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在他的講演《我的時代與我》中說過一句對藝術家的警告,他說“自我”也就是ego, 是藝術家最大的魔障。觀眾買票看電影,希望通過你的作品看到他們自己, 而不是看到藝術家。觀眾是在藝術創作中寄托自己的情懷與夢想。如果藝術家隻想寄托自己的情懷,隻對“自我”感興趣,最後愛讀他作品的人,除了他的父母,還有就是按時付錢的心理師。按我老媽對我的教訓,你到底寫了什麽了不得的作品了,要喋喋不休地抱怨別人不理解, 世道不公平?!這話幾次給我當頭棒喝。
現代文學史上著名的傲慢無禮者,是喬伊斯,他自從十歲開始就被周圍人目為天才,自視也極高, 他的作品為他的傲慢背書。喬伊斯大學畢業初,當時愛爾蘭的最有名的詩人葉芝請他吃飯,和善老實的葉芝久聞喬伊斯的盛名,可是喬伊斯不買前輩詩人的帳, 他連正餐還沒開始,就指責葉芝的詩歌風格陳舊, 說老家夥是文學進步的絆腳石,然後拂袖而去。葉芝也是隻認才華和作品的死腦筋,他獨自吃完午飯,買單走人,之後他沒有說過一句對喬伊斯作品不利的評論 。所有這些少年氣盛,這些無禮和冒犯,都為純文學愛好者這個極小圈子津津樂道,成為天才怪誕不經的傳奇。我們讀喬伊斯的作品,《都柏林人》是現代小說的燈塔,《尤利西斯》是英國文學的標杆,隻要作品過關,讀者願意縱容作者的一切人格缺點,這是文學的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