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掃地出門
1968年5月，中共中央、中央文革小組發出了《轉發毛主席關於＜北京新華印刷廠軍管會發動群眾開展對敵鬥爭的經驗〉的批示的通知》。於是“清理階級隊伍”的運動開始了。母親終於因為自己的“不認罪”，被戴上了“右傾翻案急先鋒”的帽子，再次成了“批鬥”的對象。
9月8日，那還是在“秋老虎”的時節，早上，我和母親與弟弟三人像往常一樣到金剛公園去鍛煉身體，七點多鍾，傅洪年和王鐵生老師突然帶著一群學生來到公園，找到我們後立即要我們不許亂說亂動，老老實實地跟他們走。到了天緯路三馬路口，他們又分成兩組，一組，押著母親去了學校，另一組，帶著我和弟弟回了家。九點多鍾，傅洪年和王鐵生老師及一群人一邊呼著口號，一邊押著母親回來了。母親的胸前掛著一個大紙牌，上麵寫著“右傾翻案急先鋒”。在院門口他們向圍觀而來的人們宣布：根據黨中央的《5.16通知》，校革委會決定將“右傾翻案急先鋒”開除公職，將她與其家屬“掃地出門”，立即遣送到廣西梧州市去接受勞動改造（盡管梧州並不是母親的老家）！宣布完畢，他們隻讓母親草草地收拾了幾件換洗衣物，往我的小書包裏塞進了頭天剩下的三個饅頭後，立即由戴著紅衛兵袖標的傅洪年和王鐵生老師押解著我們坐著不知從哪裏弄來的三輪車，趕往北站，登上了開往北京的火車。這是我第一次坐火車。在北京，換乘了開往廣州的火車。那時，我們沒有資格乘坐臥鋪車，我和弟弟隻能擠占一個硬座座位，累了，我就鑽到座位的底下，把位置讓出來給弟弟。
列車一路南行，當火車開進德州車站時，母親告訴我，這裏是“德州扒雞”的故鄉，這裏扒雞，香酥可口，入口即化；當火車路過武漢時，母親告訴我，你要好好看看這座大橋，這是中國人自己在長江上造的第一座跨江大橋。毛主席在《水調歌頭?遊泳》中提到的“一橋飛架南北,大塹變通途”，說的就是它；當火車停靠在鹹寧站時，母親對我說：這附近有個地方叫丁泗橋，當年，你的大姥爺參加北伐，就是在那裏犧牲的，真想去那裏祭奠一下他，如果他能活到今天，肯定是個將軍了；當火車停靠在株洲站時，母親對我說：你大哥就在這附近的一座煤礦裏，不知他過得如何？
雖說是直達列車，然而自北京到廣州還是花了整整三天。下了火車，我們就近到廣州東方賓館借宿，不過，服務台看了傅，王二人的介紹信和工作證之後卻告訴他們：你們的級別不夠，不能住這裏。這時，母親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證，問道：這個行嗎？服務員看了之後說，她的級別夠，可以入住了。
轉天下午，我們乘船離開廣州溯西江而上，清早，抵達了梧州客運碼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