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黯淡(三)

一個周六久明辦完事順道去拜訪朋友,朋友說他們要去參加一個家庭的BBQ,拖他一起去。他推脫和那人不熟,隻有過一麵之緣,也沒有獲得邀請,不想去。朋友說他們經常聚會,都很隨便,每次都有不認識的人,就是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打打麻將什麽的。

他們買了兩瓶酒就去了。帶他來的朋友幫主人準備食物,負債燒烤。有人在客廳裏,有人在後院幾株巨大的桉樹下聊天。在生人麵前他有些局促,即使喝了點啤酒,也不善於主動加入聊天,那些話題,比如購車買房什麽的,他也沒多少興趣。他獨自呆在角落裏,聽著別人的歡聲笑語,偶爾插一句話,在別人眼裏一定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他後悔來了,這樣消磨時間,還不如呆在家裏看書。這時他看到了她,不覺眼前一亮。她和一個朋友一起進屋,中等身材,穿著並不時髦,點綴流蘇及膝的花格子連衣裙緊貼身子,露出纖細的小腿,和豐滿的臀部形成強烈對照,整體組成凹凸有致的線條,簡直和鬼妹可以比美。她的臉部棱角沒有那麽分明,保留了亞洲人的柔軟。

在拿牛排時他們打了個照麵,他們禮貌地笑笑。後來她有次轉頭時,又和他的目光相遇。她沒有表情,把目光移開。視線再次相遇時,他們不約而同都笑了笑。他發覺她有時露出無聊的神情,也許因為她也不合群,在這人聲嘈雜的地方找不到位置。

後來看到她一個人在後院看花,久明走向她,在離她不遠處停下,說這是荼蘼吧。

她轉過頭,一臉驚訝。她說喜歡植物,但在澳洲第一次見到這種花。就是花開荼靡嗎,有一種淡淡的香味。

“荼靡不爭春,寂寞開最晚。”

“這麽有學問。是植物學家?還是一個懂得賞花的人?”

“正好我的住處也有。荼蘼開得太璀璨,給人感覺有點浮誇。我喜歡旁邊那株天藍葵,不耀眼,有清淡之美。”

“看來是個花癡,”她說。想不到言語這麽犀利。他看到一些血液湧上她的臉,也許那是酒後的紅暈。

“嗬嗬,話跟荼蘼一樣帶點刺。我看花美人更美。”說後他頓覺有點後悔,第一次見麵剛開始說話不該這麽調侃。但看得出來他的冒昧沒有使她不安,他放心了。更何況她剛才說花癡也是有點不得體啊。

她身上沒有穿戴什麽飾物,五官輪廓端正,一雙好奇的大眼睛,沒有明顯的雙眼皮,有點黑眼圈,倒顯得更加迷人。下巴微尖,嘴唇略厚,光潔的臉上薄施粉脂,試圖掩蓋幾點斑雀。細看之下,感覺沒有第一眼那麽震撼,但還是美麗的。

從植物開始,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沒有出現尷尬的局麵,隻有那麽一會兒,話題從一個跳到另一個,他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麽。居留問題,要是拿到身份做什麽打算,所學的專業,澳洲和中國的差異,就連工黨內部的權力鬥爭她也能聊幾句。後來話題又轉到他剛才背的詩,他們各自喜歡的古代詩人,以及唐詩宋詞,再談到現代文學。這個話匣子一打開,就漸入佳境,他們有共同的興趣。顯然她對他的談話饒有興趣,估計他認出荼蘼花和背詩給了她很好的印象。看來讀書還是有點用處的。他從她的談吐中能嗅出成熟但依然浪漫的氣息。有時他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有好幾次她被逗樂了。他說想遠離喧嘩物欲橫流的都市,去隱居,有一間破屋就行。沒有人來打擾,也不去打擾別人,沒有應酬,在偏遠的農村或者深山裏過悠閑的日子。自己種蔬菜水果,養幾隻雞。呼吸新鮮的空氣,聽鳥鳴,看蟲飛,聞鬆脂的香味。有空就看書,他想像博爾赫斯那樣讀完世間所有的好書。

“或者到一個無人的小島上生活,就象當年的顧城。但我隻需要一個女人陪我,不要兩個,那樣太麻煩,你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最後他說。

她眯起眼睛,露出迷人的微笑。“你想得挺美的。不過想想也不犯法。”

“有機會就付諸行動。” 他的眼睛掃了一眼她美麗的鎖骨。

“機會不是自己創造的嗎?”她黑眼圈上的眼睛閃爍發光,但神情略顯疲倦,可能昨晚沒睡好。

“是嗎?努力就會有機會?”他的問話好像語帶雙關。

她正要回答,這時有人過來找她,她要走開。在她走了幾步之後,他鼓足勇氣追上去給她留了名字和電話號碼。她說叫曉玫。她沒有把電話給他。

後來再也沒有單獨和她聊天的機會。

有人湊腳打麻將,久明也沒什麽其他人可以聊天,就坐上桌子。打的是福州麻將,開個金,可以替代所有的牌,金做雀和了最大,搶金天和也很大。他打麻將時有點心不在焉,經常抬頭偷偷看她,看她在幹什麽,和誰聊天。她應該知道他在關注她,直覺告訴他她也在注視他,有幾次她在他們的視線要碰撞時把頭轉開。今天剛開始他手氣還可以,打錯一張牌,後來就走背運了。別人都是搶金金雀的大牌,他隻有小和,輸了不少,但心裏美滋滋的。賭場失意,說不定情場會得意。

 

 月光黯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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