嚐試一種新的遊記寫作方法,讓我的筆去做夢,講一個我去格裏格故居參觀的穿越故事。
那是一個天氣極好的下午,黃昏快要來臨。在離卑爾根市區十來公裏之外的特羅豪根(Troldhaugen),從停車場到格裏格的家需要穿過一段樹林, 我匆匆前行以爭取更多的停留時間。突然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險些摔倒。“哈哈,哈哈,哈哈哈。。。” 身後路邊傳來一陣難聽而奇怪的笑聲。
我急忙回身一看,隻見一個怪物站在一棵大樹下,大鼻子,長尾巴,每個手掌腳掌都是四個指頭。他手裏拿著一根木棍,呲牙咧嘴地笑著看我。我頓時意識到遇見山妖了。
我知道在挪威棲息著眾多的神秘精靈。據説精靈們也有家庭,分部落,甚至還有自己的國王。而人們最畏懼又最喜歡的是森林的山妖。我雙腿有些發軟,舌頭有些僵直。
“你想幹什麽?“我驚悚地問道。
“嘿嘿,不用怕。我知道你急急忙忙去見格裏格先生。但他不會見你的。如果你按照我説的去做,他一定會見你的。”
我心中暗想:我慕名去拜訪格裏格先生山妖怎麽知道?
於是我問:“那我需要怎麽做?“
“第一,如果你告訴他你真實的名字和來処,他會拒絕接見你的。第二,你必須告訴他你是比奧恩森先生(Bjørnstjerne Bjørnson)的朋友。” “誰是比奧恩森先生?“
“他是挪威的詩人,文學家,挪威第一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也是格裏戈先生的好朋友。”
“可我不認識他。“ “笨蛋,天下詩人本一家。你來挪威尋找詩的靈感,自然就是他的朋友。你要如此如此。。。”
山妖交代給我如何做後,在一陣”哈哈哈哈“的怪笑聲中消失在樹後。
我穿過墨綠的樹林走向格裏格的住所,很快我便來到它的麵前。那是一幢北歐傳統的上下兩層全木結構的樓房,其主體為白色,門、窗、屋簷飾以淡綠,簡樸而高雅。我猶豫著是否立刻上前叩門,呆呆地站立著。突然,一隻白喉河烏(white-throated dipper)挪威囯鳥)叫了幾聲。它似乎在說:“做你自己,做你自己。” 這分明在提醒我上前敲門。
開門的是一位白髮蓬鬆的老者,他身材短小,然而目光炯炯有神。他問我:“你找誰?”
“我找愛德華-格裏格先生,就是您吧。” “你是誰?從哪裏來?好像我不認識你。”
我像是被電擊了一般,癡呆了片刻。我是誰?似乎我無法簡單地回答這個問題。我一生正式地用過三個名字,兩個是真的,一個是筆名,半真半假,非正式地用過幾個假名字以便在網絡上隱去真實身份。我從哪裏來?這是另一個我無法簡單回答的問題。我來自新大陸,我來自東方故國,我來自世界65個國家。
幸虧剛才在來的路上,山妖指示了我如何應對。
此時格裏格先生的雙眼直直地盯著我。
“我是詩人捷潤,來自, 來自好望角。是比奧恩森先生的朋友。”
先生質疑的眼神頓時消逝,他熱情地伸出手來,拉著我走進屋裏,請我在沙發上坐下。 我的心忐忑起來,然而卻極力試圖保持鎮靜。我注意到客廳裏擺放著一架三角鋼琴。
他笑著問: “比奧恩森先生最近也沒有來見我,你近來是否見過他?”
“我昨天剛剛見過他。他正忙於國歌歌詞創作,讓我來找您。” [注解:2019 "Yes, we love this country" was officially adopted as the Norwegian national anthem]
“你找我做什麽?”
“我來請教如何獲得詩歌創作的靈感。“
格裏格先生哈哈大笑起來。“比奧恩森先生最會寫詩,我隻擅長作曲。這個問題你應該問他才對。“
“我問過他了,他說作曲,作詩及作畫其實是相通的。他要我來請教您。“
他用右手托著下巴思考了片刻後說:“我的回答是等待和尋找。所謂等待便是一種執著的表現,就像這樣。“説著他走到鋼琴前坐下,彈起了一首曲子。
我聽出來了, 那是《皮爾金組曲》中的蘇爾維格之歌,它描畫皮爾金初戀情人蘇爾維格的純情及對愛的執著等待。
一曲彈罷,格裏戈先生站起身來,兩眼盯著我說:“你明白嗎? 這就是執著的等待。”
刹那間,我對這首熟悉的樂曲又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他接著對我說:“我們去水邊看看。”
我隨他沿著崎嶇的小路下坡來到水邊的一棟紅色小木屋前。他打開門請我進去。這是一間不大的獨室建築,大概有十五,六平方米,隻有一扇窗戶,麵對峽灣,在這樣的一個小屋裏,放了一架直立鋼琴,一張小桌,兩把搖椅,一張沙發躺椅,顯然這裏適於獨自一人清靜地創作。先生指著窗外說:”在這裏你可以捕獲到靈感,當一隻海鷗在峽灣上空從我的視野裏飛過時,那就是靈感。當清晨我在這裏看到無數的海浪跳躍,那就是靈感。當日暮時夕陽親吻大海的一刻,那就是靈感。“
他的話讓我頓開茅塞。等待,機會不是永遠有的,靈感也不是經常來的,要有耐心。尋找,需要主動的去發現,去追逐,去捕獲那一瞬間的奇妙感覺。
他接著說:“你讀過比奧恩森先生(Bjørnstjerne Bjørnson)的詩《卑爾根(Bergen)》嗎?”
“沒有“我回答道。
“去讀一讀吧,既然你來到卑爾根(Bergen),那麽就去山上, 海邊看一看吧。那裏有無窮的靈感。就像詩中所說那樣,畫家,作家,音樂家,都從那裏得到了靈感。你去吧,一定有驚喜等待你。“
辭別格裏格先生後,我回到酒店,立刻上網找到了別爾恩森先生的詩《卑爾根(Bergen)》。顯然詩是讚美卑爾根這座城市的,它其中的一節讚頌到:
在你的群山中,我們的畫家達爾探悉
在你的海岸上,我們的詩人維爾哈文遊蕩著夢想
你早晨的一切皆是黃金
在你的海灣裏,獲得靈感的(音樂家)歐雷。布爾接受全世界的致意。
詩中所提到的三個人物,都是挪威十九世紀的大師。看來要尋找靈感,定要去卑爾根的山上,海岸,和港灣。
(下麵遊記從虛擬穿越手法轉為現實描述手法,主要介紹城市遊覽和美食經曆,請繼續。)
卑爾根,挪威第二大城市, 是霍達蘭郡(Vestland)首府,也是挪威西部最大的城市,坐落於挪威西海岸陡峭的峽灣線上,依山麵海,北有峽灣之王鬆恩峽灣 (Sognefjord),南臨綺麗的峽灣之後哈丹格爾峽灣(Hardangerfjord),持王攜後,冠有通往峽灣之門戶的美稱,是座風光嫵媚的港灣之城。它曾在2000年被聯合國評選為“歐洲文化之都”,這裏氣候溫和多雨,亦有“雨城”之稱。
此城由國王奧拉夫三世(Olav Kyrre)於1070所建立。十三世紀時,它曾經是挪威的第一個首都,之所以成為斯堪的納維亞的一個重要城市主要是因為其幹鱈魚的交易。據說這種交易早在1100年左右開始。後來漢薩同盟(Hanseatic League 1356 —1862)時期的德國商人在城中布呂根(Bryggen,意為碼頭)區域和挪威北部漁民每年夏天進行貿易,用歐洲穀物換取挪威的魚幹。由於當年的建築及實物遺留承載了許多曆史,布呂根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於1979年選為一處世界遺產。
有心人可以看出在發現石油之前挪威是一個比較窮的國家,僅從它的房屋建設便可以看出這一點。由於處處是森林,木材生產豐足,成本低廉,而用石頭搭建的房子並不多,規模也不大。由於木製的房屋容易著火,曆史上卑爾根多次遭遇火災。在1916年城市被大火燒毀了一部分。二戰期間,它曾被德軍占領。1944年4月20日,一艘滿載120噸炸藥的德國貨船在其要塞外突然爆炸,造成許多曆史建築損毀。因為卑爾根要塞(Bergenhus Fortress)是德海軍的補給基地,盟軍軍後來又對其進行了轟炸,不少周圍的建築也遭到了破壞。不幸的是要塞就在布呂根邊上,人們今天所看到的很多布呂根的古老建築其實是後來修複的。
清晨我們的遊城正是從布呂根開始的。天陰沉沉似乎欲雨,然而我心中還算淡定,沒有特別擔心去山上登臨送目的計劃泡湯,因為昨天山妖已經告訴我,今天上午無雨,下午出太陽。對此我深信不疑,我出來旅遊從來敬畏當地神靈。
布呂根最有代表性的的景觀是它那一排位於港灣北岸的木結構房子,他們以暗紅色, 白色,和磚黃色為主,是地標性建築群,攝影留念的地方(當然要拍攝這排木房子,碼頭對麵是最理想的地方),其附近有教堂,博物館,紀念品店、藝術品店、餐館和酒吧等設施。其中最古老,最高的建築是雙塔聖瑪麗教堂。在一家畫店我同店員聊起了西絲兒·凱嘉波(Sissel Kyrkjebø), 她是我最喜歡的歌星之一,生於卑爾根附近。隻是她出生的地方不在此區。坦白說,來挪威之前我對挪威所知甚少, 但是我知道Sissel是挪威人。聼她唱蘇爾維格之歌是一種超級享受。個人以為若要被冠以世界級歌星的稱號,需要達到她的水平才可。在一個皮草店前,兩張大美女照片顯示著她們在皮草裝中得美麗。
逛完布呂根之後,我們去了卑爾根要塞。這是一處絕佳的防守要地,位於港灣出口的北岸,可以扼守住進出港口的航道。這裏風景很好,地勢較高,可以看到港灣南岸的全貌。這裏最主要的建築之一是哈肯大廳(Haakon's Hall),據說它建於13世紀,是挪威中世紀最大的非宗教石材建築。當然,我們不能將它同宗教建築相比,因為古代人類的財富,特別在歐洲,大多都沉積在教堂上。也不能將它同羅馬,希臘的建築相比,因為挪威自古不是一個強國,也不是富有之地,它對世界曆史的進程,也沒那麽重大影響,然而它有自己的故事,有自己的靈魂。
哈肯國王大廳旁邊的柔森康斯塔(Rosenkrantz Tower)建於16世紀,是從13世紀的防守古堡改造而來,以曾經的要塞總督Erik Rosenkrantz 的姓氏命名,內有地窖,塔身上層有開孔,可以架設大炮,控製港灣。從1740年起此塔被用於存放彈藥,直至1930年止。
在要塞遊走,大概率會遇到哈肯七世國王的戎裝雕像。他原本是丹麥的一個王子(1872年8月3日-1957年9月21日),生於哥本哈根,曾在丹麥皇家海軍學院學習。而後服役於丹麥皇家海軍。1905年,瑞典與挪威的聯盟解散。那是一個兩國一王的聯盟,由瑞典國王任聯盟國王,從1814年持續到1905年。聯盟解散後當時的卡爾王子成為了挪威的國王。二戰時,德國脅迫他加入傀儡政府,而他拒絕了脅迫,流亡於英國。他對聯合挪威各方抵抗組織,抗擊德國的占領起到了關鍵的作用。直到戰爭結束,他才重回挪威。他受到了挪威人民的廣泛擁護,其實在挪威多個城市能看到他的塑像。
原來上山纜車的出發點就在布呂根附近,我們還找了一會兒。所要登頂的弗洛陰Fløyen山雖然隻有400多米高,但是頂部的景色非常,可以一覽全城,港灣及周圍所謂的卑爾根七座山。其實,如果你細數,不止有七座山,但這也無所謂。奇怪的是一些身著軍服手持樂器的人同我們一同乘纜車上山。 剛剛登頂時雲層還是相當厚的,沒有一絲陽光可以透過。我不禁想起,範仲淹的《嶽陽樓記》中的一句。“若夫陰雨霏霏,連月不開。” 如此就壞了,千萬不能這樣,神靈一定要給我一道陽光。遠望天邊的雲層已被陽光穿破,從雲行方向和速度判斷,大概半小時後,這裏將有部分晴天。正在拿著相機四處尋景,糾結著何時可以看到陽光時,背後突然傳來樂隊演奏的聲音。原來剛才那些身著軍裝的人,是挪威海軍軍樂隊隊員。不知道為什麽他們要在這裏免費演奏,他們演奏了多個挪威樂曲。我們看了一場精彩的表演。期間一對老夫婦興致突起,翩翩起舞。我這才想起格裏戈先生所說的驚喜,他的學生們的確實給了我一個驚喜。
此時雲層漸稀,太陽從其縫間照射到卑爾根城區,頓時眼前的色彩生動明亮起來。登臨送目,正名城雨秋,天氣初肅,千裏峽灣如練,翠峰如簇。真是畫圖難足啊。王安石的《桂枝香·金陵懷古》一直在等待我的引用,這種修辭手法叫仿擬。我喜歡注目一支遠去的小艇,拉著一條長長的水線,漸漸,漸漸地消失在天邊。詩的靈感,我找到了!不對,是它衝入了我的腦海。
《臨江仙》 卑爾根纜車行
霧封山頂清晨鬱,卑爾根纜車行。欲登臨縱目抒情。願堪得暗助神靈?
揮手邀風來浩蕩,快哉一刻開晴。觀難盡美景盈盈。樂無極賦意勃興。
山頂上有一個景觀相當不錯的餐廳——弗洛陰餐館(Fløien Folkerestaurant),坐在那裏享用美食有一種雙吃體驗,口食目餐,但是我們已經有了計劃,去魚市吃海鮮。於是便坐纜車下山去了。其實當地人不必花錢坐纜車上下,隻要有時間,便可沿山路上下,而這也是一種鍛煉。
當我從山上乘纜車下來重新回到碼頭時,天氣已經基本放晴。我來到負有盛名的旅遊景點-卑爾根魚市來吃午飯。我們點了龍蝦,帝王螃蟹腿,帝王扇貝,海蝦和青口貝。他們的味道十分鮮美,特別是青口貝,完全沒有土腥味道,滑潤無比,新鮮可口。午餐是鮮美的,景色是鮮美的。這裏的菜肴是西班牙式樣的,服務生也是西班牙人,服務我們的是一位來自瓦倫西亞(Valenci)的女子,當我用西語告訴她我去過她的家鄉時,她高興地睜大眼睛,滿臉微笑。這家的麵包非常好吃,她後來免費給了我們許多。在挪威打工的西班牙人應不在少數,我後來又遇到數次。挪威的飯館好吃,其實許多是其他國家的人開的。飯後,我們在港灣徘徊了一陣。魚市的馬路東邊有一尊塑像,人物是18世紀挪威文學家路德維希。霍爾伯格Ludvig Holberg。由於對他一無所知,我也隻能看看而已。不知為何我想起了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其實他的小說內容同挪威沒有絲毫實質關係。不料一個日本俳句的靈感瞬間觸動了我大腦中詩的神經。
信與日有約,夏末雨城為我晴,滿目景色明。
之後,我們又在城市中心,特別是托加曼尼根(Torgalmenningen)廣場徜徉了一陣。這一帶是林蔭大道,兩側的建築風格協調,整齊劃一,排列井然有序。這裏百貨公司、高級旅館、服裝精品店與餐廳林立;尤其兩家最大的百貨公司:Galleriet Shopping Mall 和SUNDT motehus都位於此。廣場的中央有個知名的水手紀念碑(Sjøfartsmonumentet),用以紀念數百年來活躍於北海的挪威水手。而後我們又去了高處的聖約翰教堂,不巧我們達到時,它不開放。
晚飯我們去了一家叫Spisekroken的餐館。這家相當不錯,其水平應該接近米其林一星,不過在這裏吃飯需要預訂。我們點了幾個前菜,主菜點了鱈魚和牛排,味道可圈可點。其實挪威整體的餐飲業水平都很高,有些像南非。
晚飯後,我們散步至城市的中心湖(Lille Lungegårdsvannet)邊。這個不大的湖估計有5平方英畝。據說以前它的麵積比現在大得多,隻是隨著人口的增加,人們不斷的填湖造地,如今水麵才縮小成了現在這個規模。挪威是一個非常節能的國家,卑爾根是第二大城市,然而它夜間的燈火並不很明亮,顯然是為了節能。如此,它顯得少了些張揚,多了些神秘。隨後我們在城市中又逛了一陣,無疑這是一個非常迷人的城市。在我來看,一個城市的夜間景色定義了這個城市的浪漫程度。
夜已頗深,意識到明天即將離去,一種輕輕的感傷混入了我依然亢奮的情緒。不能多停留一天,即便美麗請你。向北,向北,再向北。此次旅遊計劃被我稱為獵詩計劃,它超級貪婪,恨不得一網打盡挪威的美色,而它超級緊湊,強度甚高。在囘酒店的路上,我路過格裏格集團公司大樓,側麵有一尊莎樂美Salome舞蹈的塑像(注:美女Salome在希律王生日宴會上舞蹈,賓主大喜。國王承諾她可以索取任何東西作為禮物,隻要不超過半個王國。見聖經),好像它是我出竅的靈魂,忘情地在卑爾根街上舒展,一檔舞蹈完畢,它將要求擁有整個卑爾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