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露的曖昧

來源: 英二 2017-02-07 07:25:29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9222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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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露的曖昧

 

亞曆山大(Alexander)大帝讓偉大的畫家阿佩裏斯(Apelles)來畫他的情人康巴斯白(Campaspe),阿佩裏斯是亞曆山大的宮廷畫師,而且是唯一的一個被允許為他畫肖像的人。根據古羅馬學者老普林尼(Pliny)在他的《博物誌》(Naturalis Historia)中的描述,亞曆山大要康巴斯白脫光衣服,以“欣賞她身體的美”。在工作的過程中,阿佩裏斯愛上了她。國王注意到了,就把他的情婦獻給了畫家。

在當時的希臘,阿佩裏斯相當有名氣,名噪一時的《維納斯升起在海上》(Venus Rising From the Sea)就是他的得意之作。而這幅驚世之作中維納斯的模特正是康巴斯白。康巴斯白到底有多美麗?戈多德(John William Godward)的繪畫《康巴斯白,亞曆山大大帝的陪伴》(Campaspe, the companion of Alexander the Great, 1896),可以說是她的真實形象的寫照。

 

John William Godward:Campaspe, the companion of Alexander the Great, 1896

 

在古希臘,像康巴斯白這樣即漂亮又聰穎的女人被稱為“陪侍女”(hetairai),她們大都精通音律,能歌善舞,還能與學有所長者攀古論今,盡管她們的大多數都會和主顧發生性關係。康巴斯白是亞曆山大的陪侍,這樣的場景已經被畫了很多次,法國新古典主義(Neoclassicism)畫家雅克·路易·大衛想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去表達它。他作了一個與其他的作品不一樣的人物安排,他設置了一個寬敞的場景,這樣,三個人物都可以很清晰地出現在畫麵中。兩個男人,一個站在另一個的身後,他們的麵孔都朝向了女人,女人在他們的麵前,隔有一定的距離。她的裸體暴露在他們的麵前,她做出了一個含蓄的曖昧姿態,看起來非常的羞澀,盡管,這樣的羞澀並沒有膽怯的成分。然而,她的尷尬,或者說她的調情,對於熟知這個故事的人都可以理解,這是在討好她的主人,而同時,又在掩飾她自己的欺騙,即激起了她畫家情人的欲望,而同時,又在安慰他,並在表示,是她在掌控這個愛情遊戲。

所以,康巴斯白的裸露(nudity),她的美麗胴體的真實的暴露,在欲望的糾葛中,它是一個利害相關的所在:從這個裸露,亞曆山大和阿佩裏斯的欲望都得到了滿足,但同時也是一種挫折。亞曆山大欲望的是圖像 —— 他渴望占有圖像,渴望對這個己占有身體的至高無上的占有 —— 然而,這個身體已從他那裏被偷走了。阿佩裏斯欲望的是身體 —— 同樣的,他也擁有了它,即便是,他隻能用他的眼睛來擁有 —— 但是,他隻能擁有圖像(和繪畫圖像的時間)。

看康巴斯白的羞澀姿勢,這個通過精心安排的場景已經告訴了我們,這個有關裸露的不忠貞的一切。畫麵的布景,在體現的就是一張床,由黑色的帷帳襯托了白色的床單。這樣的床,它不僅僅是一個畫麵的裝飾,它也是一個演示曖昧的結構,它也是畫家的床(就好像,它要觀者相信,阿佩裏斯就睡在這個畫室裏 …… 事實上,當國王不在那裏的時候,他必定已經這麽做了)。羞澀,它本身就是含糊的,看起來,如果說,康巴斯白是做出了一個用她的頭發來遮掩她自己的曖昧姿態,那麽,其實,她什麽也沒遮住,既沒有遮住乳房,也沒有遮住腹部。尤其是她的肚子,相比較與她身體的其他部位,她的腹部是對畫家的凝視最為敞開的地方。這個身體被這個床第抬起,這個展示的肚子,它和兩個男人的肚子處在一樣的高度:它們平行地排列在兩個男人凝視的軸線中,而整個畫麵的展開,正是沿著這條凝視的軸線 ……

 

Jacques-Louis David; Apelles Painting Campaspe in the Presence of Alexander the Great,1814

 

然而,事實上,繪畫隻是剛剛開始。不像以前的畫家,他們在畫布上首先描繪的是康巴斯白的上身,在畫麵中,畫家大衛給於我們的隻是一幅草圖的初步線條,它從大腿一直到腹部,而上身仍然是看不到的。在這些模糊的線條上麵,有畫家阿佩裏斯的投影,它既遮掩了它們,又在突顯它們。除這些線條之外,整個畫布是裸白(bare)的。(我們知道,大衛還沒有完成這個畫麵:然後,他會去填空在阿佩裏斯麵前的這幅畫嗎?……)背景的顏色重現在畫布中身體的某個部位。這張裸白的畫布就像一幅裸女的繪畫,雖然,對於一個裸露的身體,它隻是表達(expression)而不是再現(representation)。對於就在眼前的裸露,畫布的存在具有三重價值:首先,是展現的價值,它給畫筆提供了放開,或守緊的可能;其次,是可操作和可塑造的價值,在這個意義上,畫家恨不得讓他自己出現在這個畫布上;第三,是隔離的價值,隻要這個畫布充當了這個女人和兩個男人之間的一道屏幕。(屏幕,或是導向:所有這一切的安排,就好像,存在兩條男人的凝視軸線,而畫布使得他們產生了凝視的交叉:第一條軸線是兩個男人對女人的凝視,第二條軸線是兩個男人對她的肖像的凝視。此外,畫布被呈現為一個舞台;一對黑色的帷幕撩起在它的上方。)

這還不是全部。裸露在這裏,扮演的甚至是一個更為窘酷的角色。乍一看,亞曆山大的裸體像是在強化它的自身,他披在身上的皇家紫色布巾和將軍的頭盔在突顯它。麵對他赤裸的情人,主人在展現他自己的赤裸:這樣的展現是在宣揚他的欲望,同時,也是擁有她的暗示;這樣的展現突顯了他與女人的合拍,以及,在某種意義上,他與另一個男人的競爭。亞曆山大的裸體,在一種雕塑的形式,它的身體的勻稱完全可以與康巴斯白的精致相媲美。在這一點上,觀者的凝視,發現它自己已被繪畫的兩極所吸引:它被引向了一種,或是另一種性別。曆史(或是傳說?在這裏已經不重要了)學者認為,亞曆山大大帝是一個雙性戀者(bisexual)。我們知道,裸體對於畫家(大衛)來說,是何等地重要,他甚至為它畫了一張草圖;亞曆山大的手搭在阿佩裏斯肩膀上的細節,反過來可以用來作為亞曆山大大帝是雙性戀或是同性戀的分析。然而,對於這幅畫繪畫,人們隻需要稍加分析就可以理解:明顯的,裸露是雙重的,無論它在宣稱的是異性戀,還是同性戀。裸露不是籠統了所有的性別嗎?存在孤立的裸露嗎?所有的裸露不都是在麵對它的自身,或是另一個裸露嗎?裸露,它首先不就是一種“麵對”嗎?

誠然,繪畫它從來就不存在“麵對”(vis-à-vis)的機會,因為它從來就不觀看。它不存在觀看的關係。這就是為什麽,在大衛的繪畫中,其中的畫布是裸白(bare)的:畫布麵對的是它的自身 —— 就像一種偉大欲望的伸展。確實,在畫布的上方有一個勃起:看畫框的高處,有一個陽具 —— 菲勒斯(phallic)的頭。和它相對應的,是與它鄰近的床的柱子,它的頂端被加冠了一個喇叭型的帽子。

裸露,它不是一個存在(being)。它甚至不是一種美與不美的質量(quality)。但是,它總是呈現為一種關係(relation),一係列關係的同在:它關乎他人,關乎自身,關乎一個圖像,關乎一個圖像的在與不在。

裸露的曖昧,是因為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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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人對女子的態度與中國完全相反 -fourwaves- 給 fourwaves 發送悄悄話 (1628 bytes) () 02/07/2017 postreply 09:30:47

這個不敢認同,種族內,男人與女人是相稱的, -英二- 給 英二 發送悄悄話 英二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07/2017 postreply 11:22:46

看看這個評論 -fourwaves- 給 fourwaves 發送悄悄話 (114 bytes) () 02/08/2017 postreply 09: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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