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某日午後,我接到一個陌生人的電話,他在電話裏說:“我是黎錦楊,我讀了你的書【西海岸看花開花落】,你寫的很好啊!我希望你有時間來我家聊聊寫作。”他還讓我把地址記下來,出於禮貌,我記下了黎家的地址。但沒有行動,我怕陌生。我並不知道這是一個國際巨星作家,他的作品上了好萊塢電影、紐約百老匯舞台風靡全球,他們黎氏八弟兄在中國文化曆史上一個出色的傳奇。
又是一個午後,我閑得無聊,想起答應過黎錦楊先生邀請聊天,就駕車去洛杉磯西部那個地址聊天吧。那個古老幽靜的西班牙式小樓有個小紅門,寫著114號。門前小徑兩邊開滿了白玫瑰,暗香浮動。我按了門鈴,無人開門。便打電話詢問一個熟人:“黎錦楊是誰?他叫我到他家,敲門好久也沒人開門。”
熟人說:“哎呀!你連他都不知道啊?大名鼎鼎的作家呀!他寫的【花鼓歌】搬上紐約百老匯舞台的!華人第一啊!他耳朵不好,你使勁敲!使勁!我來的時候,也是要猛敲門!敲很久才會來開門的!”於是,我就用力敲門!手也敲紅了,還是沒人!
這個地區靠女兒讀書的UCLA很近,返回是堵車時間,4個小時也回不去的,還是繼續努力敲門。終於有人開門,胖胖的女看護伊麗莎白讓我進了門。
“你就是瀟瀟啊?快進來吧!”一個老人站在門口,兩隻手撐著雙手拐杖,彎曲著背,笑得眉目展開特激動開心,一隻手高高揮動:“嘿嘿,我要跟你合作!”。我拘謹地走進門,心想這個老人看起來很老很老,路都走不動了,還要跟我合作什麽?我又不是做生意的。
黎老把我帶進他的辦公室,讓我坐在沙發上。拿出一疊厚厚的稿紙:“這個故事就是寫你的!一個單親媽媽做房地產奮鬥的故事。我們倆合作把它修正翻譯,拿出去拍成電影,賺的錢我們對半分。”
我呆呆地望著他,什麽奮鬥的故事?翻譯?拍電影?我從來沒想過寫作賺錢,我隻是用筆傾訴生活和心情。我告訴他:“我英語不好,這事我做不了的,我也不想賺錢。”
他仍然笑眯眯地望著我:“寫作就是要賺錢的,這是一個好故事,你先看一看,因為時代有點變了,希望你幫助修改一下,我看你有這個能力!你的故事很感人!這就是你的故事,我加了一些場景。”
我拿過那英文版的劇本。故事名字是【鼠年】,我隨意翻著,找找能看懂的部分:一些簡單的對話。
黎老看到我翻劇本,就起身道:“你等一下!我有個禮物送給你!”他拄著拐杖不知從哪裏拿出一本厚厚的英語書來,鄭重其事地遞給了我。並靠近我坐下。我不習慣與人坐得那麽靠近,有些尷尬,就順手把桌上一本厚厚的精裝本地圖放在沙發中間,把它當作茶幾,這樣聊天比較自在。
黎老笑著問我:“你知道柏林牆嗎?“
“知道,好像已經拆除了。”我確實知道的。
“現在柏林牆都已經拆除了,請你把這本地圖拿開吧!這就是你、我之間的柏林牆。”他笑著說。
我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一百歲的人腦筋真快!還那麽會幽默!我端來兩杯水放在“柏林牆"上,對他笑笑:“這樣聊天,就不用站起來去拿水喝了。”
我拿著他給我的那本書傻了眼!密密麻麻的英文,那麽厚!我來美國一直忙著打工,沒有時間去學校,英語沒學會,中文也忘的差不多。這麽厚的英語書這輩子是讀不了的。
黎老依然興奮,他認真地說:"你可以拿它作為英語教材,一遍讀,一遍翻譯,這本書讀完了,你的英語就過關了。" 其實他說的都對,可是我沒有思想準備接受。回想起來,滿是後悔,如果聽黎老的話該多好!我已經渾渾噩噩無所作為,浪費了好多人生!
我看看天色已暗,黎錦揚要我來聊天的"人情債"已經完成。道別時,黎老又特別關照:“歡迎你下次再來,我們繼續討論劇本的事!”我不知會不會再來,還是禮貌說:“黎老,您保重,以後有空我會再來看你的。”
我捧著他給我的禮物書,看到了扉頁上寫的字:
To 瀟瀟
With Love
CY.Lee
黎錦楊
這種“洋人禮節”有些令人尷尬。但心裏還是挺高興。下次再來我請他吃飯!
黎老的妻子比他年輕11歲,卻提前離開了他。他還活在“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境界裏。他告訴我,某熟人家女兒結婚,他鄭重地簽字送書給這對新人。那熟人當場對他說:“現在結婚都送紅包,沒有人送書的。”這話讓他很受傷害,念念不忘告訴我:“書是最珍貴的禮物呀,她們怎麽不懂?”
今天我捧著黎老這本書,還想說一遍:“謝謝你!黎老,這書確實是最珍貴的禮物!“ “
***人生有些東西很珍貴,不記錄就會被遺忘。我舍不得丟失它們,就把它放到博客裏珍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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