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四章(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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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金植盜馬。

第一節:

  “九一八事變”後的第三天,跟日本人打起來的消息才傳到了溫林,平民百姓似乎沒事人一般,還有些刁民,等著要趁火打劫的。有錢的倒是緊張了兩天,過了幾天見沒什麽動靜,埋好金銀財寶,又一切如初該吃該喝的照常過日子了。多少還是有些提心吊膽,但總不能怕尿炕,就長年累月睡篩子吧。
   金植開始關注時局,讓袁鶴財每天給他買報紙,隻要能買到的都要。江城和鶴城的報紙,到溫林是要晚一天,但沒有電匣子(廣播電台),獲取外界的消息,報紙總比道聽途說的流言蜚語強的多。

   馬占山在江橋開打的時候,不知道日本人是抽瘋還是認錯了地標,在溫林城裏城外扔了幾顆炸彈。炸死不少牲畜,也死了好幾十人。沒過二十天,附近又聚起好幾股綹子,有幾百人圍攻縣城。
   恰逢城裏臨時住進一個連的軍隊,也不知道是哪部分的,反正就對綹子給予了迎頭痛擊,綹子的傷亡慘重,似乎也沒有誌在必得,亂哄哄的也沒形成有力攻擊,第二天就撤圍了。

    在此之前,從奉天一帶過來的潰兵,和當地的土匪攪合在了一起,倒是鬧騰了一陣,動靜也不小。城外給弄得雞飛狗跳,城裏也是人心惶惶,不過很快被官府出兵,都給清剿了。
    金植當時也擔驚受怕,無論是土匪還是軍隊,都會對馬場感興趣。但他更知道哪頭輕哪頭重,袁鶴財不在的時候,把韓疙瘩和徐亞斌叫到跟前:來了土匪打劫,除非他就一人還赤手空拳,還得我先動手你倆再跟著。沒我的話要啥給啥,都別給我逞英雄充好漢。
    滿洲建政,溫林縣政府也換上了滿洲國的五色國旗。周邊的武裝,無論是抗日的還是擾民的,都沒了動靜。聽說南滿和佳木斯一帶,依山旁水能鑽老林子,鬧得還挺厲害。

    馬占山在鶴城風光沒幾天,就跑到了黑河,然後就投降了並就任了滿洲國的軍政部長。但他也是幹啥都沒個長性,就一個多月的功夫,又再舉了抗日大旗,收編李海青為第三軍軍長,成為麾下主力。
    參加江橋抗戰被打散的興安屯墾軍暫編第1旅所屬營長孫德潤,在旅長袁崇穀不肯隨馬占山投降而離隊出走後,就一直懷有反叛之心。馬占山派人聯絡,就迫不及待的再度響應,在依安三興鎮也重新豎起抗日的大旗,自任指揮組成“林富抗日義勇軍”。江省軍混成第四旅參謀長石蘭斌,也率領騎兵五十五團的機關槍連和迫擊炮連起義。兩下合並超過千餘人,6月下旬開進了溫林縣境內,苦戰了三天,終於在滿洲立國後的一百多天,於6月27日攻下了溫林的縣城。

    城內百姓人心惶惶,不知道是該歡迎還是該躲避。縣城士紳們都是打定一個主意:不和扛槍的較勁。
現在往前湊合即便是被逼無奈,等到丟盔卸甲抗敵無能的政府回來,說你是圖謀不軌貼近乎,隨意都能給老百 姓安上個“資敵”的罪名,沒等爭辯就槍斃了也正常,倒黴的還是勢單力薄的草民。
    在軍隊混過的袁卓福自然滑頭,既不靠前,更不抗拒。當燒鍋來了個掛著中尉牌子的軍官,袁卓福悄悄塞給了他五塊大洋,嘀咕著說:“弄個車帶幾個兄弟,從酒窖裏拉車酒走,讓兄弟們喝痛快,就是麻煩長官走的時候多在院子裏放幾槍。”
    弄得那個中尉看了他半天,沒整明白是啥意思,還以為他是看家守院的夥計,憋著壞要禍害東家呢。
義勇軍奪取大批槍支彈藥,沒等官府和日本人回過神來,兩天後就主動向依安和富裕一帶撤離。正規軍的長官帶隊,和土匪綹子就不一樣,沒禍害城裏百姓。溫林附近似乎也都平靜了。

第二節:
    金植卻感覺到滿洲國能站住腳了,趁著目前各地表麵還都在鬧哄,抗日愛國的喊聲震天,才是最好的賣身投靠時機。等到完全消停了,願意吃官飯的就得成車皮的往外拽了,排班站隊也輪不上。可就是現在沒有路子或者引薦人,想卑躬屈膝或許都找不到拜謁的大門。思謀籌劃了好幾天,先委婉的對袁卓福提出:想去長春活動活動,看看能不能找個門路,在滿洲國謀個差事幹幹……。
    袁卓福覺得金植既沒有靠山又沒有個準譜,隻是想闖蕩著找門路混官差,就是癡人說夢!
金植如果走了,這正興旺著的袁家馬場,不就等著要“黃”了嗎?對金植這個不要工錢的大勞金,幫著自己掙下一個大馬場,袁卓福自然很是滿意。

    馬場基本保證三十匹左右的存欄量,當初買這個院子的錢早就收了回來。袁卓福趕集的時候隻管往回買馬,具體賣幾匹和賣哪匹,都是金植說了算。袁卓福省下的閑心,都留著照顧兄弟了。吃喝住宿沒一樣不考慮周全的,親爹親媽沒來得及孝順,倒都用在他身上了。
    袁卓福規勸著金植:“兄弟,別異想天開了。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不是沒有,但那也砸不到咱兄弟的頭上,人就得認命。老話講的好:老實人常在。還是安分守己的好,找個娘們安穩過日子吧。”看金植還沒打消念頭的樣子,就坐在了炕沿上,接著勸導著:“你讀書讀得多,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你總該懂吧?!老大不小的輕點折騰,趕緊娶個媳婦,這個馬場就歸你了。馬場幹一天,掙錢咱哥倆就二一添作五。你摟著老婆孩子說不想幹了,大哥我立馬閃人,你關上大門貓在家裏好好過日子。這個院子就是你掙下的,我那份早裝兜裏了,你也不用和大哥客氣。”

    金植沒法再說,自己這事看上去確實沒譜不著邊際,能不能整明白都不好說,自然就不能再說出更多想法來,於是表麵也還頻頻點頭,陪著笑臉直說:“大哥說的對,兄弟也隻是那麽一說,你也別往心裏去。不過我總這麽賴在大哥這,心裏也不是個滋味,大哥千萬不必當真……。”
唉!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

第三節:
   農曆的七月十五集市的那一天,金植把袁卓福的馬場能跑得動長道的馬,就都給拐跑了。滿洲立國已半年,本來就投靠無門,再等到各個部門四腳落地,想找個當翻譯的地方都沒了。
   金植抱定決心:即使萬般無奈,就從一個權力大的部門小職員做起,不信不能出人頭地。給袁卓福留下一張字條,壓在了枕頭下,無牽無掛的頭都不回,就顧著自己奔前程去了。

   那天上午,袁卓福來到馬場,本來是準備牽著金植給他備下調理好的馬,去對麵樹趟子裏趕集。剛進到院子裏,就感覺有點不對頭。以往無論是誰出去放馬,這個時候早就都該回來了,可今天連金植都不在馬場。
   金植以往除了憋悶難受,也會放馬去散心。平時在馬場他就像個老太爺,除了帶徒弟,基本啥都不用幹。
袁鶴財混日子不爭氣,每天都日過三竿才到馬場,徐亞斌給馬看完病開好方子,韓疙瘩在一旁跟著指點,投料喂藥最終都由金植確定。除此以外就在馬場喝茶水,每天兩頓小酒,日子溜著優哉遊哉。

   袁卓福滿腹狐疑的在馬場抽了袋煙,還不見金植的影子,就打發剛回來的韓疙瘩趕快去找。

   韓疙瘩一大早就被金植打發出去買藥,也是心裏很不舒服,徐亞斌能幹的事,非要他去跑一趟,不高興也不敢質疑和頂撞,和金植在一起,喝酒扯蛋可以沒大沒小,幹活的時候多句廢話都不敢。跑出去找了一圈,也沒找到遛馬的金植,回來跟掌櫃的打了聲招呼,就再回頭往放馬的草甸子去找找。

   金植起大早打發韓疙瘩和徐亞斌清理圈舍:“你倆挨點累,裏裏外外的都徹底的打掃一遍,把圈也都起一下(清理糞便),別一會袁大掌櫃的過來,看著亂七八糟的,心裏不舒坦。”趕馬出去之前又關照韓疙瘩:“你去把藥給我買回來急用,起完圈讓斌子回家一趟,他爹又犯病了。”
    在出去遛馬的當口,把9匹瘦弱病馬留在了草甸子上。金植按照事先籌劃好的路線,拐著28匹好馬跑了。徐亞斌幹到快完活的時候,韓疙瘩就趕緊打發他回家了。再從家裏剛跑回到馬場,就被袁卓福打發去甸子找金植。可徐亞斌沒跑出馬場多遠,就見韓疙瘩趕著被剩在甸子上的那九匹馬回來了。
    這幾匹馬還在原地吃草蹓躂著呢,是買進來還沒調理好的,不是瘦的像架風車,就是有病正在調養的,總之是跑不了遠道。這下袁卓福心裏徹底明白了:把兄弟是將能跑路的馬都給拐走了。
袁卓福氣的的鼻子都歪了,但當時還真的是忍下了這口氣。就連沒說清楚出去幹啥的徐亞斌,都沒再責問。自己的磕頭兄弟,又是跟了自己四年的把頭,拐了自己的家當,說出去自己的麵子上也掛不住。按說這些馬連同馬場,金植張口說都要,袁卓福都能從此以後不再進這個大院。

    這些家當分給把兄弟一點都不多,四年來每個月金植隻要五塊大洋零花,大部分掙的錢全讓袁卓福收起來了,袁卓福幾次提過要算下賬,都被金植冷嘲熱諷的岔了過去,對錢財真就全無貪念。
外人不知道內情的,都會以為他袁卓福,對待自己的兄弟和夥計,心黑的有多不仁不義呀?

    金植跑了的第二天,還在誠惶誠恐的小半拉子徐亞斌,才在收拾金植的房間時,看到被他壓在自己枕頭底下,留給袁卓福的信。徐亞斌匆忙看過,就跑到袁家大院,把信交給了袁卓福:大哥,私自借馬幾匹,待兄弟謀得一官半職之日,定當加倍奉還。擅作主張,容待當麵請責。
    看到了這封信,袁卓福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差點沒把血吐出來:正他媽的遍地狼煙,南滿和佳木斯一片包括江城周邊,還整天打槍放炮的,掙命作死似的你嘚瑟個屁啊?!長個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那個德行,奔他媽的哪門子前程?守家在地的娶個媳婦多養倆孩子,好吃好喝的當老爺子多好。三十多歲都過了而立之年,放著好日子不過,還出去瞎折騰個球?!
    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招呼都不能當麵打一個,當晚袁卓福就氣的病倒了,躺了足有半個多月。

    韓疙瘩和徐亞斌想讓袁卓福少上點火,特別是韓疙瘩也想露露臉,金植走後更加的賣力。徐亞斌還另有個心思,如果剩下的馬能多買倆錢,也能讓袁大掌櫃的少記師傅一點仇。金植留下的馬裏有兩匹,調理的已經沒太大毛病,喂了兩個多月就上了膘。袁卓福自金植走後不再去馬市,能牽到集市上的這兩匹馬,被找上門的主顧,從袁鶴財手裏,給個好價買走了。但袁鶴財這一把,就咪下了他老爹七十塊大洋,非要說找上門的自然沒有集市上價高,還帶點毛病,打眼就能看出來。

  袁卓福已經沒心思再顧及馬場,賣的兩匹馬從金植走,他也再沒看到,袁鶴財說啥就是啥了。

 

(此文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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