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悶聲喝。說得就是,言酒而必稱茅台五糧,是不懂酒的一種表現!須知酒再好隻是在說口感好,不能保證心情好。雖然感覺好能讓心情好,可是心情好了才能感覺好。品牌走眼不走心,隻要能走心的,都是好酒。。。你搞清楚我說什麽意思了嗎?反正我也是醉了。
那一年,我和三個蒙族兄弟在海拉爾的一個小飯館,喝到深夜,把店裏的白酒都喝光了。。。都喝。光。了。我們還要!店老板很無奈:那辰光也沒地方拿去,又不敢得罪四個喝高了的年輕人。“實在沒有了。。。要不還有半瓶靜海大曲,酒太差,不在店裏賣的,是平常我自己喝的。你們若不嫌棄,就送哥們兒添兩杯。。。”拿來拿來!齊幹了一杯,一拍桌子,好酒!!!!好屌啥哩?依我說,再好的酒,也隻有前半斤能嚐出啥滋味來。半斤之後,味道越來越淡,如水似的。我們本來喝的是五十多度的,已經麻木了。這靜海大曲是六十五度。一杯烈酒下去,穿喉而過,烘燃在胸。一霎那,仿佛味覺又回來了。是故齊聲喊好!
其實蒙古人的酒量,未必比漢人的大。隻是他們嗜酒不怕醉死而已。那一次我在滿洲裏去哈爾濱的火車上,半道上來一個黑矮胖男,一屁股坐在我對麵。人不可貌相,酒不可以鬥量。一介紹,此人竟是陳巴爾虎右旗的漢族副縣長(標配)。三句話一聊,彼此投機。此兄摸索摸索從挎包裏掏出個紙包,兄弟請你吃燒雞。又摸索摸索,掏出個軍用水壺,開蓋聞香知意。。。這玩藝我熟,畢竟軍用水壺是我進校第一天就發的裝備之一。也有幾次用來裝酒,不稀罕,還很親切。於是你一個雞腿我一個雞腿,我喝一壺蓋他喝兩壺蓋。邊吃邊喝邊聊,輕車已過萬重山,不覺水壺底朝天。。。稀罕的是:此兄摸索摸索又掏出了一個軍用水壺。。。喂,喂,咱們雞已經啃光了好不好。。。
喝酒這事兒,真的是三分在酒好,七分看心情。在本科年代,同學義氣們喝的酒,一抿一啜都在心頭,清楚記得。而後來官場商場上的千杯萬盞,總如過眼雲煙,醉生夢死還真是個不錯的說法。現在回想起來,平凡的酒給了我最多的感動,而茅台總是給了我最多的痛。。。
那一個晚上,說好去給北京來的檢查團接風。本來帶隊的司長因故沒來,隻來了五個處長。一聽說這個,單位裏大小頭目,八仙過海,各找理由請假了。等我知道時已是最後的光杆,無處可逃。隻好在處裏臨時抓了一個還沒回家的女同事,迎難而上。好在賓館酒店是我們自家開的,好吃好玩伺候好吧。但等見到麵,五條漢子,還有三個是山東銀,我就知道,這回被坑大了!
我年少時見到山東人,都是在冬天。他們背著烙餅大蔥,趕著毛驢車,裝載高高地高粱秸編的掃帚,長途販賣。這次來的是父子倆。老子黑矮瘦,兒子十八九歲,典型的山東大漢。路過車站飯店,兒子站定不動了。老子無奈,摸出二角錢,買了一碗薯幹酒。兒子端起,一口悶了。依然不動。老子先好言相勸半晌,又暴跳如雷半晌。最後罵罵咧咧地又摸出二角錢,再買一碗。兒子端起一口喝下。然後二話沒說,烙餅沒掰一角大蔥沒咬一口,挽起韁繩和毛驢一起拉著車子向前而去。。。從此山東人之善飲,讓我敬畏在心。
三個山東漢。。。我覺得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閻王殿。趕緊把賓館經理找來,當麵安排飯後的活動,什麽桑拿按摩,唱歌跳舞,台球保齡,多多益善。另外敬一圈酒再走。指望分散些注意力和火力。但天子腳下來的處長們可是等閑之輩。雖說是在京尚書遍地走,侍郎不如狗。可出了京,處長們是位卑不敢忘國威。冤有頭債有主,處長們的一腔怒火,深埋在酒杯底,倒映在瞳孔中。。。酒桌上頻頻發難。雖說是強龍不壓地頭蛇,畢竟我好漢難敵十拳。。。可憐我像茫茫酒海中的飄搖扁舟,徒勞地想用佳釀去澆滅怒火,不諦火上澆烈酒。。。
還好女同事給力,喝了個半斤八兩的,飯後自己騎車回家了。後來我的司機也看不下去,挺身而出幫我喝了有一斤。。。此老司機酒量神鬼莫測,據說吹一瓶後再吹警察的測酒儀,毫無反應。但其餘的酒都灌進了驢肚子。總算瘦死的驢子比羊大,最後還能站著走出賓館。半路上我就讓司機停車下去吐了,再上車,這個世界就與我無關了。。。幾十年過去,至今我也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我是怎麽回到家的。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喝了多少酒。事後每次問女同事和司機,他們都笑而不語,一字不漏。搞得我想報個工傷都拿不到關鍵數據。。。
其後一個月,我感到這個世界充滿了酒糟味;其後三個月,我拒絕再喝一滴茅台。可人在江湖,該端的杯還得端起來。。。能喝八兩喝半斤,這樣的幹部太年輕;能喝半斤喝八兩,這樣的幹部要培養。。。我這都喝了幾斤了,咋就沒個人同情一下哈。是因為茅台麽?那位真酒仙要說:你他媽都能敞開了喝茅台,還瞎吡吡個啥。。。也是,子曰:求仁得仁,又何怨哉。。。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