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兩折的米其林之約 (下)

上回提到Curtis的誌向是在自己擁有的餐廳當廚房老大，他的奮鬥目標是成為國內最優秀的主廚之一。這個目標不僅是他渴望得到的大眾認可，而且實現這個目標也能給家庭提供盡可能好的經濟保障。雖然擁有自己的餐廳那時還無法實現，但是當廚房老大的願望在他被半島酒店聘請成為他們擁有的在密歇根大道上他們酒店裏的Avenue餐廳主廚時實現了。他在那兒組建了一支團隊，為了和團隊磨合以及建立起互相的信任和完善工作流程，Curtis和他團隊一起工作的時間要比他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還要多得多。

 

不過他和他的團隊付出的努力是有回報的。當他們在一間半島酒店的套房內等待米其林發布2010年的指南得知他們的Avenue餐廳榮獲了2星的時候，整個套房沸騰了。Avenue在某種意義上成了半島在芝加哥的金字招牌，同時也吸引了很多慕名而來的遊客。Avenue憑借著Curtis的才華擁有了米其林2星，而Curtis也憑借著Avenue成為了一個名人。但是他心中的目標絲毫沒有改變，他感恩所擁有的一切。所以每當有人索取他的簽名時，他總會寫下： “It’s all about grace. ”。我感覺Curtis每時每刻都是帶著一顆感恩的心來對待他手中的食物，所以他的烹飪不隻是美味，食客們還能品嚐到Curtis團隊傾注的愛和珍惜。而他的烹飪風格也是喜輕避重，一半菜式都是以素食為主。他心中暗自告訴自己，如果有朝一日他能開一家自己的餐廳的話，那麽餐廳的名字一定得是“Grace”。

 

這個想法在他為Avenue取得米其林2星的第二年就被一個願意合作投資開餐廳的地產經紀Michael Olszewski接受了。於是在同年的七月，Curtis提交了他的辭呈。然而做主廚和自己開辦餐廳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而且對於Curtis這個追求完美的人來說，延誤開幕以及超預算是無可避免的。Curtis這個在廚房遊刃有餘的人，選餐具，看價單以及定裝修方案在他看來要比編寫菜單廢腦力的多。”Grace”的開幕日期不斷被修改而被一推再推，而費用也不斷打破成本預算，光盤子就花了六萬美元，更不要提花費250萬美元做成餐廳的一個混凝土外殼。

 

在2012年12月11日，“Grace”終於向公眾敞開了大門。 你猜在餐廳開張的第一個晚上，他最想誰來見證這個他個人職業生涯上的曆史高光時刻？當然是那個從他12歲起就守護在他身邊的貴人Ruth！那晚的Ruth身著晚禮服在她女兒的陪伴下出現在恭候在餐廳大門口的Curtis眼前。兩人的雙眼中都含著淚花，一個深深的擁抱已經包含了千言萬語。這一餐理所當然是Ruth一生中最滿意知足的一餐，因為她從每一道菜肴中都感受到愛和感恩。而Curtis對她說的話：“你給了我那麽多無法用金錢衡量的無條件的愛以及關於生命價值的真諦，我永遠都無法報答，但是我現在可以用你幫我發掘出我所擅長的能力為你烹飪，我覺得這意義大於一切。”讓Ruth感動萬分，她知道她的愛在一個迷茫的小男孩生命中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在Curtis和他的“Grace”團隊努力下，沒用兩年的時間就獲得了米其林三星，他能和他舊時的搭檔Grant平起平坐了，並在2016年超越Alinea成為芝加哥最貴的餐廳同時也是在美國境內最貴的餐廳之一。可惜好景不長，由於內部矛盾激化，就發生了我上回提到的出走風波，餐廳關門，也導致我的米其林之約的第一折。根據Curtis和Michael簽訂的合約，Curtis在出走的下個月開始，他就可以除了拿每年大約十六萬的年薪，還可以根據餐廳利潤和Michael分成。他這一出走，我都為他覺得肉痛，而且合約還規定如果Curtis辭去“Grace”的職務，那麽他在接下來的十八個月內不能在芝加哥以及附近地區內任何餐廳或自己投資的餐廳工作。這個反競爭條款一下子把Curtis暫時局限在他自己家裏的廚房了。

 

好了，那現在讓我來嘮嘮我的米其林之約第二折吧！

 

“Grace”關門後，好像對米其林有些失望，其實明白這和他們沒什麽關係，但是我心裏那份失望總得要有個抒發的店兒吧。反正2018和2019這兩年我出差得暈頭轉向，到了2020年新冠又爆發了，然後就開始幾乎長達三年的在家工作，閉門不出。去年開始疫情開始緩解，我和老公兩個怕死鬼也開始逐漸地跨出了家門。每年的十二月總有幾個紀念日要慶祝一下，以往在新冠前，不管紀念日們隔得多近乎，也要分別慶祝，反正就是找理由給兩張饞嘴好好吃幾頓的借口唄。但是，現在的情形有所不同，雖然我倆跨出了家門，但是我們還是遵循：非必要，不出門的新冠守則，所以決定這十二月的幾個紀念日得去一個上檔次的餐廳來一次綜合慶祝。於是當然就上網搜搜搜，不搜不知道，一搜竟然把帥哥主廚Curtis給搜出來了。原來他又重出江湖了！呀，這可是食客們喜大普奔的好消息啊！

 

Curtis從“Grace”出走後，在他和Michael之間的合約的約束下，他不得不用禁止他在任何餐廳工作條款限製的一年半時間裏，默默地在磨刀霍霍準備出山。盡管2020年還處於新冠高峰時期，供應商的關閉以及物流的不暢給Curtis帶來了不少的麻煩和困難來創建他自己擁有的餐廳，但是，憑著他要完成自己心願和奮鬥目標的決心以及不懈的努力，在七月他以“Ever”餐廳的開幕來廣而告之他Curtis重新回到了芝加哥的餐飲業。用了兩年的時間，2022年”Ever”在Curtis的帶領下榮獲了米其林2星的榮譽。

 

當我知道“Ever”是Curtis擁有的餐廳那一刻的下一秒就立馬即刻上了他們特約訂位的Tock平台查找十二月份可預約的時間，並且馬上付了兩百大洋訂金把十二月二十三日晚上七點給鎖定了。其實自從我過了一個特定的年齡階段後，對慶祝生日不管是我的還是我老公的是有所抗拒的，感覺那一天就是鄭重其事地告訴自己你又不再年輕了。唉，好無奈！可是不知怎的，訂了“Ever”後竟然有種伸長脖子渴望某人生日快點到來的感覺。

 

左盼右盼終於到了十二月下旬，然鵝這時突然出了一個梗，又折了折我這個米其林之約。誰能想到，左盼右盼，還沒盼來美食，卻盼來了預報在二十三日將會是芝加哥近四十年來最嚴寒的天氣。芝加哥冬天的寒冷對我來說已經是天經地義的了，但是來了個四十年來最寒冷，也就是說我從來都未感受過，也不打緊，我們不是有車嘛，想想也就是停車場到餐廳的距離，難道會凍死我倆嗎？然鵝，當我望著電視上尊敬的天氣預報先生神情非常嚴肅地告誡觀眾們：非必要，不出門。這個聽起來好像是新冠守則，但是由於嚴寒的天氣加上預期的狂風暴雪，所以各台新聞都告誡二十三號那一日由於極端天氣不宜出門。由於我們住在北郊，而餐廳在市中心，開車需要至少四十五分鍾還不能帶堵。幸虧那天還是二十一號，而“Ever”規定任何改期都必須在四十八小時內，否則過時不候，訂金不退。所以我得決定到底是頂著暴風雪上呢還是趕緊聯係“Ever”改日期。和老公開了個緊急會議後，我們把可能遇到的最糟糕的情況預料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改期。於是寫了一個電郵給餐廳告知原因並要求延期。餐廳很快就回複表示理解，不過最早能安排的將會是一個月後的一月二十七日。雖然有些無奈，但是為了避免在暴風雪中困在車內的險況，我們隻能再伸長脖子多等一個多月。不過老公很阿Q精神地說：這不是讓我推遲一個多月長一歲嗎？

 

這一個月等的有點心焦，因為心裏一直擔心著這有習慣性出走癖的Curtis會不會又在我還沒嚐到他手藝之前又揮揮手不幹了呢？還有就是芝加哥的天氣就猶如少女的心，完全捉摸不透，如果再來個五十年不遇的極端天氣，那我倆的脖子不得成長頸鹿？

 

還好，這米其林之約的第二折終於在一月二十七日當我們稍稍提早到達“Ever”餐廳門口時終結了。還好Curtis沒有出走，還好那天連雪的影子都沒有，然鵝由於我們太心急早到了那麽十分鍾，餐廳大門竟然還緊鎖著。不過，還好就在隔壁“Ever”擁有的酒廊“After”已經開門了，於是我們就去了那裏消磨一些時光。

 

 

一入“After”，就有種高冷的感覺，室內的裝修以黑色為基調，燈光昏暗，幾位穿著調酒師馬甲的帥哥們畢恭畢敬地站在吧台後。我和老公坐下後各自點了一杯雞尾酒，我們的帥哥酒保在黑色大理石台麵的吧台後用他嫻熟的技巧，賞心悅目的手法很快就把兩杯雞尾酒調好送到了我們的麵前。環顧四周一看，咋就我們倆個客人？一想也是，誰讓咋倆這麽猴急，五點不到就到了呢?

 

在“After”坐了大約一刻鍾，我們被告知“Ever”的準備工作已經做好，我們被領往通往餐廳的一條秘密通道。原來在“After”黑色的後牆有一扇通往“Ever”的密門，門後有一間牆上放滿書籍的密室，我知道在芝加哥餐廳裏是不允許吸煙的，但是我感覺這間密室用作雪茄房簡直是天衣無縫。密室的另一扇門就是通向“Ever”的前台。

 

當我們到達前台，立刻有位服務員上前來接手我們的大衣。我把我的名字報給了前台，她迅速地查看了一下她的記錄，然後馬上微笑地對我老公說：生日快樂！給了我們一些小驚喜，但好像又是意料之中，這畢竟是米其林2星，留意細節是高質量服務的一個不可忽視的方麵。接下來就有一位身著寬鬆黑色西裝但都掩蓋不了她那極有曲線性身材的非洲裔女士引導我們前往我們的餐桌，不過在前往餐桌前，她示意我們在前台附近的一麵牆上任意挑選一杯飲品。我一步入餐廳時也留意到這麵布滿粉色飲料的牆，當時以為隻是裝飾品，原來這是帶有蜜桃味的飲料是用來清新一下食客的味蕾的。

 

前台服務員記住了老公的生日不是太出我的所料，但是從那位領位員到我們坐下後給我們放置餐具的服務員，以及負責我們餐桌的Capitan都祝我老公生日快樂時，我就感到他們的準備工作做的非常充足，好感一下子又滿了一滿。坐下後，才細細地大量了一下四周。想不到我們暫時又是“Ever”的唯一，想必我們的時間觀念比其他的客人們都強。 “Ever”色調比“After”要暖一些，但是還是以冷色調為主，各個餐桌的距離都很寬裕，所以不用擔心我的鄰座能偷聽到我和老公的對話。負責餐酒的Sommelier在幫我們選定喝什麽酒之前也沒忘記祝我老公生日快樂。

 

老公的紅酒和我的香檳送來之後，我們等了五年之久的Curtis大作陸續上台了。我不是食評家，不想把十道主廚之選的美味描寫的讓讀者覺得也就是這麽回事，所以不想做事倍功半的事，文字就免了，但是你還是可以從我拍的照片中一睹菜容。

 

 

我寫這篇文章距“Ever”之餐大約兩周時間，老實說，讓我最有回味的隻有兩個，一個是椰香帶子，一個是宮崎駿和牛肉配舞茸，特別是宮崎駿和牛肉，確實比我們在日本品嚐的神戶牛肉更是香濃和入口即化。當然其他的也都是精品。總的說來，“Ever”這餐物有所值，至少讓我圓了五年前的期盼。但是和三星的Alinea比較，我就覺得買單下來的818（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覺得我是中國人就喜歡8呢還是就那麽巧讓我發一發？）性價比好像略輸一籌。雖然“Ever”給我們留作紀念的菜單印有老公的名字比較個性化，但是比起Alinea的菜單似乎太過平常了，而且我們在Alinea還特別得到了一本有Grant簽名的精美畫冊，其中詳細記錄了各種菜肴極其製作過程，非常有紀念意義。畢竟2星和3星是有差距的。

 

 

不過他們的服務真的是無可挑剔，當天的值班經理過來祝我老公生日快樂並送了一個小小的生日蛋糕的時候，我就順帶把我以前在“Grace”訂座以及對它關門的無比失望告訴了他，哪能想得到他在五年前就在“Grace”工作，而當得知Curtis出走的時候，他和我一樣震驚，不過他告訴我當日他們還是得把餐廳維持正常運作，但是次日所有的員工就被告知解散了。想必我這個五年之約打動了他，我們用完餐後，他特意請我們倆去廚房參觀。廚房非常安靜，每個廚師都各司其職，有條有序，有種流水線工作的感覺，可惜的是帥哥主廚不在，否則一定要個簽名。以前他總會留言：”It’s all about grace.”,  現在他會不會寫：”We’re her for you for ever”? 前一陣子正好看了一部關於一位變態的高端餐廳主廚殘殺餐廳客人的電影“Menu”，我開玩笑地對值班經理Nick說：還好我們今天毫發無損。

 

 

Curtis是幸運的，如果他沒有遇到Ruth，可能這一生都不會有此成就。衷心希望這個曾經是個性格火爆的小鎮暴力少年Curtis能帶領“Ever”能更上一層樓，早日奪得米其林三星的榮譽！

 

以上照片都是手機原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