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影雲問了一句投資美國國債問題。現在我退休了,沒有職業限製,可以隨便說說。沒必要瞎激動,我們身在美國,甚至全世界,都沒法逃避這個問題。
矽穀銀行倒閉,責任在誰,眾說紛紜。盡管有委屈,美聯儲加息太快,難逃其咎。從財政到央行,迅速全盤包攬下來,算是認了。過程大概是這樣的:前兩年矽穀銀行的客戶(以“新興科技”產業為多)突然存入了大量存款,來不及放貸或根本放不出去。就選擇了“零風險高流動性”的美國國債投資。國債現在以折扣方式買賣。簡化舉例說,一年到期如果利息率是1%,$100麵值則大概以$99成交。若是利率5%,則賣$95.x。矽穀銀行的虧損就是這麽來的。美聯儲半年加息4%,你持有的一年期舊國債就貶值4%。至於矽穀銀行賣了兩百億就損失十幾億,那些是持有的長期國債,還要按年限算指數折扣。當然,如果你持有這些國債直到到期,是可以兌到麵值。可為了應付當前流動性需要,就得向美聯儲借款開門,利率還是5%,損失是一樣的。
有人說這就是銀行自身簡單的利率風險沒管理好造成的。其實並不那麽簡單。矽穀銀行客戶結構是有問題。但是,為什麽那些幾乎沒有贏利,反而日燒幾筐鈔票的“新興科技”企業,會突然間同時籌到大批投資,又突然間沒有了呢?這背後的原因,不在銀行。再說,如果連國債都有這樣的風險,銀行還有什麽其它更好的選擇呢?
利率的定義很簡單,實際上比較複雜。有人簡化成利率就是貨幣的價格,這其實是一個完全市場經濟中的假設。自從國家發行紙幣,特別是有了美聯儲這種央行後,就完全扭曲了。綜合的說法,利率由通貨膨脹率、機會成本、違約風險三部分組成。現在短期國債的利率遠高於長期利率,是對通貨膨脹的預期造成的。市場上沒有完全沒有風險的投資,我們所說的“零風險”,其實主要指違約風險。美國國債被認為接近零風險,或當作一個零風險的參照物。銀行購買國債,是被美聯儲和FDIC資產負債規管認可的降低總風險度的措施。
這次危機。暴露了美國金融業認知和管理上的基本漏洞。就是在一個已經被政府高度規管的經濟體中,鴕鳥般地按照完全自由市場經濟的假設或理念來操作。日本在三十年前就放棄用利率杠杆來調節金融了。它知道自己不是完全市場經濟,而主要是財閥經濟。與其像七十年代那樣折騰得死去活來的,還不如將主要巨頭門召集起來,開會喝茶打打招呼管用。
美國近年來的意識形態化已經妨礙到從上到下的實事求是。政客們更是狂妄到了一切以我為準,不管幹什麽,我自身就是市場經濟的定義。表麵上債券的定價基於獨立的信用評估機構。但穆迪和標普上來就將聯邦發行人定級在Aaa或AAA,違約可能在十萬分之一以下。這就是大家認定“零風險”的基礎。本來,將美國政府作為AAA的標準,也可以。但維持在最高,任何其它政府或企業,都不能超過,就有問題。這掩蓋了實際風險,而銀行與規管機構機構,按照這個基礎去配置資產和審計,遲早會暴雷。
美國政府是世界上最穩定的政府,它可以無限量的發行貨幣。這些評級基礎都是假設。聯邦債券的違約風險正在越來越大。如果按今天的利率將所有國債換一遍,那每年聯邦預算都不夠還利息的。到時候是先付國債利息還是付軍費社保?一邊政府不斷找理由發鈔,一邊美聯儲不得不壓製通脹。這就是矽穀銀行以及許多銀行麵臨的困境。一次次的政府關門,是不是到最後會隻剩五角大樓和IRS?是否要設債務上限的爭吵,會有什麽結果?
顯然,穆迪認為美國是世界上最穩定的政府,不僅一廂情願,還忽略了美圓作為世界貨幣的特性。世界上任何政治經濟動蕩,都會通過美圓傳導到美國國內。與中國的高科技貿易戰,導致了美國國內“新興科技企業”的虛假繁榮和大量投機現象。除了造成矽穀銀行的存款暴增,其它就是泡沫。俄烏戰爭,不僅轉移了政府資金的投向重點,還成功轉移了限製國債規模的呼聲。
盡管如此,我們人在美國,別無選擇。除了那些土地房產之外,有流動性的投資中,國債依然是安全性最好的,總得配置一點。比如看到股市有較大風險時,轉移些到債市。但這兩年很鬱悶,401K經常一天虧損幾萬,不是股市落就是債市崩。這個時間段對已退休或快退休的人很難。不僅是美國國民,全世界都跟著感冒。中國的外匯儲備,也隻得買。上次危機前中國曾經試圖多樣化,投資房地美虧死。美國債損失還是可預期的。這次拜登大嘴一張,要免了學生貸款。誰還敢買賽裏賣的債券呢。很可能所謂的“穩定”或“市場經濟”會離我們越來越遠了,這個世界很精彩,也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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