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長年去南方出差,親身遇到形形色色的騙子。現在的騙子都是花樣翻新的、高科技的,比起來那時的騙子可謂下九流,太小兒科了 ,但在幾十多年前,尤其對於不常出門的人來說,卻是超前的、高水平的。
1986年夏末、秋初,廣州火車站附近:當我剛穿過鐵道下的橋洞,往梓園崗方向走,突然一聲叫喊讓我怔住。迎麵走來一個西服革履,衣著體麵的男人,戴金絲眼鏡,紅潤的麵孔保養得很好,手提一隻密碼箱(當時密碼箱剛剛問世,價格昂貴,咱們北方幾乎見不到。)我的第一印象這人大概是港商,他操濃重的港式普通話,用手指著我背後,又大聲說了一遍:“先生,你丟東西了!”
其實我什麽東西也沒帶,唯一的一點錢放在內褲的小兜裏,盡管如此,我還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褲子後布袋,當然褲兜原來就沒有東西,所以更談不上丟東西。
回頭看去,一個瘦瘦巴巴的小青年,穿髒兮兮的背心,短褲頭,拖鞋,這時我發現他手裏拿著一隻紅絨小盒子。說話的功夫前後兩人都來到我跟前,懷著好奇的心態我停住了腳步。
那‘港商’模樣的人說:“誰丟的東西?”
廣東青年指著前麵走遠的一群人。
‘港商’模樣的人很好奇地問:“拿出來看看,拿出來看看,什麽東西?”
青年打開紅絨小盒子,陽光下一隻金光燦燦的項鏈映入我的眼瞼,在盒子裏麵的紅絨襯托下,這隻項鏈顯得格外刺眼,項鏈上還係著好象是幾千元的價格標簽。
‘港商’問:“多少錢?”
青年看看我,又看看‘港商’,沒有吭聲。
‘港商’扯了扯我的衣服,在我耳邊說:“不要上他的當!”
實在說這時我明顯地感到疑惑:我出門始終很謹慎,我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則,那就是絕不能貪圖別人的東西。我一個外地人,如果真正拾到好東西你們當地人就留下了,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能輪到我頭上麽?更何況別人掉的東西應該還人家。
我笑了笑,沒有搭理,徑直往前走了。走出一小段路,我又好奇地回頭看,這倆人也往我身後相反的方向走了。
我當時既好奇、又疑惑,後來問了廣東朋友才恍然大悟。
現在這個故事許多人都應該知道了:如果‘我’也想貪圖這隻‘金項鏈’,廣東青年就可以按比標簽低很多的價錢賣給‘我’,‘港商’說他沒帶錢,但他也會熱心地幫助砍價,而‘我’將高興地以為自己撿了大便宜。當然,最最重要的是‘金項鏈’不過是加工漂亮的假貨,頂多不超過五塊錢,甚至還低。
其實當騙子也有騙子的苦衷,搞不好也要偷雞不成蝕把米。
在廣州到青島的輪船上,同船艙一個叫L的青島小哥,他晃來晃去,到處炫耀脖子上粗大的金項鏈。別人不大相信,他剛從裏麵出來就有錢買?後來他的同伴給泄了底:原來他們倆人在廣州中山路上閑逛,也遇到類似情景,L一把從騙子手中奪過項鏈說:“這是我掉的!”
騙子當然不會善罷幹休,從來都是騙別人,沒想今天遇到茬子。雙方爭執起來,L和他同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中人,他們要拖騙子去派出所,最後騙子嚇得落荒而逃。同艙人聽後都笑得肚子痛,真是做賊的遇到斷盜的。我拿過金項鏈看,除了分兩輕一些,我這個外行真是分辨不出真假。
廣州的遭遇是我有生以來,遇到的第一個騙局,命中注定,在以後的日子裏,我還要遇到形形色色許多不同的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