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麗的爸爸媽媽都是博士，忙。麗麗16個月大, 早出晚歸送來托我父母照看。其時我正懷老大。
麗麗天生麗質，皮膚晶瑩雪白，頰上深深兩個梨渦，烏溜溜的大眼睛，粉嘟嘟小嘴，嬌滴滴的，非常之小女兒情態。立刻就成了全家的寶貝。美女人人愛，哪怕她還小。可是她也愛我，就太讓人浮想聯翩了。
我搭bus上課。那天爸媽正要帶麗麗去散步，就一起走到bus站。麗麗以為bus是外星人的飛船，怕我有去無回，哭得梨花帶雨，難分難舍，又孤獨無助，盼顧無援。再見麵，她驚喜之餘，對bus格外留意。坐在車裏，手指窗外，bus，bus…...她爸媽不明就裏，周末抽了點時間帶她坐了趟bus。麗麗那個美呀，她也上了天了。一見我，急急忙忙說：“阿姨，bus，” 又拍拍自己，“麗麗，bus！”
隻要我在家，麗麗就黏著我。摸摸我肚子，笑眯眯揚起小臉：“Baby，baby。”有時候就在我床上一起午睡。她漸漸說的話越來越多，兩個字，三個字，甚至句子。我上廁所，不讓她跟著，要關門。麗麗聽著我的解釋，想了想，將她訓練入廁的塑料凳子搬來，對奶奶清晰地說出她人生的第一個完整句子：“麗麗拉屎。”
麗麗在我們家吃了一種cereal 覺得不錯，暗暗記住了盒子的圖案。周末購物的時候，她坐在購物車上東瞄西看，居然被她找到了一樣的盒子，並且在她觸手可及處，她毫不猶豫就拿了。付帳的時候她爸媽說怎麽會有這個，就扔出來了，沒買。麗麗大概心裏正得意呢，東張西望沒注意爸媽的小動作。到家後她破天荒地一一審視物品，沒找到她的東西，大哭。爸媽哄半天才弄明白咋回事。回頭講給我們聽，我說真的呀，麗麗，你還自己拿東西？你還哭？她羞澀地扭著肩膀，低著頭，怪不好意思。
天性，麗麗超愛美，喜歡穿裙子，有一回還給自己搭配了一頂帽子，斜挎一隻小包。把她媽給樂得，“哪來的農民企業家呀？”她見別人戴項鏈，回家就把她媽結婚的珍珠項鏈掛脖子上，但是並不喜歡，不好看。直到有一次社區活動穿珠子，奶奶幫她穿了一長串五顏六色形狀各異的塑料項鏈，那就成了她最最心愛的珍寶，天天戴著，須臾不離。不用照鏡子，一低頭就看見了，多好呀。路邊一棵蘋果樹，無人打理，碩果累累壓彎枝條。帶麗麗去摘蘋果玩，小的，隻能給鬆鼠吃。麗麗興奮地跑來跑去，可那條項鏈卻絆著她甩來甩去十分不便。麗麗多聰明，小心翼翼取下來請奶奶幫她拿著，自己去摘蘋果，摘完了立刻戴上。我們坐外麵曬太陽，麗麗撿根樹棍在沙子上劃字，我說你寫個麗麗，她就劃幾下，我說你再寫個媽媽，她又劃幾下，兩個人嘻嘻笑著，真好玩。她媽媽來接，你們在幹嘛呀？我說麗麗在寫她名字。真的呀，她都會寫自己名字了？唉，這又不是論文，有什麽難的。麗麗，再寫一個。麗麗就又劃了幾下。
你我飄零海外，身若浮萍，跟著一隻飯碗輾轉。沒搞定飯碗前，我兒子小小年紀就跟著我父母，打回老家去了，一年後才打回來。麗麗就更不用說了，大家各奔前程。所幸他們的飯碗又轉到我們這邊來一陣子，久別重逢，喜不自禁。樂嘰嘰玩了一整天，臨別，一顆顆渾圓的淚珠自麗麗眼中滾落，我輕撫其背，她就勢攀上我脖子，“小眉阿姨，I love you。”“I love you，too。”“I love you too，too。”
麗麗的爸媽曲線救國，辦了加拿大綠卡，並要考公民。思來想去，將麗麗放我們家最保險，三天。老公主動給美女讓道，睡沙發。兒子和我父母剛從中國回來不久，鬧覺，把自己和別人都折騰得精疲力竭才睡。看到麗麗乖乖躺床上閉著眼睛，由衷地說：“麗麗姐姐好嚇人啊，自己睡！”我說這有什麽好嚇人的，本來就應該自己睡。麗麗接口道：“他不好。他鬧。”兒子麵帶愧色，暗下決心，一定要改過自新。看，榜樣的力量！
第二天下班回家，奶奶帶了兩個孩子在地鐵口等我。麗麗象隻小鳥一樣撲棱著雙臂飛過來，我蹲下來一把接住她，大家高高興興往回走。吃飯的時候，不到2歲的兒子突然蹦出一句：“媽媽喜歡麗麗姐姐。”麗麗當仁不讓，用手指點著：“他的媽媽喜歡我。”
那天是中秋節。爺爺在外麵公用涼台擺好小桌小凳，而且那年碰巧買到小巧酥皮的蘇式月餅，梨子也切好一片片的。爺爺很高興，好，這回麗麗跟我們一起過節，看月亮，吃餅餅。天上一輪明月，照得涼台上如水洗一般，清亮，清寒，清輝無限。我們來唱月亮歌吧。好，≪小白船≫。麗麗，你唱個Twinkle，twinkle，little star。哦，你還會背床前明月光？那我們一起背吧。
是誰，說錯了？說成吃月亮，看餅餅？月亮怎麽吃呀，太好笑了……
麗麗13歲的時候，我們又見過一次。有我高了，細胳膊細腿，眼睛也細眯成丹鳳，梨渦猶存，嫵媚動人。如花似玉女兒伴身，真是中年男人的榮光。她還是那麽乖巧，帶弟弟玩，讓我們大人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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