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致真:“人類命運共同體”和現代科技隨想——參加周培源基金會30周年紀念活動科普講座致青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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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致真:“人類命運共同體”和現代科技隨想

——參加周培源基金會30周年紀念活動科普講座致青少年

趙致真

 

少年朋友們,我作為一個80歲的老人,看到你們紅潤的麵容,漆黑的頭發,心中湧起的感情是羨慕又欣慰的。你們能參加周培源基金會成立30周年的科普講座,說明你們是同學中的尖子和才俊。我不打算用自己80年的陳年舊事,來端出一碗“心靈雞湯”,我相信你們的求知欲和理解力。並且願意把你們當成平等討論的小夥伴,以開放和輕鬆的態度,談一點我的人生心得和感悟。

再過60年,你們到了我的年齡時,這個世界會是什麽樣子?可以肯定,沒有一個人能做出確切的回答。我們能夠精確預報今後1000年內的全部日食、月食和金星、水星淩日,但卻說不清10年後的世界麵貌。因為人類社會太複雜、太混沌、太隨機、具有太多不確定性了。

我們都感慨星空的浩瀚無垠,但宇宙的平均密度比我們實驗室裏製造的真空還要空一千倍。我們都讚美太陽的壯麗輝煌,但太陽的複雜程度還不如地球上的一個病毒。在我們的地球上,從單細胞、到動植物、直到人類的大腦,構成了宇宙間無與倫比的複雜形態。而再由億萬人組成的社會,複雜程度就更加登峰造極了。毫無疑問,地球和人類,是天地間最寶貴的精華和細軟。你們千萬不要在大自然麵前望天興歎和自慚渺小。作為人類的生力軍,你們登場了,又恰恰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第一代人,你們無論在大自然和人類社會的序列中,都具有最特殊和最重要的地位。

 

宇宙的平均密度為9.9 x 10−30 g/cm3

 

在太陽的核心,每秒鍾將大約6億噸氫聚變成氦,並在此過程中將400萬噸物質轉化為能量

 

一,“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深謀遠慮

 

你們都是科學的愛好者。而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許多道理是相互貫通和彼此印證的。我想首先和你們討論的是,習近平主席提出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

你們大約都看過劉慈欣的科幻電影《流浪地球》,不少評論還對其中的科學細節爭議不休,但往往忽略了《流浪地球》得以成立的基本前提,那便是對“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默認。

人類作為一個物種,在“地球號”宇宙飛船上,是同舟共濟、相依為命的。誰也不能“鬧分家”,把我們共同的“不動產”地球切割成幾塊。當《流浪地球》中的人類為了自救,不僅決定“駕駛地球”整體搬遷,還要耗費2500年的漫長時間,相當於從春秋時代到今天100代人的命運去孤注一擲,這樣曠古空前的決策該如何形成全球共識和避免人類分裂;幾萬台發動機如何選址?地下城的資源——相當於國家的領土,該如何劃分?凡此等等,沒有一個超級穩定、充分理性和高度權威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是根本無從談起的。

你們閱讀廣泛一些的同學,可能知道1964年蘇聯天文學家卡爾達肖夫把宇宙間文明分為三個量級:一級文明能使用自己“故鄉行星”所有的能量,二級文明能調動所環繞恒星擁有的全部能量,三級文明則能控製它所在星係的能量總和。據評估,我們人類目前的文明處於0.75級。而美國科學家戴森,提出用一個人造的巨大球狀結構把太陽包裹起來,將它發出的全部光熱“盡收囊中”。這個大名鼎鼎的“戴森球”正是把人類文明晉升到二級的良策。它可不僅僅是思想實驗,而是發表在《科學》雜誌上的學術論文,並且有許多工程師拿出了實施方案。近年來更有天文學家根據觀察某些恒星光線變暗,推測出那裏有二級文明正在建造“戴森球”。我們不妨設想一下,如果沒有“舉世體製”,如此浩大的天文工程如何興建,獲取的能量如何分配?又有哪一個國家和民族能壟斷太陽,“獨吃自屙”,可見“戴森球”的構想必然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為先決條件。

不說那些遙遠和虛幻的,就說迫在眉睫的全球變暖吧。當太平洋島國麵臨海平麵上升的滅頂之災,圖瓦盧已經第一個因環境變化而“亡國”。他們開始舉國“遷移”到虛擬的“元宇宙”,並把美國和澳大利亞等排碳大國告上國際法庭。而北極圈內的國家,反倒會在氣候變暖中受益。亞馬遜森林和加拿大森林雖然已經不再被認為是“世界氧吧”,但它們連年不斷的森林火災卻殃及全球。至於世界12家首富,他們私人飛機的“碳足跡”,就超過了210萬戶普通百姓的排碳量。而全球的兒童還在“世界環境日”響應科學家號召,少吃牛肉以減少“牛屁”的溫室效應。凡此種種,如果沒有“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頂層規劃和統籌行動,全世界“淨零碳排”的目標隻能是一句空話。

從環境汙染、新冠流行,到生態危機,天災頻仍,哪一項問題的應對和解決,能離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齊心協力呢?

可見人類既不能是獨善其身的單幹戶,更不能是不共戴天的死對頭。當我們都在求索“全人類共同價值”時,我們就是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

我們中國人一直從西方學習現代科技,很自然把科學的每個進步當作“與有榮焉”的全人類文明成果,很少有狹隘的“吃醋”心理。1986年1月28日,美國挑戰者號航天飛機爆炸。我們中央電視台破天荒在《新聞聯播》頭條播出。當時我11歲的兒子和8歲的女兒悄悄給殉難的美國女教師麥考利芙家裏寫了一封慰問信,投進街頭的郵筒後被退回了。因為信封上的地址寫的是“美國NASA轉交”,犯了和契科夫小說中凡卡把地址寫成“鄉下爺爺收”一樣的錯誤。我後來做科普,寫到阿姆斯特朗在月球登陸後的名言,“我的一小步,人類的一大步”。心中的感動和自豪也是由衷的,完全沒有因為阿姆斯特朗和他的同伴奧爾德林都曾經在朝鮮戰爭中當過美軍飛行員而心生芥蒂和筆下猶豫。我覺得中國人的“人類意識”和“人類情懷”是相當真誠和普及的。

 

《流浪地球》海報

 

戴森球構想

 

蘇聯天文學家卡爾達肖夫把宇宙間文明分為三個量級

 

太平洋島國圖瓦盧將成為第一個因全球變暖而“亡國”的環境災難受害者

 

二,警惕人類道德倫理和科技發展的極度失衡

 

著名科學家霍金在生前曾經諄諄告誡人類,千萬不要和外星人接觸,因為我們會遭遇到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後當地土著的結局。

我倒認為霍金是多慮了,作為泰鬥級的科學家,霍金也許習慣於高瞻遠矚,但他卻沒有擺脫西方文化中根深蒂固的殖民思維。

著名的費米悖論說的是,根據科學計算,宇宙間應該存在大量的外星文明,但為什麽一個也沒有找到?另一位美國學者羅賓·漢森則提出了“大濾網”理論,作為對費米悖論的回應。他認為一個高級智慧文明的勝利,必須經過9道非常嚴密的“大濾網”:首先要有一個正確的星球。我們的地球就恰到好處。除了有一個不大不小、不溫不火、不近不遠的主宰——太陽,還有自己獨特的質量、成分、磁場、自轉傾角、衛星月球等,真像中國古人宋玉描述的東鄰美女,“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地球經過10億年的孕育和躁動,才從“死”的物質中演化出“活”的生命。又經過35億年進化,才成功跨過了8道“大濾網”,來到了今天人類的位置。但我們目前正麵臨最難逾越的第9道“大濾網”——成為“跨行星物種”。而據說宇宙間可能存在的高級文明,都因為沒有成功通過這個最後的“大濾網”,而自我毀滅了。

如今,我們人類的生存麵臨著諸多威脅,除了核大國都彼此宣布能確保把對方和地球毀滅多少多少次,人工智能取代人類的危險也迎麵而來。無情的“墨菲定律”告訴我們,“任何可能發生的事一定會發生”。2023年1月24日,科學家們已經破天荒把“世界末日鍾”指針調到距離午夜僅90秒。我們都必須嚴肅思考了,人類究竟是否有足夠的智慧和理性,衝破第9道“大濾網”,而免於淪為“自限性物種”?

既然如此,我們完全有理由確信,凡是能夠光顧地球的高級外星文明,無論是碳基的還是矽基的,一定不僅是先進而強大的,還應該是和平而仁愛的。如果他們貪婪無度、殘暴成性,便一定會早早在自相殘殺中毀滅了。哪裏能衝破第9道“大濾網”?所以,我們沒有什麽理由躲避他們,也許更應該歡迎他們來“傳經送寶”。

看來科技成果足以毀滅創造者自己,這是文明發展到高級階段,才會出現的“異化”現象。遠古時代的人類,科學技術水平和倫理道德水平是相對平衡的。人類的理性足以駕馭那時候的科技。我來舉一個很經典的例子。2600多年前的春秋末期,有個楚國人公輸盤研發了一款攻城的“大殺器”——雲梯,楚王將用來攻打宋國。墨子聽說後,花了十天十夜功夫,步行千裏來到楚國。墨子先後找到公輸盤和楚王,“曉之以大義,陳之以利害,動之以至情。”並當著楚王的麵和公輸盤進行現場攻防推演,結果墨子九戰九勝。於是楚王虛心聽從了墨子的勸誡,欣然放棄了攻打宋國的念頭。這個由科學家、思想家、政治家三方互動,最終化幹戈為玉帛的佳話也載入了史冊。

如今2600年過去了,我們的導彈、無人機比當年的雲梯先進了千萬倍,我們的道德和倫理是不是也在按比例增長,超越了當年的哲人千萬倍?何況曆史上的人類相殘,無論張飛的丈八蛇矛還是關公的青龍偃月刀,都不會影響美洲印第安文明的興衰。即使兩次世界大戰中的馬克沁機關槍和重型轟炸機,也不至於威脅整個人類的生存。而今天的科學技術,根據摩爾定律,集成電路上的晶體管18個月翻一番,各領域也都是在按照指數增長。特別是人工智能和基因工程的猝然而至,人類準備好了嗎?我們一直在拚命為科技發展踩油門,但卻既不能同步提高駕駛水平,也沒有製定相應交通規則。我們一直為目不暇接的“科學怪物”喝彩,卻嚴重忽略了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的平衡,放棄了人文精神對科學技術的引領。當務之急,是高度警惕科學技術失控,成為翅膀強大的無頭蒼蠅,導致人類文明在第9道“大濾網”前戛然終結。

 

費米悖論提出為什麽我們沒有發現外星文明

 

羅賓·漢森則提出了“大濾網”理論

 

墨子和公輸盤在楚王麵前進行攻防推演

 

三,“金字塔”的失穩和“橄欖型”的幻影

 

日裔美國學者弗朗西斯·福山在1992年寫過一本書叫《曆史的終結和最後的人》。他鐵口斷言,人類的曆史前進已經走向終點。西方大國確立的世界秩序已經完美無缺並長治久安。但他“淺薄的樂觀主義”很快就自我否定了:昔日的“強大者”開始衰落,“弱小者”開始崛起,“忍受者”開始反抗。隨著各種力的變化和攪動,舊秩序迅速遠離平衡態,走向混亂和崩潰——石破天驚的“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來臨了。人類社會必須重新構建新秩序,而唯一正確的方向隻能是“人類命運共同體”。

如果把複雜問題簡單化,說到底還是一個財富增長和公平正義問題。

就拿舉世注目的以巴衝突來說,不管有多麽複雜的曆史恩怨,在統共巴掌大的一塊土地上,當以色列人富甲天下,巴勒斯坦人一貧如洗,這個長期的巨大落差,本身就是危險的“萬丈懸崖”。記得我在新聞上看到以色列科學家發現長壽蛋白,為人類的“永生之夢”帶來新希望時,還不禁想到自己能不能沾上光。但估計巴勒斯坦的母親和孩子,對這樣的“重大突破”隻會欲哭無淚。在我們的“地球村”,如果“村頭是天堂,村尾是地獄”,這種狀況能夠持久嗎?

西方有句諺語說得好,“你活著,讓別人也活著。”(Live, and let live)從蘇格拉底、柏拉圖、羅素、盧梭、愛因斯坦等一代代哲人都曾經陷入深深思考。馬克思更創立了偉大的革命學說。為了建造一個公平正義的人類社會,多少誌士仁人進行了可歌可泣的奮鬥。愛迪生發明電燈經過幾千次試錯,而社會變革的試錯周期要長得多。“人類命運共同體”就是我們今天提出的“中國方案”。

人人都知道近代科學沒有在中國發生,但卻忽略了許多治國理政、安邦睦鄰的係統思想,貫穿於幾千年中華文化。“天下為公”“民為邦本”“為政以德”“和而不同”,當我們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時,中國古代博大精深的智慧,提供了最珍貴而豐富的人文資源。

人類社會迄今為止最普遍和最穩定的形態,仍然首推金字塔結構。但少數精英和富人高居塔尖,廣大勞動者和窮人充當底座。這是權力至上和貧富懸殊的造型。現在不少孩子從小就進培訓班,選學區房,這都是父母為了讓你們不在“起跑線”上吃虧,更有利於“捷足先登”這個金字塔的頂尖。

美國一向引為自豪的“橄欖型”社會結構,意味著中產階級是“橄欖”的肚子,窮人和富人是橄欖的兩頭。既穩定又減少了貧富差距。禮貌地說,這種觀念具有虛假性。因為從更大的尺度上看,從全球社會結構的視角看,美國這個“橄欖”,是高居於“金字塔”的塔尖,以世界上不發達國家的勞動力和資源為龐大底座的。

那麽“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社會結構應該是什麽形態呢?我曾經做過粗淺的思考,不妨和你們切磋。

你們知道地球的形狀嗎?你們一定都笑了,誰不知道地球是圓球形呢。不錯,地球是一個赤道略微鼓起,兩極稍稍回縮的球形。放眼宇宙,億萬天體的形態都是“星球”,因為球體處於能量最低態,結構是最穩定的。國際天文學會明確定義的行星標準之一便是:“質量足夠產生一定引力,能克服剛體力使自己保持接近球體的形狀”。也許這正是我們“人類命運共同體”應有的模型。

無須擔心“絕對平均主義”。地球上有大山、高原、丘陵,也有盆地、窪地、穀地,這便是正常而合理的“貧富差距”。但地球上的山脈高度是有嚴格限製的,最高的喜馬拉雅山也不超過萬米,再高就會在重力的剪切作用下沉陷。而治理的機製也不是固化的層級,而是來自球體重心的引力。當然,如果“凝聚”的力量過弱,就會出現火星上25000米高的奧林匹斯山。如果凝聚力像中子星那麽過強,山脈的高度將隻有2厘米。而我們的地球又一次不過不失,恰到好處。於是便呈現出既生機勃勃、氣象萬千,又保持著穩定和諧、動靜有常的“大地水準麵”。

作為地球的兒女,地球母親的美麗身姿,是否為我們提供了人類社會結構形態的隱喻和藍圖?

 

1911年美國世界產業工人聯盟宣傳海報。 資本主義體係金字塔:資本主義,我們統治你們,我們愚弄你們,我們鎮壓你們,我們魚肉你們。我們勞動者養活所有人。

 

 

橄欖型社會結構

 

地球大地水準麵起伏比例

 

 

地球大地水準麵比較

 

四,“結構決定功能”的聯想

 

隨著你們漸漸長大,會有機會聽到各種對“中國道路”質疑的聲音,特別是西方世界津津樂道的“民主”,好像找到了中國的“罩門”。我們有些人麵臨指責,也好像“舌頭短了半截”。我很讚成你們對“西方民主”和“中國道路”做一些分析研究。  

我先談一點“觸類旁通”的科學現象。

科學中有個概念叫“結構決定功能”。譬如同樣的碳元素,既可以構成“無定形碳”,送進火爐裏燃燒,也可以構成石墨,為原子反應堆減速。還可以構成金剛石做切割工具,構成零維結構的富勒烯、巴基球、碳納米管,甚至構成強化碳複合材料,製造太陽飛船派克號的隔熱盾。再譬如同樣的氨基酸,按照不同排列順序和空間結構,構成的蛋白質功能會一本萬殊。還有4種堿基經過不同的互補配對,構成的DNA雙螺旋能記錄無限豐富的生命信息。

你們知道中國的解放戰爭是怎麽打的嗎?

1946年6月,國民黨的軍隊有430萬人,裝備精良,陸海空齊全。解放軍隻有170萬人,連“小米加步槍”都談不上,有槍的隻有60萬人。但是到了1949年,解放軍兵力已達550萬,裝備也“鳥槍換炮”了。這些“兵源”是哪裏來的呢?除了翻身農民踴躍參軍,你們知道嗎,其中280萬人是“俘虜”的和“陣前起義”的國民黨士兵。占了解放軍一半還多,其中不少還擔任了連排長。這些一觸即潰的“國軍”,為什麽加入“共軍”後搖身一變,成了英勇善戰的人民武裝呢?原來他們都是貧苦的農民子弟,被“抓壯丁”後受盡欺壓,解放軍通過訴苦、新式整軍活動、士兵委員會、支部建在連上等辦法,把這些“俘虜兵”整合進了自己的“結構”。於是“無定形碳”就成了“金剛石”。

如果說“內戰”不算數,那就看看朝鮮戰爭。麥克阿瑟曾經放言“我們將繼續進攻,全力進軍鴨綠江。別讓一堆中國洗衣工阻擋了你”(We're still attacking and we're going all the way to the Yalu. Don't let a bunch of Chinese laundrymen stop you.) 因為當年中國人在美國大多是開洗衣店和中餐館的,怪不得“麥帥”把誌願軍看成一堆洗衣工。他傲慢的代價已經世人皆知,我隻想說一個誌願軍戰士,他叫劉光子,我父親在朝鮮戰場曾經采訪過他。劉光子一個人俘虜了63個英國兵,而且是英軍王牌“格洛斯特營”的,這簡直是現代戰爭史上的奇跡。特別要強調的是,我們的“孤膽英雄”劉光子,並不是“根正苗紅”的解放軍老兵,而是一名“解放戰士”。但他已經從“無定形碳”轉化為“金剛石”了。

讓我們把尺度再放大,100多年來,我們的民族從留辮子、包小腳、抽大煙的“東亞病夫”和“一盤散沙”,變成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人民還是這塊土地上的人民,但他們的組織方式不同了,結構不同了。無論怎麽說,這個天翻地覆的變化是中國體製、中國道路帶來的結果。

當別人把中國的製度說得一無是處時,作為老年人,往往不會從概念和思辨上糾纏,而更多從自己的經曆和體驗出發。我前幾天看一篇BBC對以巴衝突的報道《當死亡從天而降,你能躲去到哪兒?》。一位母親說:唯一能試著安慰孩子的方法就是告訴他“聽到爆炸聲的時間要比實際發生晚一點點”。這也算是關於聲音傳播速度的“科普”吧。我不由鼻子一酸,想到我一歲時在洛陽,媽媽抱著我跑防空洞躲避轟炸。每次都會聽到人群中恐慌地互相打問,來了幾架日本飛機。我趴在媽媽懷裏大氣不出,也學著小聲問“媽媽,幾架?”媽媽總是輕聲安慰我“孩子不怕,一架。”這是我人生最早使用語言交流和有了數字概念。  

誰能想到我們這樣一個任人宰割蹂躪的國家,短短半個多世紀,竟然船也堅了,炮也利了,能和世界一號強國美國比肩而立呢?如果我們的體製那麽不濟,又如何解釋中國崛起的不爭事實呢?

在我的人生記憶中還有些烙印是永不磨滅的。1962年我剛上大學時,讀到了剛果民族英雄盧蒙巴被殺害的消息,比利時殖民者把盧蒙巴的遺體用強酸腐蝕幹淨,隻留了一顆金牙帶回布魯塞爾。記得我一個人在珞珈山梧桐樹的林蔭道上久久徘徊,低聲吟唱著盧蒙巴的詩譜寫的歌曲而熱淚盈眶。這首歌至今都沒有忘記。

此後無論誰說他家的製度多好,我也要看看他實際上都幹了些什麽?

其實一個國家選擇什麽製度和道路,都是由他們自己的曆史、文化、經濟各種因素共同決定的,如同地勢決定河流的走向。別人的日子怎麽過,完全應該尊重別人的選擇。這便是中國人所說的“求其所同,敬其所異”。現在人人都知道“保護生命形式的多樣性”,為什麽就偏偏容不下社會製度多樣性存在呢?我想在一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地球上,一定也還有“一球兩製”或“一球多製”吧。

我要告訴你們一個識別真偽的“竅門”,當別人攻擊我們中國的道路和製度時,隻用想一想:他愛我們嗎?真的為我們好嗎?如果他發現我們的抱負不僅限於生產玩具和牛仔褲時,仍祝福我們繁榮昌盛嗎?再想一想,如果我們這麽一塌糊塗,還值得他們如臨大敵嗎?看清這些問題,就不會被別人“忽悠瘸了”。

等你們長大了,當然有責任向全世界說明我們的中國道路。還要發現和學習其他製度的長處,承認和改進我們製度的缺陷。但絕對不能陷入“辯誣”。你們知不知道魯迅先生的話:隻要站在‘辯誣’的地位的,無論辯白與否,都已經是屈辱。製度不是“花瓶”,“管用”是硬道理。我們決不能幹“圖虛名而得實禍”的蠢事。

更要牢記“事實勝於雄辯”,我們的道路自信也都是來自既往的事實。不妨設想,如果一個叫花子,天天鬧著要和富人結成“命運共同體”,是不是隻能讓人家避之唯恐不及?所以,你們一定要把祖國建設得更強大,更美好。

 

碳的同位素

 

 

1900年代中國近代實業家、革命家、航空工程師謝纘泰繪製的政治漫畫《時局圖》

 

 

法國卡通畫家亨利·邁耶的漫畫《中國帝國主義》

 

1961年1月17日剛果民族英雄盧蒙巴遭比利時殖民者殺害並投入硫酸池,遺體僅留下一顆金牙

 

五,“自私”是“天經地義”嗎?

 

關於“利己主義”和“利他主義”,幾乎每一代思想家都有精彩論述。我們討論“人類命運共同體”,自然繞不開這個曆久彌新的話題。

我先談談在美國的一件小事。

那是1990年代,我和朋友雷先生租了一輛凱迪拉克轎車去古巴,路上輪胎破了。天色已晚又下起雨來,我幫雷先生打著傘,看他忙著在陌生的後備箱中尋找工具。這時候一輛別克車在我們前麵停下,一位四十來歲的男人提著千斤頂和扳手走過來。他仰麵躺在地上,很快幫我們換好了輪胎,身上沾滿了泥水。當雷先生對他握手道謝時,捎帶著拍過去一張20美元的鈔票。那位男人說“No,this just people help people(不用,這隻是人之間的互相幫助)”他從頭到尾隻說了這麽一句話。

我坐回車上陷入沉思,因為不久前剛看過一本道金斯寫的書《自私的基因》。

我很佩服道金斯先生獨窺深際的見解,他提出了生物進化的新視角——基因中心論。生物行為的最高準則是基因傳播概率的最大化,“利他行為”也是以血緣取舍的“基因收益”。所以本質上仍是利己主義。

但這本書卻讓我在感情上有些別扭:好家夥,自私不僅是“娘胎帶的”,還是“基因定的”。這不更加天經地義、冠冕堂皇了嗎?但幫我們修車的美國人,萬裏之外,萍水相逢,永不再見,無論拐多少彎,也不會增加他複製基因的概率吧?

當然,《自私的基因》講的是生物科學,不是倫理道德,基因也沒有“自私”的意識。後來道金斯多次表示,他不否認社會、文化、環境對人類行為的影響。並後悔沒有把書的名字改為《永恒的基因》,造成一些讀者的誤解。可見即使在西方,作家也忌諱為“自私”張目。我們如果把這本書奉為“自私有理”的寶典,顯然違反了道金斯先生的初衷。

不久前,一位年輕生物學家冉老師幫我校譯《螞蟻的生活》,我們曾討論過如果把螞蟻的“利他主義”基因整合到人類基因中會如何。並一致認為人類完全有能力靠著理性和道德的力量,克服來自基因的“先天缺陷”。

再回到個體生物層麵,在大自然進化的過程中,“利己主義”者顯然會“占便宜”。但不可否認,從群體的角度,一個種群裏“利他主義”者的數量越多,這個種群就越強大,生存概率就更高。

人類的祖先沒有老虎的牙齒、熊的爪子、大象的鼻子,但卻靠著群體的智慧和力量,登上“萬物之靈”的寶座。你們聽說過“整體大於部分之和”嗎?在大規模的合作互動中,係統能出現一些無法預測的新屬性和行為,這是所有單個個體都不具備的。這種現象叫作“湧現”。譬如人類繁衍後代的分工,圍獵大型動物的策略,乃至語言、社會的產生。我們說“勞動創造人”,還應該加上“合作創造人”。

你們一定都見過激光,這是“最亮的光、最快的刀、最準的尺”。如果為激光寫一首詩,我看首先要讚美那些光子“方向一致,顏色一致,相位一致”的“團結協作”精神。

你們也都聽說過超導,這是在臨界溫度下,“絕對零電阻,完全抗磁性”的神奇現象。所有電子都不再“自由散漫”和“隨機運動”了,而是結成動量和自旋相反的“庫珀對”。彼此“相因相生”,“並駕齊驅”,從而避免了電流傳送中的損耗。

小到一個機構,一個公司。大到一個社會,一個國家。防止扯皮,化解糾紛,消除內耗,提高效率,從來都是最讓人頭疼的難題。“激光”和“超導”的奧秘,為係統的高度有序化和熵值最小化提供了有益啟示。

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以“看不見的手”為隱喻,揭示了市場運作和價格機製如何調動人的“自私性”,創造出巨大的社會財富。我們40年的改革開放中,這隻“看不見的手”的確功不可沒。但問題也有目共睹。特別在法律不健全、製度不完善的條件下,不遺餘力地開掘、激活、強化、放大“私”字,甚至連最聖潔的行業和領域都變成了“一門生意”和“一個市場”,不少教訓是令人痛心的。正是“看不見的手”也製造了令人發指的貪汙腐敗、貧富懸殊、爾虞我詐、互坑互害。社會風氣的毒化和倫理道德的滑坡,是不能用物質財富彌補的。我們需要為“看不見的手”,安一個“正義”的大拇指。

作為一個老人,我永遠不相信李大釗、方誌敏、瞿秋白的思想和境界,還不如當下的半吊子學者深刻和高尚;也永遠不承認白求恩、雷鋒、焦裕祿的精神和品質,還不如現今窮奢極欲的富豪更值得仰慕和追隨。那些輕薄偉人,戲瀆英雄的言行,注定不得人心。我們民族的許多優良傳統丟失了,應該在你們這一代日月重光。

你們聽說過關於“正能量”和“負能量”的討論嗎?其實從物理學的意義上來說,E=MC2,能量隻是中性的,並無正負之分。但作為一個深入人心的形象比喻,約定俗成的文化用語,則是無可非議的。因此犯不著硬從科學理論上附會,亂從外國書本中尋源。人們所指的,不過是它簡單樸素的本意:積極向上是正能量,消極頹廢是負能量;教人向善是正能量,壞人心術是負能量;大公無私是正能量,損人利己是負能量;愛國主義是正能量,賣國主義是負能量......其中的價值判斷和道德取向應該是涇渭分明、一目了然的。

我們現在要說到最關鍵和要害的問題了。那便是,在高科技迅速發展的“大變局”時代,貪婪和自私的危險性也在按指數增加。回到我們文章的開頭,高科技能在第九道“大濾網”毀滅人類,但實際上是高科技和貪婪自私相結合,才會毀滅人類。“自私”雖然在自然選擇中有過貢獻,但卻在最後“算總賬”時惡果畢現,在第九道“大濾網”前要了我們的命。如果真有一天,人類文明不幸終結了。也許在“宇宙簡史”中隻有一行字:“銀河係中太陽係的地球,曾經存在過人類文明,但由於自私和內耗而毀滅了。”

愛因斯坦在《為什麽要社會主義》一文中,講過親曆的一件事,他認為隻有建立起“超國家的組織”,才能防止下一次戰爭“危害人類生存”,而他的朋友卻冷冷的回答說:“您為什麽要那樣強烈的反對人類的滅絕呢?”可見這位朋友對人類何等地厭棄和失望。我一生雖然飽經坎坷,但深深地熱愛地球、熱愛人類,作為大自然妙手偶得的傑作,人類就因為抱著區區一個“私”不肯放手而同歸於盡,值得嗎?說“自私”是“萬惡之源”,冤枉嗎?

當今世界,國家尺度的貪婪自私大行其道,各自的國家目標水火難容。彼此以鄰為壑,翻雲覆雨,拉邦結盟,劃分陣營,處處博弈,時時鬥法,我們究竟伊於胡底?凡事要講科學,除了“天下為公”和“人類命運共同體”,我們的前途是什麽,出路在哪裏,誰能拿出一個行得通的方案來看看?

無論你歡迎也罷,抵製也罷,無奈也罷。人類的命運已經無可逃避地綁定在一起。回顧人類的既往,有過許多的英雄,但全都是“民族英雄”,“百年未有的大變局”正呼喚著“人類英雄”。

 

漫畫:自私的基因

 

勞動創造人,合作創造人

 

激光基本原理示意

 

戈達德地球物理天文台激光測量月球目標

 

超導體的抗磁性

 

六,“人工智能”拉響的警報

     

2023年5月,總部位於舊金山的人工智能安全中心發布了一份由350多位業內頂級專家和學者聯署的聲明。隻有一句話:“減輕人工智能帶來的滅絕風險,應該與流行病和核戰爭等其他社會規模的風險一起,成為全球的優先事項。”

這是振聾發聵的醒世箴言,還是庸人自擾的危言聳聽?

早在2015年,科學泰鬥霍金就在輪椅上發出過類似警告,當代科技巨頭比爾·蓋茨、埃隆·馬斯克都表示過相同的擔憂。

當我們對人工智能分為“樂觀派”和“擔憂派”時,爭論的焦點在於:人工智能會不會全麵地“聰明過人”?如果會,我們還剩多少時間?它們會不會“取人類而代之”,統治地球而且毀滅人類。

關於第一個問題,霍金認為“沒有任何物理定律,阻止粒子比人腦中粒子的排列方式進行更高級的運算”。科學研究表明,生物神經元的最高工作頻率約200赫茲,而計算機的工作頻率可達數千兆赫茲;神經軸突傳輸信號的速度最高每秒120米,而計算機則以電和光的速度傳輸;人類智能受限於大腦的尺寸和結構,人工智能卻可以簡單地增加硬件來擴展。此外關於記憶的信息量、精確度、可靠性,知識的可複製、可編輯性等等,都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阿爾法狗”擊敗韓國圍棋大師李世石,這隻是“弱人工智能”階段,因為除了下棋,“阿爾法狗”不能完成其他任務。

2022年11月30日發布的“Chat GPT”聊天機器人,已經能夠通過大量的數據訓練和模型自學,獲得不同領域的多種功能。從而進入了“通用人工智能”階段。

如果繼續勢如破竹地向前推進,就來到了“人工超級智能”的最後階段。幾乎在所有領域,包括科學創造和社會交往,“人工智能”都遠遠超過人類大腦的智慧。不僅能自我學習和改進,還能夠自我複製,並有獨立的情感和價值判斷。

看來人工智能發展的“三階段”是不可避免了。

那麽第二個問題,人類還剩多少時間做好準備呢?過去有人說幾十年,現在都普遍縮短了,認為不過20年或者更短。因為當第一台“人工超級智能”出現時,將是人類的最後一項發明創造,從此已經不用再“勞駕”人類為科學做出“微薄奉獻”了。人類作為“雷管”,已經觸發了“智能大爆炸”。在地球文明史上,生命的發生,智慧的出現,人工智能的興起,是具有質變意義的三個奇點。

人類能阻擋“人工智能”時代的來臨嗎?2023年3月29日,“生命未來研究所”起草了一封公開信,開放人工智能公司聯合創始人馬斯克,蘋果公司聯合創始人史蒂夫,穀歌副總裁辛頓等1000多位科學家和領軍人物,呼籲所有AI實驗室立即暫停訓練比GPT-4更強大的係統至少6個月。這些“始作俑者”們顯然都被自己的“傑作”嚇住了,他們需要喘喘氣,回回神,並看看能不能利用這段時間,建立一個確保安全的發展框架。

我不打算進一步細說了,反正大家都有點手忙腳亂,六神無主。如果早早構建起“人類命運共同體”,我們就會主動和從容得多了。

事到如今,一切通過“政策幹預”來限製人工智能發展,顯然都行不通。總會有“政策寬鬆”的地方,或明或暗的資金去乘機搶先,就像當年愛迪生的訴訟逼出了好萊塢那樣。何況在一個彼此對立的世界,各國恐怕隻會加大投入,避免在人工智能競賽中落伍和出局吧。

再說,一切崇高的動機都是為了確保“人類”的安全。需要在人工智能的代碼中,編入人類的“道德價值觀”。而當今“我們”人類有相同的道德價值觀嗎?當“你們”西方人擔心人工智能“操縱大選”時,“他們”巴勒斯坦人可能最擔心人工智能更精準地炸毀醫院和難民營。2021年,當聯合國一片苦心,希望通過一項《禁止殺手機器人條約》,卻因軍事大國反對而付之東流。顯而易見,如果沒有“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共識和共情,這個世界上許多事都是辦不成的。

可敬的聯合國並非無所作為,據悉最近又倡議各成員國簽署一項《仁慈通用人工智能條約》,明確規定“隻允許利他主義的人工超級智能”(only altruistic Artificial Superintelligences)。公開拒絕“自私的基因”了。但這種微弱的呐喊,如何能令行禁止呢?

無論我們怎樣費盡心機,人工智能超越人類的那天一定會到來。可以把他們想象成外星人,正乘坐宇宙飛船趕往地球。我們已經接到他們的電話說,將於20年後抵達。剩下的事,就是如何舉行歡迎儀式了。

至於“人工超級智能”會不會“背叛人類”和接管地球,這是科幻故事的領域了。盡管辛頓說:“沒有一個好的記錄表明,低智能的東西能控製高智能的東西”。但回望人工智能的曆史,不是從“弱肉強食”的自然選擇中產生的。我倒寧願相信,他們消化吸收了人類所有的知識並深入研究後,會更客觀公正地發現真理,並勸誡“主人”更愛自己的同胞,並擺正“地球長子”的位置,善待這顆行星上一路走來的萬物生靈。

至於未來如何與“人工超級智能”打交道,那是你們的全新課題,是未來“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時代課題了。但從勢頭和格局,“人工超級智能”大概不屑去爭奪“搖籃裏的資源”。他們的橫空出世,也許更有利於“地球文明”迅速晉升為“三級文明”,去實現大自然的終極目標:讓宇宙充滿智慧,讓智慧充滿宇宙!

 

即將來臨的人工智能時代

 

人類的下一代將學會和人工智能和諧相處

 

“人類命運共同體”和人工智能時代的光明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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