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我與同伴在廣州天河,路上迎麵走來一個中年人,他很客氣地打招呼。這人大約四十多歲,臉色灰黃,較瘦,頭發整齊,神態顯得焦瘁,一付風塵仆仆的模樣,衣著雖不時新倒也幹淨,像長年出差在外的供銷員。
他攔住我們,操四川口音的普通話,以恭敬、謙卑的態度對我們說話,弄得我倆不好意思,隻得停下腳步。他喋喋不休地說了半天,最後弄明白了:原來他是四川個體戶,到廣州進貨,他找了一輛返程貨車準備回家,貨和錢包都在車上,不小心貨車偷偷跑了,他也沒留司機的駕駛證,現在身上分文沒有了。
都是出門在外,看他一付淒楚的模樣,我倆很是同情他的遭遇,問他:“你想怎麽辦?”這時他從衣服口袋摸出一張紙,我一看是電報稿,他說要往家發電報,叫家裏匯款,要不的話他不但回不了家,旅館不讓住了,連飯也沒得吃了。他說著說著聲音變得哽咽,眼圈含著淚,眼看就要哭出來。我問:“打電報得花多少錢?”他以哀求的口氣說:“起碼三十多塊。”(那時候通訊不發達,一般家庭沒有電話,電報則是最常用、最快捷的通訊方式。)
我的同伴是一個很富同情心的熱血青年,他順手掏出五十塊錢,準備遞給四川人,這四川人匆忙伸出手來接,頓時眼睛像放了光彩,流露出似乎是欣喜、貪婪的表情。我瞬間感到事情不太對頭,而且五十塊也不是小錢,我拉住同伴的手說:“先別給!”然後對四川人說:“我相信你說的是實話,我們現在陪你去郵電局發電報,電報費我們出。”四川人突然呆住了,那表情由高興變做無可名狀的遺憾、失望,最後是憤懣,不過這人倒是出奇地幹脆,他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二話沒說,扭頭便走了。
望著他匆匆離去的身影,我倆不盡歎息騙子裝得太像了,真是防不勝防,同時也慶幸,自己的善心差點做了傻事。事後雖然我為自己識破了騙子而頗為得意,但似乎也為騙子的表演感到遺憾,如果他不那麽貪心,要個十塊、八塊,興許會得手的。
這個騙人的把戲是利用別人的同情心,而更多的騙局則是利用別人的貪婪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