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也罷,世界也罷,僅僅是我曆練心靈的道具。我從來不去仇視那些說我壞話的人,更不會報複他們。說實話,我的心裏沒有仇人,就算別人詆毀我,我也很少說他們的壞話。我覺得,他們就是另一個我。他們的惡,我心裏也有,隻是我沒有給這種惡營造一個適宜生長的環境,因此它沒能發芽、開花、結果而已,但這顆惡的種子依然存在——這也成了我修行的理由。所以,我在展示這些人物心中的邪惡時,也是在一層一層地剝開自己的心,希望自己能完全清除那潛伏在內心深處的惡因。對我來說,寫作本身就是在修煉。同樣道理,我所有的修煉,也都是在寫作,它們與我的心是一體的——在麵對整個世界的時候,我都是這樣。
一些作家跟我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他們覺得自己非常完美,哪怕真的有不完美的地方,他們也不願意承認,或者根本看不到。他們總是覺得,一切都是世界的不足或者他人的問題,好像什麽都跟自己關係不大。因此,他們的心靈也就失去了最重要的功能:懺悔和反省。這樣,是很難進步的。
實際上,真正的作家隻能在發現自己的過程中發現世界,然後在發現世界的過程中挖掘自己。如果不明白這一點,就不可能成為一個優秀作家。相反,如果一個作家能在觀照世界的同時觀照自己的心靈,而不是把兩者分開,他就會變得非常博大,擁有一顆鏡子般的心,能清晰地映照出整個世界,卻沒有失去本身的主體性。在這種智慧的觀照下,他還會發現,生命和作品中的諸多場景,其實也是作家心靈的反映。
——選自《光明大手印:文學朝聖》 雪漠著 中央編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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