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你 11-完

11

 

離高考還有14天。

 

那是個星期六，不上晚自習。胡眉眉去打開水，遇到齊耍耍也去打開水。隨便聊了幾句，齊耍耍說要不然我們去看電影怎麽樣，敢不敢？唉，跟胡眉眉講話，就別挑釁她，好不好？她就個土匪，你跟她叫板！

 

電影看完了往回走，黑燈瞎火的，齊耍耍一腳踩上根爛木頭板子，這爛木頭板子上還有根鏽釘子尖頭朝天，頑強地戳穿齊耍耍的鞋子，戳到他的腳。齊耍耍大叫，胡眉眉手起刀落，釘子就拽出來了。這時候，兩人產生了嚴重分歧。齊耍耍堅持要去醫院，萬一破傷風怎麽辦，馬上就高考了。好嘛，這會子他想起高考了，早幹嘛呢？胡眉眉想回去睡覺，說就釘子戳了一下，不會死的。齊耍耍偏要去，說我總不能死你手裏吧，傳出去，好說不好聽啦。胡眉眉沒法，認栽，誰叫他媽的不早不遲偏偏去打個麽開水。還要扶著他一瘸一拐的。等醫院搞完了再回到宿舍，門早關了。拍了半天，看門大爺不耐煩了，拍什麽拍，學校有規定的，孤男寡女半夜三更的，蠻有趣是吧？有本事去拍政教處！

 

齊耍耍的意思，好好解釋一下，還要給人看他的腳。胡眉眉那顆爆炭，不點都要著，你還要她去拍政教處，她拍不死你！戰火升級，看門大爺的老伴披衣下床，罵罵咧咧的，說些不幹不淨的話，就是不開門。胡眉眉本來早就想睡覺了，熬到現在離成功隻剩一步，你讓她怎麽咽得下這口氣。何況人類已經無法阻擋胡眉眉了。好，很好，你不讓我進去睡覺，我就讓你們都睡不成！撿了塊磚頭一二三就把玻璃淬了。＂嘩啦＂一聲巨響，劃破夜的寧靜。大家夥兒短衣襟小打扮從床上蹦下來，敲盆子敲碗，鑼鼓喧天，夾雜著口哨吆喝，更有人趁亂從樓上潑了盆水。這還了得，反了！那兩小王八羔子已經竄院裏了，逮著！大爺大媽老鷹抓小雞似的一人撲一個，就聽齊耍耍邊跑邊嚎：＂抓流氓！抓流氓！＂將氣氛推向高高潮。

 

第二天有人問齊耍耍，你為什麽要叫抓流氓呢？齊耍耍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你沒說她往哪裏抓！＂

 

學校要處分，開始定性，＂就算你們不是談戀愛＂……這個，他們真不是談戀愛，我們全班都可以作證，王衛在（3）班，歸根到底，就是打了個開水。當時班主任提了三隻雞四隻鴨去省招生辦淌路子，他兒子也高考，公私兼營。聞聽消息火速趕回。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胡眉眉無所謂，齊耍耍是肯定可以上重點線的，那也是他的指標，再說齊家塞了他那麽多錢，豈能由著學校開刀問斬！最後，隻令胡眉眉就毀壞公物一節作深刻檢討，並賠了玻璃錢。

 

胡眉眉的檢討交上去，那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山河失色，日月無光，你看了不哭一缸眼淚你都不是人。中心思想段落大意就是：下回打開水要先看看星座和血型。







12

 

高考一完，江小魚迫不及待趕回來，宿舍關了，住林笑家。齊耍耍直接住王衛家，徹底公開。完了帶王衛回去，醜媳婦總要見公婆。

 

他們高考完了才填自願，分數還沒下來。江小魚和林卡商量著填哪些學校，好象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似的。倆人又跑去公園玩，中午買了盒餅幹，奶油夾心的。江小魚又發神經，說你吃這一條，我吃那一條，看誰吃得快。林卡慢騰騰吃了幾塊，江小魚不知不覺手就伸到這邊來，說你吃太少了，多吃一點。林卡懶洋洋的，＂哪裏少？我都快吃光了。＂＂那都是我吃的……＂回到家電視裏一個長得象機器人硬梆梆的男人正在重複著：＂你打了大力神，你打了大力神……＂林卡差點栽倒，這人臉型怎麽這麽象江小魚，下巴一模一樣，而且，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過了幾天，梅小活來找林卡，帶給她一封江小魚的信。原來她跟老狼等一堆人搭車去財主他們廠去玩，老狼不理睬她，她很難過，被江小魚看見，才一問，她就哭了。江小魚手忙腳亂，說，你想要怎樣？我去把他打一頓。林卡一聽就笑起來，梅小活說，他蠻義氣。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心相印，情相牽，林卡天真地以為，自己一定會嫁給江小魚。

 

 

*

 

林卡幾乎被老狼從床上扯起來，＂快跟我去學校，分數下來了。你考得蠻好，第十名，肯定能上線。＂＂你呢？＂＂我也蠻好。你怎麽一點都不急？我特意來喊你的。＂

 

林卡淡淡的，不過是個大學，而已。可她周圍的人都鬆了口氣，總算考上了。江小魚不願走定向委培，複讀。

 

 

 

*

 

一年又一年，雁各西東， 往事無蹤。問誰不曾純真初戀；誰又不是，永失我愛！

 

高中畢業20年聚會，林卡還無法籌得時間和金錢去赴約。四年以後，她去了大學畢業20年聚會，一屋子蚊子血和飯粘子，絮絮的，祭奠青春。

 

倒是畢業十年的時候見過齊耍耍，在北京。齊耍耍意氣風發，一次全過注冊會計師考試，又去考了個律師資格，正在運作公司資本上市。最神奇的，是他的小手長大了。他老婆不是王衛，狂愛他，不放棄，中醫西藥，土法洋方，理療按摩，天天整他那隻手，幾年下來頗有成效。雖不能跟左手比，但已經不怕見人了。齊耍耍感慨萬千，說很感激朋友們，一路走來，都是拿他當競爭者，沒有同情他。林卡停了筷子，望著他的眼睛，你又不差。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你用左手寫字。可你左手寫出來的字，比絕大多數右手寫出來的都好。齊耍耍連連搖頭，哪裏，哪裏，你是朋友才會這麽說。又提起老狼，高三（6）班首富。財主移民海外。凡一塵曆盡磨難，嬌氣全無，婚禮上盡是魚尾紋，讓林卡心疼不已。

 

後來林卡輾轉得到一張20周年聚會的CD。一眼就認出江小魚，但似乎沒有她印象中那麽高，沒有發福，發際線退得厲害。在舞廳昏暗的燈光下，江小魚與胡眉眉共舞，笑語喧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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