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3 年,突厥人攻陷君士坦丁堡,不光象征著奧斯曼帝國的正式崛起,徹底把持了歐亞間商業途徑,同時也啟動了一係列大事件的發生。那時造成歐洲酷寒氣候的小冰河期已經開始,歐洲國家亟需香料來長期保存肉食,而在當時香料是稀缺物資,隻有亞洲國家才出產。為了打破了奧斯曼帝國對東方香料和其他資源的壟斷,歐洲冒險家們紛紛西行。 1488 年,葡萄牙人發現好望角, 1492 年,伊薩貝爾和弗迪南把摩爾人驅逐出西班牙,資助哥倫布橫跨大西洋。新大陸的發現徹底改變了人類曆史的走向。
突厥人並不知道他們的擴張會產生什麽樣的蝴蝶效應,奧斯曼的蘇丹們隻知一手持劍,一手高舉可蘭經,利用軍事優勢和宗教話語權,對內鞏固對疆域內各民族的有效控製,對外采取“遠交近攻”的擴張政策。依靠其強大的騎兵和海軍,經過一百多年征伐,奧斯曼帝國全盛時控製了小亞細亞,巴爾幹半島,中歐、東歐大部分地區,阿拉伯半島,北非以及大半個地中海、黑海。最終建立起了統治區域最大,統治時間最長的伊斯蘭帝國。
蘇雷曼大帝的禦璽圖章 ( Tughra ): 三根直立的柱子象征著三大洲,整個圖章意為“戰無不勝”
匈奴、阿拉伯、蒙古等其他亞、非族群也曾入侵歐洲,但多半“其興也勃,其亡也忽”,或者像摩爾人一樣,影響隻局限於歐洲一隅,沒有一個政權能象奧斯曼帝國那樣,能占領大片歐洲土地,並且和列強對峙攻防長達三個多世紀之久。其內政外交,大有可圈可點之處。
不少中國人受西方話語的洗腦,把一切非西方的文化和製度自動貼上落後野蠻的標簽,其實,掀開曆史的麵紗,事實並非如此。拿以博愛忍耐為號召的基督教來說,在羅馬教廷和威尼斯城邦的組織和鼓勵下,十字軍以保護宗教自由(基督教信徒去耶路撒冷朝聖的自由)為名,數次東征,所到之處,不光穆斯林、猶太人被屠殺,連東羅馬的基督教徒們也不能幸免。君士坦丁堡,羅馬第一個皈依基督教皇帝所建的基督教城市,也沒有躲過以基督為名的十字軍的屠刀。因此東羅馬帝國搖搖欲墜的時候,威尼斯決定給東正教庇護,但君士坦丁堡城破之日,他們舉教投降,寧可受製於伊斯蘭異教徒,也不肯再被那幫威尼斯商人給坑一把。所以今天伊斯坦布爾的市民,其實多半是東羅馬時代希臘人的後裔。
為了有效管理帝國境內的數十個民族和多種文化,奧斯曼的蘇丹們采取了一種“統而不治”的前現代帝國模式。作為伊斯蘭教的精神領袖“哈裏發”和帝國軍隊的最高統帥,蘇丹負責征伐和宗教事務,也就是說隻管槍杆子和話語權。而具體的政府管理工作,則派遣給其他官員去做。奧斯曼帝國的地方政府根據其曆史文化特點,享有高度自治。各地部落首領以及貴族頭人,對地方事務,擁有很大的自主權。
雖然奧斯曼是伊斯蘭國家,但曆代蘇丹對基督徒和猶太人相當寬容。伊斯坦布爾城內,基督徒和猶太人可以公開禮拜。 1492 年,西班牙驅逐摩爾人,開始建立宗教裁判所,屠殺猶太人和穆斯林,當時的蘇丹派海軍去西班牙拯救他們,並且把他們帶回奧斯曼帝國安置。
盡管對異教寬容,奧斯曼朝廷對基督徒和猶太人還是有所忌憚,並采用“征子”製度加以控製。每隔一段時間,朝廷會從巴爾幹半島選三千聰慧勇武基督教或者猶太教的小男孩,把他們帶到伊斯坦布爾學習,作為穆斯林培養成人,這些孩子們長大後加入蘇丹的禦林軍。這種“征子”製度一方麵給了非穆斯林人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另一方麵也擴大了朝廷選擇優秀人才的餘地,但更重要的是,早早把基督徒和猶太人中最聰明俊秀的男孩選走,等於剝奪了這些族裔可能挑戰朝廷的機會。對其他民族和宗教的寬鬆政策,使奧斯曼帝國境內各族同心協力,其國家能夠持續擴張長達二百餘年。
蘇丹禦林軍
奧斯曼帝國采取“遠交近攻”的政策,和法國交好,但和哈珀斯堡王朝纏鬥多年,曾多次兵圍維也納,但每次都無功而返。有趣的是,奧斯曼和哈珀斯堡兩大王朝的對決,促使了“牛角麵包”這一美食的誕生。有一次維也納人為了慶祝擊敗突厥人的進攻,把酥坯點心 做成象征伊斯蘭教的新月形狀,而且特地起名叫“新月”來嘲笑穆斯林。中文翻譯成“牛角”,當然是比較厚道的說法。 1683 年,奧斯曼最後一次進攻維也納失敗,從此國勢日衰。
香噴噴的麵包,血淋淋的曆史
“文藝複興”後,歐洲各國在科學、技術、軍事都有了長足的進步,而伊斯蘭保守宗教勢力的阻擾令奧斯曼漸漸技術上落後,軍事上衰落。本來俄羅斯是個小國,莫斯科都曾被奧斯曼的狗腿子克裏木汗燒殺搶掠過,但在彼得大帝的改革推動下,國勢漸強,到了十八世紀初,從黑海到高加索,奧斯曼已經開始感受到俄國人的進逼了。
吃了幾次敗仗後,奧斯曼的蘇丹認為“瘋狂的石頭”(即彼得大帝,他的土耳其綽號是“瘋狂彼得”,而彼得的原意是“石頭”)瘋得很有水平,如果奧斯曼想複興,必須效法俄國進行改革。然而宗教勢力和禦林軍等既得利益集團不想失去自身的特權,反複阻撓,甚至廢黜殺害銳意改革的蘇丹。奧斯曼帝國盡管從文化背景到地理位置都和歐洲聯係緊密,還是失去了現代化的機會,並為之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多民族國家,國勢如虹的時候,天下自然歸心。但是當國運衰退的時候,則會紛爭迭起,內亂不斷。在其他歐洲國家的鼓動下,從 1830 開始,先是希臘,然後是巴爾幹半島,非突厥族的地區民族主義思潮的興起,紛紛脫離統治,而奧斯曼朝廷無力製止,先後失去了希臘、匈牙利、黑山、塞爾維亞、羅馬尼亞、克裏木等中歐、東歐和黑海沿岸地區。到了十九世紀中期,奧斯曼帝國已經被列強輕蔑地稱為“歐洲病夫”了。
鼓動希臘獨立的英國詩人拜倫
奧斯曼帝國的統治者們痛定思痛,開始憲政改革。還特地請了英國人來當指導者。英國人很紳士地說要幫突厥人搞定塞浦路斯和埃及,可是不久就把這兩個地方放到了自己的管轄下,奧斯曼朝廷上下這才明白他們是“請鬼拿藥方”了 。
本來應對巴爾幹的基督徒分離運動已經讓帝國領導們頭暈眼花了,在英、法兩國殖民者的精心運作下,阿拉伯半島和北非各國的阿拉伯人也開始和突厥人離心離德。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阿拉伯國家借奧斯曼帝國深陷戰爭泥沼之際,趁機獨立,當然隨即落入了英國殖民體係。有部英國電影《阿拉伯的勞倫斯》講的就是這段往事。
明明是為英帝國的擴張服務,但打的旗號是阿拉伯的獨立。
奧斯曼帝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站錯了隊,不光戰敗,而且失去了三分之二的土地和人民。當年橫跨三洲的大帝國已經隻剩下小亞細亞和伊斯坦布爾周邊的一小塊歐洲土地。大片國土淪喪,大批穆斯林紛紛從歐洲逃回小亞細亞本土,伊斯坦布爾和伊茲密爾兩個大城被外國駐軍,奧斯曼帝國變成了一個徒有虛名的空殼。 1922 年,在凱末爾等青年軍官的帶領下,新的政黨成立,末代蘇丹被迫退位,奧斯曼帝國正式走入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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