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由美國提出的俄烏問題“28點協議”公布，顯著傾向俄方而不利於烏方，要求烏克蘭承認丟失土地的既成事實、永久不加入北約、限製軍備等，並認可俄羅斯未來重返八國集團。雖然在烏克蘭及英法德等歐洲國家有限反對下，協議內容進行了一定修改，但整體未變，仍要烏克蘭放棄土地和中立化。烏克蘭方麵已同意就達成最終協議與美方商議，歐洲各國也在模糊態度下默認。
如果時局沒有特殊變化，以烏克蘭大幅妥協為基礎的協議將會達成，長達三年的俄烏全麵戰爭及超過十年的烏東衝突將告終結。
這場牽動全球局勢的戰爭告一段落，對於世界各國及地緣政治的影響，已有不少人做出評論。筆者不想加以重複，而著重想談一談烏克蘭自身的曆史回顧、在戰爭中所受損害和未來的命運。
在蘇聯解體後到俄烏戰爭前的約30年裏，烏克蘭作為夾在俄羅斯與歐洲之間的國家，長期在親俄和親西方之間搖擺。而烏克蘭民意也基本“五五開”，烏東親俄勢力較強，烏西親歐力量占優。 親俄和親西方領導人也輪番執政。不過在當時，烏克蘭無論親近哪方，也都不至於和另一方完全鬧翻。一定程度維持著戰略平衡。那時也沒有想到會有大規模戰爭的發生。
但到了2014年左右，隨著國際博弈和烏克蘭國內矛盾的雙重加劇，烏克蘭不同勢力之間、親俄和親西方勢力之間，矛盾日益劇烈和暴力化。親西方勢力推翻了亞努科維奇執政集團，也促使烏東地區進一步倒向俄方，克裏米亞宣布“獨立”和加入俄羅斯。至此，烏克蘭的和平被打破，戰爭來臨。
在2014年至2022年的八年烏東衝突（頓巴斯戰爭）中，親俄和親西方勢力共有數萬人死亡，包括許多烏克蘭平民。這也製造了更多仇恨，破壞了烏克蘭的經濟。俄羅斯也受到製裁、被踢出“G8”。這些都為全麵戰爭埋下禍根。
2022年俄羅斯全麵入侵烏克蘭，出乎國際多數觀察者預料之外。而更意料之外的，是烏克蘭居然頑強阻擊了俄羅斯的入侵，給俄羅斯以重大打擊。先前即便拜登、朔爾茨等西方領導人都覺得烏克蘭將一觸即潰，已做好澤連斯基等人流亡避難的準備。
烏克蘭出人意料的頑強，俄羅斯百萬大軍受挫，給了烏克蘭人自己和整個西方陣營強烈信心，拜登時代的美國也全力援助烏克蘭。可俄羅斯畢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北約各國又沒有直接下場參戰。於是戰爭持續了下去。
三年多的抗俄戰爭，確實打出了烏克蘭反侵略的民族精神，讓世界看到烏克蘭人的勇氣和韌性。但同時，在自己國土作戰，自己國家的人民是戰爭最大受害者。烏克蘭雖得到全世界各種援助，可仍然麵對經濟癱瘓、社會運轉停滯、人民流離失所的惡果。不僅數十萬軍民死亡和更多傷殘，還有數百萬烏克蘭人逃亡他國，兵源和勞動力都緊缺，國家人口萎縮，國力大減。
曾經的烏克蘭國土麵積歐洲第二，工農業雖不發達但也完備，人口也名列前茅、國家潛力巨大。經過殘酷的戰爭，國土和人口都萎縮，工業重地成為戰場、城鎮到處是廢墟瓦礫。這些代價，是外國援助難以彌補的。
戰爭也加劇了烏克蘭的貧困和腐敗。戰爭摧毀了大量財富，還被俄羅斯掠奪了不少資源和物質。烏克蘭薄弱的社會保障體係也被毀掉。而腐敗則更加嚴重。朝不保夕的人們更貪婪，“今朝有酒今朝醉”心態下更不顧忌法律與秩序。所以才發生戰爭激烈下仍然腐敗嚴重、澤連斯基親信都卷入腐敗的情形。
而戰爭和傷亡導致的烏克蘭人的心理創傷，則是更加持久的惡果。許多人永遠失去了自己的親人，也有許多人自己殘疾和失能，以及親曆戰爭導致精神疾病。這些即便在戰爭結束後，仍然存在和持續至少數十年。
經曆三年多殘酷戰爭，烏克蘭仍然要麵對失去烏東和克裏米亞的後果。雖然烏克蘭人的抵抗讓烏克蘭保住了基輔在內烏克蘭中西部地區，可仍然失去近四分之一國土。而且如果按照2022年俄烏談判情況，當時本可以簽同樣協議實現和平。如今死傷更多人，換來同樣結果，這幾年作戰的意義又是什麽？
烏克蘭抵抗俄羅斯，也並不隻是為烏克蘭而戰，而是為歐洲和世界自由民主陣營而戰。歐美出了錢和武器，但最寶貴的人的生命的代價，是烏克蘭人付出。否則，烏克蘭也可以放棄抵抗，以失去部分主權為代價保住人命、實現和平。
而經曆三年多血戰，美國卻積極與俄羅斯講和，出賣了烏克蘭。歐洲其他國家也不願出兵參戰，也等於賣了烏克蘭。這對烏克蘭而言，都是赤裸裸的背叛。曾經的流血犧牲，變得不是那麽值得。“如果打仗幾年，是這樣結果，還不如一開始投降”，這樣想的烏克蘭人絕不在少數。
而未來的烏克蘭，命運更加不容樂觀。若最終協議基於“28點”，烏克蘭不僅國土是殘缺的，軍事和外交都將受限，政治上也會被俄羅斯滲透，且仍然難以擺脫作為俄羅斯與西方博弈工具的處境。而澤連斯基等對俄強硬派的個人前途，也將不容樂觀。現在他們是英雄，可未來和平下很可能被邊緣化。
“28點”內雖有國際協助烏克蘭戰後重建條款，但外國援助不僅有限，是否可以真的全部到烏克蘭人手中還是未知數。反而是俄羅斯將得到大量資金解凍、還有未來可能重返“G8”的承諾。這對烏克蘭無疑又是不好的消息。正義者未得到充分補償，侵略者反而得到某種獎賞。
烏克蘭這個命運多舛的國家，無論外部支持其對俄作戰，還是強迫其對俄媾和，歸根結底都隻是列強的工具，被美歐等西方和俄羅斯共同擺弄的棋子。這是烏克蘭的悲劇，也是世界上許多處在爭議區域和大國博弈前沿的小國的悲哀。
筆者在俄烏戰爭爆發之前和之後，寫過若幹評論文章。筆者個人一直是傾向烏克蘭妥協以換取和平的。但其實筆者也深知，無論戰爭還是和平，都不是烏克蘭自己可以決定的，而是大國博弈的結果。烏克蘭無論選擇抵抗還是妥協，都會付出巨大代價。烏克蘭的命運也再次驗證了世界仍然是叢林社會，小國弱國易受欺淩的殘酷現實。烏克蘭的遭遇，對於世界其他國家地區，也都是某種教訓與警鍾。
（本文已發表於《風傳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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