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飲酒者,旦而哭泣;夢哭泣者,旦而田獵。
少年時的夢,有極香豔的,有極驚怖的。醒來無不如釋重負。及長及壯,所作之夢,有極黃粱的,有極吊詭的。醒來莫不悵然若喪。再長,夢日益稀矣。莊子有雲,古之真人,其寢不夢,其覺無憂。我很接近真人了嗎?但顯然我從來沒有做到後一半。是個人無夢年月的到來,還是天下無夢時代的降臨?
無夢,荅焉似喪其耦乎?此生窮困,能無夢富貴?此生卑微,能無夢高尚?此生懦弱,能無夢雄壯?此生無聊,能無夢輝煌?無夢的人生,世界缺少了一半,往往少了更好的一半。且有大覺而後知此其大夢也,無夢,則連覺悟的機會都闕如了?
方其夢也,不知其夢也。安知吾所謂無夢,亦夢也?覺而後知其夢也,安知其非千年一夢,之尚未覺也?
老洫之人,合該無夢。回想極少的近夢,依稀夢見舊友,蘧蘧然少年時模樣。醒來回味良久,未及知其解者,噩耗傳來。故人已杳然西去。如此之夢!是願意有夢?還是願意有醒?可一惡可再?人生過半,忍看朋輩成新鬼,是旦暮遇之也。將終伴此殘生,己成鬼而後已。怵然為戒,不若無夢!
“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複夢見周公”。其哀周公歟?自歎者也!
Farewell,栩栩然之胡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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