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利曆史學家尤瓦爾·赫拉利陷入了自己講的故事之中

以色利曆史學家尤瓦爾·赫拉利十年前以《智人簡史》一書一下子成為當今最有影響的人物之一。這些年來,他的書一直暢銷,人也被各地邀請講演。如果我們把名流們的講話看作是向天神(或班主任)表達意見,赫拉利則是我們選出的代表(或課代表)之一:我們覺得他代表了人類目前所達到的一個較高的智商階段,因為他發現了人類社會的一個秘密,並以這個發現為基礎來解釋人類曆史上曾經發生過的和正在發生的一切事情。如果這個秘密是神預設的,並一直不被人所知,那麽這個秘密現在已經被他看穿了,他不住地向神揭露這個秘密,我覺得神都被他搞得不太好意思了。

這個秘密說的是智人之所以能統治世界,就是因為智人是唯一一個能夠相信純粹存在於自己想象中的事物的物種,這些想象的事物包括神、國家、金錢和人的權利,簡單來說,人會相信自己講的故事。並且人的所作所為,人類社會的演變,都被這個假想故事來決定。從這個關鍵性的想法出發,他從全新的角度重新講述我們物種的曆史。包括,金錢是有史以來最多元化的相互信任體係;資本主義是有史以來最成功的體製;現代農業中對待動物的行為可能是曆史上最嚴重的犯罪行為;還有盡管我們比我們的遠古祖先強大得多,但我們並沒有更快樂。赫拉利通過將這些獨特有趣並深刻的見解與生動的語言相結合,在不同的讀者和聽眾中獲得了崇拜性的地位,尤其吸引了青少年、大學教授、動物權利活動家和政府官員。

我同樣覺得他的觀點有趣,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後來終於發現其中的一個破綻,從這個突破口我重新審視他的觀點,發現它在邏輯上是錯誤的,推理上是表麵的。他的這個“人是唯一一個能夠相信純粹存在於自己想象中的事物的物種”的觀點應該改為:“人是唯一一個能夠相信純粹存在於自己想象中的事物的物種,但這是一個假象,是一個借口,實際上這個純粹想象之物是為更根本、更實在的利益服務的”。

他的這個觀點用在他自己身上最恰當,他被自己講的故事所迷惑,深深地陷入其中,也好像手裏拿著錘子因此看什麽都像釘子,既然並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是釘子,他的工具本身就有問題。

他這個破綻在哪裏被我看到的呢?在他關於人類戰爭的議論上。他認為人類的戰爭都起源於一個意識形態,最典型的就是宗教戰爭。人們想象了一些根本不存在的東西,如猶太教對伊斯蘭教,基督教對猶太教和伊斯蘭教。他認為這些宗教雖然是人想象的東西,但這些想象可以把並沒有什麽關係的人聯合起來,和另外一批人對立起來,於是戰爭就不斷進行。

但他隻是從歐洲或者近東的角度看問題。在我所知的東亞,宗教意識非常薄弱。儒釋道很少成為戰爭的起點。但東亞的戰爭並不少。既然如此,歐洲和近東的戰爭是不是就真的是宗教引起的呢?更準確的問法,宗教戰爭是不是就隻是一個表麵現象呢?直接的說,人們發動戰爭的原因,還是在人類的利益爭奪,是人的罪惡本性決定,宗教的不同,或者意識形態的不同,不過是人的借口,也確實如赫拉利所說,是故事。但故事就是故事。

這在統計學上有明確的解釋,即相關性與因果關係的不同。兩件相關的事情,不一定就是一個導致了另一個,而是他們有同樣的更根本的原因。冰淇淋熱賣和溺水人數的數量成正比,非常相關,但二者非為因果,隻是由於天熱的原因。

定理1: 相關,不等於因果。

十字軍東征,並不是因為宗教,宗教隻不過是個借口。沒有宗教,東征就少了嗎?沒有。殖民地的出現伴隨著很多傳教士,但傳教並不是殖民地形成的原因,隻不過是一個副產品。沒有殖民地也會有傳教,沒有傳教也有殖民。殖民地和傳教是相關的事情,但互非因果。

這種對相關性和混淆性導致的錯誤是什麽,就是搞錯了批評對象,不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因此赫拉利要花大量時間對宗教進行指責。

同樣,所謂文明衝突論也有同樣的問題。世界上所謂的文明衝突都是借口,根本上都是利益。兩個國家的矛盾,看上去是兩個國家文明的不同,實際上是他們利益的不同,而他們利益的不同,又常常是在一國之內統治者的利益與被統治者之間的利益決定。

對赫拉利理論的全麵剖析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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