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你能不能再提醒劉，轉彎的時候，雪杖在內側點一下？”快到中午的時候，教練兼導遊Jeff把隊伍停在一條綠色級和一條藍色級雪道交叉處一塊平地上，給每個人作總結。Jeff人高馬大，一身紅白相間的滑雪服上，“ESF”三個字母格外搶眼。今年時興秘魯毛線帽，ESF教練人頭一頂。Jeff臉型窄長，兩個帽耳隨風飄動，遠看像一隻英國獵鷸犬。
“劉先生，Jeff說你轉彎別忘了拿雪杖戳一下。”
“我不戳不也轉得好好的嗎？”劉先生東北人，四十左右，差不多和Jeff一樣高大。他滑雪技術全團最好，感覺和Jeff不相上下，是全團今天早晨唯一一個緊跟Jeff寸步不離的。“國內滑多少年了，就是法國規矩多……”。
“拐彎點雪杖是法國特色，法國正宗。你學會了好回去秀啦。”我在作打工帶團兼翻譯本職之外的工作。
“張"，Jeff接著總結，“他動作太僵硬，要放鬆，要柔和。”
“張先生，Jeff說你要放鬆，要柔軟。”張先生一派中土知識分子風範，嚴肅點頭表示接受意見，深沉的目光透過風鏡片後的近視鏡片仍在觀察左側綠道，幾個還沒學會走路就被穿上滑雪板的小娃娃正魚貫而下。
“還有吳，兩個滑雪板要盡量保持平行。保持不了，也最好向內，而不是向外撇。“
“吳先生，Jeff說你滑雪板最好走內八字。”
“這能怨我嗎？切，都是那個租滑雪板的，給我這副臭板子！”從外貌到言行舉止都有點像加布筆下鮑夫先生的吳先生一邊抱怨，一邊狠狠地跺著那副幾乎是全新的“9X”。
“他說什麽？”Jeff問。
“他說是滑雪板不好，不是他的錯。”
其實這副9X也是吳先生咎由自取。前一天晚上我陪全團人去租借滑雪器具，店員除了要知道身高、體重、腳碼之類的常規數據，還問每個人的滑雪技術水平。輪到吳先生，自己說是高手中的高手，店員滿臉敬佩，到後麵倉庫找出來一副幾乎沒用過的9X。吳先生掃了一眼其他人手中髒兮兮的滑雪板，扛起9X率先走出店門。
……
早晨九點 Jeff準時到達，自我介紹過之後，也問起旅遊團滑雪水平。我一邊說他們都是超級業餘愛好者，一邊還在琢磨這麽翻譯“發燒友”是否符合信達雅的古訓。Jeff卻好象是隻聽進“超級”忘了“業餘”，二話不說就帶全團乘“拉屁股機”上了一條結冰的紅道。對我說了一聲：“告訴他們，跟上”。 然後一連串優雅的小回旋，一縷雪霧之中人已經下到半山腰。
等我回頭往上看去，第一個跟下來是劉先生，能有七十多度的斜坡，雪上冰上一氣嗬成，連雪杖都沒用，刹那間就穩穩地站在Jeff身邊。Jeff略有驚訝之色，對我說從沒見過這麽滑的。
然後下來的是張先生。張先生四平八穩，深思熟慮，太陡峭的地方幹脆就側滑，超慢速度下降。雖然失之勇武，卻也行之有效。連Jeff也不停地說腳下功夫了得。
……
輪到吳先生，遠遠就看見陽光下閃爍的9X。隻見9X貌似先聲奪人，率先啟動。吳先生上身未動，下肢先行，前者全力掙紮，才勉強不被後者拉下。轉瞬間9X和吳先生都從視線中消失，再重新出現的時候卻隻剩下一副9X，一先一後經過我們身邊，繼續下行。數分鍾後，才又看到滿身白色的吳先生以駕冰橇的姿勢駛下坡來，拐彎處撞出一個雪坑，轟然停住。
“不會細瓷活就別攬金剛鑽……”劉先生聲音雖小，也被吳先生聽見：“噢，你有世界冠軍技術高嗎？量你沒有，那你有啥資格來滑雪還擺顯？”“那你又來幹啥？再說，按你邏輯，是不是連老婆也該讓給陳冠希？”“什麽？你才該……”。
“他們在討論什麽？”Jeff看他們爭論激烈，回頭問我。
“啊，他們是在討論夫妻關係問題啦……”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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