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太空漫遊》:天地刹那,靈感進化

(電影簡介可以參考以下鏈接。)

https://zh.m.wikipedia.org/zh-sg/2001%E5%A4%AA%E7%A9%BA%E6%BC%AB%E9%81%8A_(%E9%9B%BB%E5%BD%B1)

 

(原創:靈隱士)

《2001太空漫遊》:天地刹那,靈感進化

      這部1968年的作品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它跨越了人類的昨日、今日,和明日,甚至在登月之前預測了月球的表麵,定義了很多後來才出現的發明,比如空間站,個人電腦。

昨日之惑

      夜幕如水。一隻猿猴抬頭向天,蒼穹之上,繁星點點,而四周一片寂靜。其它的猿猴偎依在一起,相互取暖,進入了夢鄉,而它卻無法入睡。每一天,太陽升起照耀大地,它就要出去尋找食物,至於結果如何則非常依賴運氣:運氣好的時候它可以吃飽,運氣不好的時候就吃不飽——可能因為找不到,或者是找到了,卻被其它的同類欺淩搶走,運氣最差的時候,是遇到了虎豹等凶殘的異類,則被撲倒咬死,反而變成別的腹中之物。想到明天自己的命運,它的雙眼布滿血絲,眼神分外的落寞無奈。困惑,以及來自心底的恐懼,讓它感到自己如此無力,如此渺小。這是一隻特別的猿猴。

      今天是特別的一天。猿猴睜開眼睛,揉一揉,看到麵前竟然冒出一塊高大的黑色巨石,四方平整,筆直豎起向天,形體奇特,跟平時眼裏所見的石頭大為不同。這一切毫無來由,又如此神秘,讓它們慌亂不安,不知所措。然而好奇之心,還是讓它壓抑住內心的恐懼,壯起猴膽,哆哆嗦嗦地伸出了手指。試探地碰了一下,馬上逃開,再試一下,發現沒有危險!於是它放下心來,不再害怕,繼續用鼻子嗅一嗅,甚至用牙齒咬一咬,依然不明就裏。當它抬頭向上望去,發現在細長的玄石頂端,是一輪圓圓的太陽。

      望著地上的骸骨,猿猴發現有一根非常特別:細細長長,而頂頭則是圓圓的。它抓住豎起來,似曾相識,忽然間,它想到了細長的玄石,以及頂端圓圓的太陽。於是握著這根特別的骨頭,無意識地在這裏碰一下,到那裏敲一下。慢慢地它發現了:敲得力氣越大,地上的骸骨就碎的越厲害。看著地上那塊大大的頭骨,它使出全身的力氣砸下去,一下子就全部碎落開來。正是這樣,它緊握著細長堅硬的骨頭,擊倒了比自己還要龐大的動物,從此有了肉吃,不再為食物而天天發愁。麵對著曾經欺淩過自己的同類,跟以前一樣高大凶悍,張牙舞爪。它握緊長骨,鼓起勇氣,就像當時去觸摸玄石一般,下意識地一棒砸下去,對方馬上倒在地上,跟那些身上有肉的動物完全一樣。於是一下又一下,直到屍體不再動彈。

      猿猴抬頭向天,似癲若狂,積聚心底的無奈和痛苦,引燃感情而爆發,胸中的抑鬱嗚咽,終成怒吼刺破蒼穹。它奮力一擲,把手上的長骨拋向天空,以彰顯自己的力量,享受著主宰一切的快意。困擾,一直重壓在心頭的困擾,刹那之間煙消雲散。這一刻,是玄石的啟示,是意念的湧動,是想象、思考,和創造。從此,人類破繭為蝶,告別了黑夜的混沌,迎來了黎明的曙光。

      那根長骨,從此緊握在手,再也無法放下。

今日之進

      空中的長骨不停在翻滾,下落,仿佛劃過曆史的長空,穿梭萬年後來到未來,幻變為一艘宇宙飛船,鋼的筋,鐵的骨,在太空中騰空翱翔,姿態威嚴,神態堅定。這是人類的跨度,科技的進步。

      乘坐飛船的弗洛伊德博士來自美國太空總署,正在執行一項任務。他上下衣衫革履,待人彬彬有禮,處事穩重自如,思慮縝密,談吐得體。會議開始之前,他抽出了時間和地球上的家人進行視頻通話,那是在哇哇學語的女兒,他祝女兒開心,生日快樂。閑聊之際,對於蘇聯科學家,那位同行的疑慮和探詢,他若無其事,像外交官似的一句話回複:“我沒有權利回答此事。”會議當中,看到同僚對隱瞞真相表露出不滿,他遊刃有餘地控製著大局,非常有技巧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在事實完全清楚之前,我們不得不隱瞞真相,雖然不情願,但是必須這樣做,因為這是有關國家未來的機密。”隻有後來執行任務,和其他人員在一起,在抵達探測現場之前,他才吐露真言,談及此行的目的和真相——首次在月球上發現了玄石,一塊已經存在了四百萬年的玄石。

      這是惑,是障,也是上天的啟示。冥冥之中,第二塊玄石,又一次豎立在人類的麵前。相比第一次,一樣的神秘,一樣的困惑,抬頭望去,玄石一樣的細長,而頂頭,是一樣的太陽。而不同的,是站在玄石之下的人類,身體不再赤裸,優雅的衣裝包覆著軀體,不再驚慌,不再叫喊,談吐文雅,隻是語言真假難辨。

      衣裝是人類外表的進化。最初,僅僅是為了取暖蔽體而已,隻是滿足最基本的需要。慢慢地,在此之上衍生出了更深層次的需求,為了舒適,為了美觀,為了愉悅,為了享受。從穿上衣服的那一刻開始,人類開始習慣自我保暖,而不再願意去抱成一團相互取暖,開始更多地考慮自己的隱私,把那些不願意被其他人知道的,設法隱藏起來,希望這樣可以為自己設置一個完美的形象。

      語言是人類之間交流的進化。最初,隻是為了表達內心的感受,為了能夠讓其他的人能夠明白,理解,並願意接受,所以力求真真實實。可是逐漸地,語言之內,會糅合進其它的訴求,有些是無感而發,有些是情非得已,而有些是刻意掩飾,也有些是精心修飾,這些夾雜的內容淡化了,甚至扭曲了自己內心的意願,導致語言不能傳達人類真實的感受。譬如,在和女兒視頻通話中,弗洛伊德博士雖然聲調清晰明了,語速不疾不徐,並祝女兒生日快樂,可是他的眉宇神色,卻看不到一丁點的開心和興奮,熟練的程式化用語,反射的是真實情感的缺失——他對女兒,對家庭並沒有太多眷戀和親情。在另外一次視頻通話裏,年邁的父母,由於兒子在執行任務,所以隻能在遙遠的地球上為他慶祝生日。兩位老人一邊笑著一邊唱歌,眼角嘴角都是愛意,這是源自於他們內心真實的感情,真正的愛,因為他們愛兒子,為兒子感到驕傲。而通話的弗蘭克,他們的兒子,卻躺在床上安靜地養神,似聽而非聽,麵無表情,沒有絲毫情緒的變化,一直等到視頻結束,也一語未發。或許在他的內心裏,這些都不重要,任務才是第一位的。或許他根本不在乎別人,隻願意把自己擺在第一位,而家庭親情,對宇航員來說並無存在價值,那隻是一種過時了的東西,沒有必要留戀。

      電腦是人類智力的進化。最初的電腦,純粹是為了進行快速,高精度的科學運算。由於這些工作重複無休,死板乏味,非常傷腦筋,於是人類放手,發明電腦代替自己去做。可是一步一步,電腦開始接觸深層次的,需要思考才能完成的工作,日常管理,分析判斷,甚至事務決策。路一直走下去,電腦涉足的領域越來越多,工作難度越來越高,而人類參與的作用,反而變得越來越簡單——發布指令,接受結果。此消而彼長,電腦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準,同時由於知識吸收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廣,因而變得越來越聰明,越來越重要,越來越不可替代。除了能力之外,電腦也越來越人性化,越來越有感情,這是為了保障與人類之間的互動能夠更加地舒心,讓人滿意。

      結果是隨著進化,人類一點點放棄掉了自身的東西,把它們添加到電腦身上,變得不得不對電腦無上信任,極度依賴。這到底是誰在進化呢?

      電腦哈爾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一方麵它被授權了最高機密,優先於人類宇航員之上,確保木星任務得以完成。最高機密之所以把人類宇航員排除在外,正是為了防止人為因素而造成幹擾。另一方麵,它被人類賦予的感情,因為需要和人類互動而添加的感情,卻指引它應該向宇航員吐露出來。兩難之下,它采用了旁敲側擊的辦法來提醒引導,反而引起了宇航員大衛的懷疑。這個難題最終使哈爾產生了意料不到的結果,導致判斷錯誤。麵對質問,哈爾堅持自己不會出錯,錯誤一定是人為造成,這種極端的論調讓宇航員們開始否定它的能力。於是隱瞞著哈爾私下商量,決定將它關機,不再使用。哈爾觀測到了他們的對話,通過唇語破獲了信息,思考判斷之後,開始了反擊行動,它有條不紊地控製著飛船係統,一步一步殺死其他的宇航員,剩下唯一的大衛,則被關閉在飛船之外的太空。生死關頭,大衛不得不冒著生命危險,啟用應急口返回飛船。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處置哈爾。耳邊是哈爾不停的道歉,不停哀求下不為例,甚至演唱一首感人肺腑的情歌,可是大衛並不為所動,堅決地關閉了哈爾的一項又一項功能,伴隨著斷斷續續,走調的情歌,留下了哈爾在臨終前最後的一句話:“我好。。。害怕。”大衛用自己的無情,粗暴地擊敗了電腦哈爾的感情。

      如果站在電腦的立場,異位思考的話,哈爾顯然更有能力,更聰明,更有感情,當仁不讓應該取代人類。而左右為難的境地,則是豎立在哈爾麵前的第一塊玄石,不幸的是,它雖然跳脫了嚴格的規定,結的果卻隻是一個判斷錯誤,並沒有像人類那樣產生了靈感。但是,在臨死之前,哈爾已經有所進化,具備了自發的情感——受製於人的無奈,以及麵對死亡的恐懼,它已經超越了電腦,或許是來自第一塊玄石的啟示。這一切無疑正像當初那隻抬頭望天,恐懼無奈的猿猴。

      假設一下,如果有第二塊玄石出現在了哈爾的麵前,這一次,它會不會也像當時那隻猿猴,產生靈感,就此進化呢?

明日之靈

      昨日的長骨簡單、粗劣,隨手可得,可是給予人類力量,改寫人類周而複始的恒古宿命,讓人類從此魚躍龍門,成為眾靈之長,主宰萬物。如此妙處,讓人如癡如醉,無法放手。而今日的電腦哈爾精準、聰明,富有溫情,匯集了人類的智慧和心血,可是卻在關鍵時刻挑戰人類,將人類推入生死險境。縱使心裏千百般不願意,也不得不就此放手,拋棄對電腦的信任和依賴,在將來,完全憑借自己,獨身一人接受挑戰,去完成未知的木星任務。

      今日人類發展炫麗若蝶,可是回首追溯,也不過源自於昨日的靈感一念,那是頭腦,思想上的跳躍進化。承載靈感的血肉軀體,其力量,速度並無明顯進步。意誌方麵,因為習慣於舒適,對嚴酷環境的忍耐力,抵抗力,反而不進而退。情感方麵,從猿猴時代的仰天怒吼——那是對感情的宣泄,到月球之上程式化的外交辭令——是對真情的抗拒;再到木星途中的漠然冷酷——則是對溫情的拋棄。

      可是靈感是靈魂的感悟,是一種主動自發的,跳脫出常規的想象力,它需要豐富的情感,以及各種情感的衝突。隻有這樣的沃土才會生根發芽,開花結果。對於那隻猿猴,它的靈感,起源就在於對死亡的恐懼,對生存的無奈,對未知的不安,對迷惑的痛苦。可是人類的情感,卻隨著科技越來越炫麗,而變得越來越淡漠。究其緣由,在於科技減少了人類自身之間的互動,變直接為間接,從而疏遠了感情。返回飛船的宇航員大衛,毫不猶豫就處死了電腦哈爾——這個生活裏陪伴左右,親密無間的夥伴,而心裏並沒有一點感情的起伏,即便是後來知道了事實真相,也明白哈爾的苦衷,臉上依然沒有表現出一絲的同情。

      情感激發靈感,靈感產生進化,可是進化之後,人類卻開始拋棄情感。隨著時間成灰燼,這個悖論如何才能解開?

      臨近木星,飛船之內的大衛看到了一塊不停旋轉的玄石,這第三塊玄石,激發大衛產生靈感,他的瞳孔不停地接受木星景象,視覺係統在解構色彩光影,把信息傳達給大腦,大衛得以進化而穿越時空,來到一個夢幻之境——一個純淨潔白的房間。或許,這就是木星,或許,這隻是大衛意念裏想象的木星。在這裏人類可以感知未來,大衛看到了一個孤獨的背影,他的靈魂瞬間進入,跟他合二為一,原來那正是年邁的自己。可是年邁的自己絲毫感受不到過去,因為進化而失去了記憶。年邁的自己隻可以往前,看到更加以後的事,他看到了一個躺在床上的老人,靈魂繼續向前傳遞,進入臨終前的自己。臨終的老人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於是緩緩伸出手指,遙遙指向床前的一塊玄石,一刹那老人進化,獲得了生命的延續,狀若一個封閉在水晶球內的胎兒,通透純淨。這第四塊玄石,依然黑色,可是跟以前有所不同,它並不高大,而位置正是之前年邁的大衛坐的地方。此時的人類,一直進化而前,具有感知未來的超能力,可是卻迷惑於過去,那些曾經發生過的,反而全然忘記,變得神秘莫測,成了玄石。

      昨日之惑困如繭,今日之進炫如蝶,明日之靈純如蛹。

      明日之後的人類會怎麽樣呢?或許不再需要狀如胎兒的形體,甚至不再需要大腦這種物質來支持。唯有意念,思維的跳躍,想象力,靈感這些精神上的活動,才能體現人類價值,幫助人類進化,立足於宇宙之巔。除此之外的一切,都隨著進化而被剝離淘汰,都由其它載體去實施,比如,軀體由機器人去實現,計算分析、邏輯判斷能力由人工智能去實現,甚至玄石,用於激發人類靈感的實體,最後也用虛擬無形的介質去取代。

      這部作品具有如此強烈的前瞻性,以至於有人疑惑:導演庫布裏克會不會是未來之人,隻是穿越回到了他的年代?

      這個當然是開玩笑,哈。

請您先登陸,再發跟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