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烈日當空,想西瓜,吃西瓜,寫西瓜,清涼一番。
“老子在城裡上館子都不用負錢,吃你幾個爛西瓜,還要付錢?!”
那是漢奸,咱可不能學。
咱窮,夏天,無論如何,排再長的隊,也要買個西瓜。然後,小心翼翼,推著自行車,將西瓜送到朋友家裡---他家院子裡有口井,那可是60年代大上海的稀有設備。用網線袋裝好,長長的繩子繫著,吊到井裡。
大概隔了半天,太陽落山了,在做晚飯的時刻,取回來,晚飯之後,切開來,一人兩三片,凍得牙都發麻的冰西瓜。
西瓜吃了,瓜子不論大小,都留著,洗過之後,曬乾,加鹽,少許糖,炒來吃。我人粗嘴笨,連殼帶肉一起嚼,然後又一起吐出來,姐姐妹妹都說我浪費,不再給我吃瓜子,至今沒學會。
西瓜皮,也不能丟,不是環保,是做滷菜。
將貼近瓜皮的瓜白去掉--沒多少,因為那年月,牙齒痕幾乎到了瓜皮邊緣(不知道我的刨牙,是不是這樣產生的?)
洗乾淨之後,切成小塊,晾乾,再放入陶缽,水,鹽,醬油,糖,少許醋--加蓋浸泡些日子,吃之前,加幾滴麻油,西瓜皮,成了非常脆口清爽的早餐滷菜。弄堂裡,好多人家如此泡製。
成藥粉“西瓜霜”,不知道用西瓜哪部份製成。口內生瘡,抹了之後,一陣清涼,非常有效。
動畫片《豬八戒吃西瓜》,八戒要吃最後一片原先留給師傅的西瓜,自說自話,假惺惺得非常可愛。不愛吃西瓜的小孩不多吧?
吃西瓜最奢侈的享受,是獨自捧著半隻西瓜,左手拿著芭蕉扇,右手拿著調匙,由瓜的中心開始,一調匙,一調匙,由最甜美直到寡味的白邊。。。那是我留著口水,從電影裡看來的情節----到香港之前,沒試過。
香港天氣暖和,世界各地的水果都有,西瓜,四季都可以吃到。
我喜歡在烈日下走過街邊的小販,請他將玻璃冰箱裡已經切開的西瓜--那色質,已經叫你心先涼下來。不用擔心買整個西瓜,回到家切開來才發現半生不熟。
小販隨意的切下一大片,磅一下,然後,用水果刀將西瓜大部分皮和白肉切去,隻留下一小截,手可以抓著,邊走邊吃。
有的小販會問你,要不要撒鹽?我試過,細細的鹽下的西瓜,特別甜。
香港的酒樓點心,甜品中,有“西瓜盅”,紅色的甜西瓜切成小快,有時加一些蜜瓜。
據說,選西瓜不要挑園園的,所謂的“歪瓜爛桃甜”。看紋路,綠白明顯。至於放耳邊,用手指彈彈聽聲音,是否熟了,或是熟過頭了---我可不會。
有一年,上海的朋友在街邊買了兩隻大西瓜,賣瓜的說:不甜包換。
回家開了,連試兩個,都不甜,去換。
賣瓜的自個吃了好幾口:哇,這麼甜的瓜!你還說不甜?!不換不換!
所以說,賣瓜的一定自賣自誇。
比起現在有人往西瓜裡註糖水,這個賣瓜的,可愛多了。
我不明白,有段日子,上海的西瓜供應非常緊張,說是要有癌症的證明才有西瓜吃。嚇得我不敢開口。
日本人吃西瓜,吃得有點走火入魔,當然,你也可以說吃得有“創意”。
他們說圓西瓜吃膩了,要吃方西瓜。於是,刻意得在西瓜還沒成熟的時候,固定在一個方盒子裡。成熟了,大小一樣的方西瓜,放在宴會廳裡,倒是一道奇特的風景,還不知道切開來味道如何?
無可否認,水果味道的改良,日本人的水晶梨,相當成功,價格也不小。
不過,我們的西瓜改革,在50多年前也相當不錯。
文化大革命不但革了叛徒內奸,工賊劉少奇的命,還讓革命群眾嚐到了革命的真正的“甜頭”。
大字報說,資產階級思想非常腐敗的國家主席,黨的副主席,非常喜歡吃西瓜。
於是,花了國家好多人力財力,為他研製特種西瓜,西瓜命名為“華東26號”。
研製非常成功,可是,隻有“內部供應”。腐敗的劉少奇,每次隻是用調匙在西瓜的中心部位挖幾口,就換上另外半隻。。。我們連西瓜皮都捨得的丟掉,國家主席居然這樣腐敗,這樣浪費,這樣奢侈?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大倒他--我們廣大革命群眾哪有機會吃到“華東26號”?!
我不是文化大革命的小闖將,可是,我是群眾的一分子呀。我還是吃西瓜的闖將呀。
“來啦,來啦,打倒劉少奇!才有好西瓜!華東26號!好西瓜!華東26號。。。”
如何好法?----
瓜不大,型大方,皮薄,色--特別!不是紅色,是檸檬黃色,瓜籽小,不多,瓜肉細膩,甜如蜜。。。
吃的時候,有“國家主人翁”的優越感-----誰不喊:文化大革命萬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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