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烏克蘭過去沒有軍隊,現在澤連司機總統任命你為國防部長,給你一切需要的資金和權力,授命你建立一隻50萬人的軍隊,好和殘暴的俄國打一場惡戰。
於是你採購了60萬隻步槍,1000輛坦克、裝甲車,還有火砲、導彈等等一應俱全,都是最先進的武器。你招募了50萬新兵,請了1000名美英教官,對新兵進行了6個月的強化訓練。你做了教官們認為你該做的所有的事。所有人都認為你這個國防部長真正是嘔心瀝血,鞠躬盡瘁了。
開戰的那一天終於到了。你檢閱了第一波的一萬名主攻部隊,然後看著他們向戰場進發。俄國的幾十萬部隊做好了一切裝備,等著給你的部隊迎頭痛擊。
此時,看著那些部隊的背影,你是忐忑不安,還是胸有成竹?
我要是你,我一定會忐忑不安。
因為我的部隊既可能踏著戰友們的屍體視死如歸地猛攻,讓敵人膽寒而潰散,也可能遭到損失後一哄而散。不到打起來,我無法知道答案。
不錯,嚴格的訓練會對部隊的戰鬥力有很大的提升,但它不是決定因素。這就好像馬拉鬆比賽前好好休息對比賽時的發揮有很大幫助,但它不是決定比賽成績的關鍵因素。即使一個專業馬拉鬆選手三天三夜不睡覺還徹夜酗酒,而我一直好好休息,他也一定會把我甩下35公裏。
那麼,你怎麼能確保你的士兵在作戰中視死如歸呢?
重賞?不可能。在高危地區執行任務的黑水僱員一年可以掙三五十萬。隻有這樣的大錢才能買來勇夫。但就是財大氣粗的美國政府,也隻能僱得起極少的黑水僱傭兵。美國軍隊列兵年薪隻有二萬多美元,海豹特種部隊的年薪也不過五萬。
重刑?俄軍現在對不服從的士兵輕則扇耳光,重則大棒子打,甚至督戰隊直接掃射衝鋒後退回來的士兵。但士兵痛恨長官的部隊怎麼可能打勝仗呢?美軍說自己與俄軍相比最大的優勢是美軍的班長排長在戰場上的主觀能動性強,能夠隨機應變。而在一隻靠槍斃來威脅士兵的軍隊裏,最低級的值得信賴的、敢對士兵開殺戒的軍官也得是營長,營長下麵的都是唯唯諾諾不動腦子,一有機會就要投降,甚至要兵變的。況且烏克蘭是個民主國家,體罰和濫殺是絕對不允許的。
洗腦對某些國家來說是有效的辦法。在朝鮮的砥平裏,麵對美軍密集的火網,誌願軍一個營衝上前,一會兒就沒了。二天的戰鬥結束後,美軍陣地前中國士兵的屍體層層疊疊,根本下不去腳。這都是因為中共的洗腦,讓官兵以為這場邪惡的戰爭是保家衛國。如果沒有這場戰爭,北韓人民不會有四百萬人餓死和被殺,他們今天會像南韓一樣富足強大。但烏克蘭在歐洲,周圍都是民主國家,無法這麼洗腦。況且,即便在洗腦最成功的中國,再來一場砥平裏之戰,麵對美軍的絕對優勢的火力,嬌生慣養的獨生子們幾乎可以肯定不會前仆後繼。
“既不能重賞,也不能重刑,又沒法洗腦,你讓我我拿什麼去逼士兵們衝鋒?!” 我聽見你問。
2002年3月4日,在阿富汗白雪覆蓋的山坡上,為了搶回山頂上陣亡戰友的屍體,美軍特種部隊John Chapman單槍匹馬對山頂上二個配備了重機槍、迫擊炮、RPG火箭筒的堅固掩體發起進攻。他攻下了第一個,擊斃了裡麵所有的塔利班。為此他獲得了一枚美軍最高的榮譽勳章。在進攻第二個掩體時,他胸部中彈倒下。不久,一架增援的支奴幹直升機在山坡下降落時被火箭筒擊毀,機上大約二十名美軍遭到重機槍掃射和火箭筒攻擊,隨時可能全軍覆沒。這時,Chapman醒來了。他立即向多個方向的塔利班輪番射擊,吸引了塔利班的大部分火力,為山坡下二十名美軍的獲救贏得了時間。他最後再次中彈流血而死,因此獲得了第二枚榮譽勳章。
2004年11月10日,在美軍第二次清剿伊拉克費盧傑(Fallujah)的激戰中,David Bellavia所在的排被派往清除一個街區。當他們試圖進入其中一棟建築時,遭到了藏匿在其中的叛亂分子的猛烈機槍掃射,全排動彈不得,隨時可能有傷亡。Bellavia獨自一人衝進建築物,通過槍擊、肉搏擊斃了五名恐怖分子,拯救了他的戰友。他因此獲得榮譽勳章。
在美國內戰中北軍於1864年5月31日發起的Cold Harbour戰役中的前夜,屬於第一波進攻部隊的北軍士兵們知道自己活下來的可能性很低,紛紛在自己的背包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和籍貫,希望陣亡後家人可以得到通知。他們的感覺很準。第二天清晨,在發起進攻的五分鐘內,進攻的北軍就被躲在掩體後麵的南軍的排槍擊斃七千人。二週的戰鬥中北軍陣亡一萬七千人。但他們還是義無反顧地前進。
在1854年的克裏米亞戰爭中,在10月25日的戰鬥中,英軍指揮官誤解了上級的命令,下令輕騎兵旅的六百多騎兵向謝爾吉耶夫高地上的俄軍的堅固砲台衝鋒。俄軍的火力極其強大,前進路線隻有一條狹窄的地帶,便於俄軍集中炮火,而且就算騎兵們衝到了砲台下麵,隻有軍刀和輕武器的騎兵們根本無法佔領砲台。所以這百分百是一個自殺行動。但英軍騎兵們不假思索地發起了衝鋒。衝到砲台下後,指揮官意識到自己的失誤,示意騎兵們撤退,於是勇士們再次穿過火網反向衝鋒。最後回到自己陣地的騎兵不足二百人。這個勇敢的事跡被詩人Alfred, Lord Tennyson寫成詩歌《輕騎兵的衝鋒》(The Charge of the Light Brigade),永久地銘記下來,還拍成了同名的電影。
這些英美士兵既無重賞,也無背後的督戰隊,也沒有被洗腦。是什麼讓他們視死如歸?
是西方基督教文化裡麵的honor(建立在個人操守和良心上的榮譽感)。
我在《海外華人反時代心理的根源》和《儒家文化的評判式思維是中華民族千年愚昧的根源》二篇文章裡深刻討論了基督教文化中視信用、榮譽高於生命的理念和中國文化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理念 —— 中國人信誓旦旦簽字畫押的合同,其價值都超不過那張紙的價值。
每一個剛剛移民到美國、澳洲的中國人都有一個鮮明的感覺,那就是在很多情況下,我們都可以單憑口頭回答就享受到很多好處,而同樣的好處在中國肯定要你提供確鑿的證據。這就是因為西方人絕不會為了這些利益去撒謊,因為自己的honor即使不高於生命的價值,至少不值得為了百八十塊錢就去玷汙。
所以,在美國、英國,一個軍人臨陣退縮,不僅令自己蒙羞,也讓自己所在的連、營、團蒙羞,還讓自己的家人、家鄉蒙羞。所以絕大多數人都寧願勇敢戰死。
但烏軍的士兵沒有這個honor的概念。
澤連斯基不久前一次解僱了所有征兵官員。如果不是大多數征兵官員都索要賄賂,他怎麼可能不加甄別全部解僱?
還有西方的報道說有大量烏克蘭男性逃出國境。
所以,上戰場的烏軍士兵是那些付不起賄賂又沒有逃出國的渠道的人。這些士兵中有多少願意為了那些逃出國境和付了賄賂得以在後方養尊處優的人去赴湯蹈火?反正,換了我,我也不會去玩命。
腐敗的溫床上根本長不出任何honor。
我在《烏戰深度解析(40):關於大反攻,讓我們開一個大大的腦洞》文中說,以烏軍現在的戰法 —— 每次攻破俄軍的堅固防線後立即停止進攻,等俄軍建立起新的防線後再進攻 —— 就算總司令紮盧日內是個俄諜,他也找不出對俄軍更有利的戰法。但我知道他是俄諜的可能性很小,烏軍這種戰法的原因是因為烏軍的絕大多數 —— 除了幾百個特種部隊之外 —— 都是一旦前麵的部隊遇到炮轟出現傷亡立即做鳥獸散的烏合之眾。所以紮盧日內永遠無法組織起很多個營一致行動的大規模進攻。
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在俄軍火砲射程之外,坐在美國提供的海馬斯發射車裏,在鍵盤上敲入美國人提供的目標GPS座標,然後按“回車”鍵。
這事我九十歲的姑姑也能做。
很多讀者對軍事一竅不通。他們問我:“就這樣一點點前進有什麼不好?” 他們不明白,戰爭亦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因為烏克蘭永遠不滿足,不論給什麼援助,都要更多,但戰場上卻毫無建樹,包括美國人在內的老百姓對烏克蘭的信心越來越低,越來越不願意掏錢。同時,俄國人不會幾十年地耐心等待烏克蘭來進攻。現在烏克蘭自己都說俄軍正在快速趕上自己的優勢,比如各種無人機的使用。一旦俄軍積累起足夠的人力和資源,尤其是新的先進武器,發起大反攻,突破烏軍防線,烏克蘭就完了。
西方有一句諺語:“God helps those who help themselves”(上帝隻幫助那些願意幫助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