自己一個人在裏麵轉了開來。
這是個很好玩的地方,還是第一次知道巴黎有這麽有趣的博物館。裏麵收藏了好多最古老有趣的遊戲節目。於是一個一個玩過來。剛跑完一個仍球賽馬的遊戲,回頭來到一個射擊取寶的遊戲台前。一抬頭,我的那個師兄,就站在那裏。
還是老樣子,一點沒有改變,大家都有些驚奇。互相問候了一會,聊聊了家庭孩子,當然還有必須交待的工資收入等,然後就變得無語。於是我再次邀請他一起吃頓飯,好想和他聊聊國內的那些事情。其實走了這麽多年,還是很懷念那段共度的時光。
可惜他還是太忙,紅磨坊,香波堡等,一係列當紅的景點,都已經在計劃中。如他所講,一年能夠出來一次,已經是很大的成就了,很多師兄弟,還沒有機會出來呢。所以要好好珍惜。或許這一切都是借口,因為我又看到他遊弋的目光,還有言語間,淡淡的不自信和對我將來回去的擔憂。
又一次的插肩而過,我不知道該說什麽。看到我的師兄,就想起9年前的我,如果我不出來,會不會就是他這個樣子,甚至可能還混不到他這個地位呢。人生最關鍵的幾年,定位了一切。從同一個學校出來,同一個老板手下工作,同一個領域發展,我們已經走上了不同方向的人生路。
時光真是不可琢磨,它消磨萬物於無形。當我們明白的領悟到轉變時,它已經走遠,甚至不可追憶。
我還是想你們,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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