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道聽途說的一些故事(二十三)

二十四、鄰居


公司還是那麽不景氣,大家都不太去上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曉凡早上起來看了看外麵陰沉沉的天,心說:算了,今天不去上班了。成都的天氣就是這樣,陰陰的,潮潮的,衣服都晾不幹,曉凡常常想,早晚有一天,要離開成都換個有陽光,能晾幹衣服的地方住。吃了早點,沏了杯茶,端著茶杯走到陽台往外看著,居然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樓下不時傳來稀裏嘩啦洗麻將牌的聲音,不知為什麽,這使她想起張愛玲書裏描寫的老上海弄堂裏的生活的片斷。本來嘛,張愛玲寫的就是都市生活及小資在都市裏的感受,從這點看,上海和成都本沒什麽太大不同。想著,她隨手從旁邊書架裏拿出一部精裝的張愛玲的小說,坐在桌旁,一麵品著茶,一麵一頁頁慢慢讀著張愛玲的小說,一麵聽著外麵的滴滴答答的雨聲和樓下的麻將聲,心下十分享受,十分愜意,仿佛自己就是在聽雨軒裏的紅樓才女。


正享受著呢,咚咚咚,外麵有人敲門,誰呀!曉凡不情願的站起來,走到門口,從門孔裏向外張望,是鄰居小雪和她的日本丈夫,正衝著她擺手呢。曉凡打開門,小雪和她男人手裏抱著裝滿衣服的大筐大大咧咧的就闖了進來,曉凡,小雪大聲喊著,我們在你這裏洗一下衣服好嗎?待會兒我來做午飯。沒等曉凡說話,小雪帶著她男的就衝進廚房拉開洗衣機的門,往洗衣機裏塞衣服。曉凡也不好說什麽,隻能聽任她們在廚房裏丁丁當當的幹著。


其實小雪和她男的是寄宿在她父母家裏,她父母才是曉凡的鄰居。這小雪的父親如今是個國內知名的畫家,擅長水墨山水畫,現在隨便畫一幅,都值不少錢了,但那個時候,還沒那麽火,女兒就沒法照顧,就由著她在外麵胡混。小雪既不是塊讀書的料,也沒繼承他父親的藝術才能,但成都出美女,小雪長得挺好看,憑著這個長相,她就常被拉去拍
MV,眾位家裏那個時期的卡拉OK MV裏頭,沒準兒就能看到小雪的風姿。小雪成天和這些人在外麵鬼混,一次在北京的一個酒吧,她就遇到了她現在的丈夫,一個日本人,叫做山田。這個山田也是個怪人,家在東京,大學畢業後,不願在東京找份正經的工作,卻跑到北海道當農民,可實在又覺得太辛苦,受不了了就又跑回東京家裏。那時日本去中國投資的人很多,他就拿著他爹媽一輩子辛辛苦苦攢的點錢,跑到中國來開廠做海鮮食品。開始還做得不錯,賺了些錢,就到哪裏都住五星飯店,成天去逛酒吧,也就在酒吧認識了小雪。這也是兩個人的緣分,一下子就好上了。小雪把山田帶回成都家裏給父母一看,她父母見女兒攀上了一個日本大款,臉上頓時笑開了花,二話沒說,就同意她們來往,沒多久,她們就結婚了。


可結婚不久,山田就開始走麥城了。他開的工廠的當地的地方官,看到他已經養肥了,就準備殺豬宰羊了,幾個小手段就把他搞得傾家蕩產,最後還是他手下的員工幫他們兩口子買的火車票回成都。山田常說,害他的和幫他的,都是中國人,他遇到了兩類截然相反的中國人。到了成都小雪父母家,她父母一看這日本女婿灰溜溜的一文不值,臉一下子就拉下來了,從此就再也沒有過笑臉,對他們兩口子的態度一下子從天上掉到了地下,以至於他們洗衣服都還要到曉凡這裏來洗。


兩口子開動了洗衣機,就跑出來和曉凡閑聊,山田能聽中文,但說得不太流利,就在一旁聽著。小雪說:我家小姨最近從美國回來,她賺了好多錢,回來準備買房子。曉凡說:你還有個在美國的小姨?小雪說:可不!當年她看不上她那個掙不來錢的老實巴交的男人,就離了婚,也不知想了個什麽辦法,居然搞了個商務簽證,去了美國。她英文都不懂,可就憑著打黑工賺了點錢,然後居然成了個中醫。中醫?曉凡問道:你小姨以前是個醫生嗎?什麽醫生,小雪說:她八輩子都沒和醫生挨過邊,也不知道她怎麽就成了中醫了,還會紮針灸,英文講的別提多棒了,還和很多名人熟悉,前兩天她來我父母家的時候,還給我看過一些她在美國的照片,裏麵有她和布什、克林頓的合影,真是能折騰!


說了一會話,小雪說:要不我們把小紅叫來一起作些吃的?曉凡點點頭,就撥通了小紅的電話,電話通了,正是小紅,曉凡就問她要不要過來一起作些吃的,小紅答應馬上過來,不一會,有人敲門,開門一看正是小紅。小紅進來就問:做什麽吃的?大家就回答還沒有確定呢,小紅問:上次吃剩下來的鳳梨醬還有嗎?曉凡回答還在冰箱裏,小紅就說:那就吃鳳梨醬燉雞。說完了就和小雪一起在廚房幹了起來。


這個鄰居小紅不是成都人,是成都邊上縣裏的人,她同許多鄉鎮的女孩子一樣,到大城市打工,當年她是一名洗頭妹。她的一個女伴結識了一個台灣人,居然嫁給了這個台灣人,一來姐妹關係不錯,二來也想將來去台灣有個伴,這個姐妹就把小紅介紹給了這個台灣人的一個朋友。小紅跟介紹來的這個台灣人見麵的時候,嚇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個台灣人年紀和她父親也差不多,而且還有殘疾,但這個台灣人有些錢,對她非常好,她目睹她的姐妹嫁了台灣人之後生活的巨大轉變,她也急於改變這洗頭妹的生活,咬咬牙,就嫁給了這個台灣人。結婚之後,這個台灣人馬上給她買了房子,就這樣,她成了曉凡的鄰居。


吃完鳳梨醬燉雞,小雪的衣服也洗完了,小雪、山田和小紅一一告辭離去,曉凡就開始收拾碗筷。後來她常常回憶這一段和這些鄰居親密相處的快樂時光,她常常想為什麽那時的快樂後來就不能延續呢?終於有一天她想通了:那時大家都不是很有錢,也沒有小孩,大家之間沒有什麽距離,有的是時間,特別是她自己當時是單身,她們都到她這裏來聚會,她又從來很大方,由著她們隨便怎麽玩。到後來,大家都很有錢了,就有距離了,有小孩了,就沒時間了,特別是再沒有一個具有自我犧牲精神的人作為將大家連接在一起的核心了,所以就再也不可能親密相處了。


剛洗完碗,她的手機響了,拿起來一聽,原來是徐姐,徐姐約她晚上去玉林吃串串香。這個徐姐是另外一個小區的,她們在兩個小區之間的菜市場買菜時認識的。徐姐可是相當有來曆的,她原是總政文工團的報幕員兼獨唱演員,長得又高又漂亮,還曾是金鐵霖的學生,但男女關係上非常複雜,最終在總政文工團混不下去了,就帶著個兒子來到成都,據她說孩子他爹現在是台上的一個大人物。晚上,曉凡準時在玉林的一家串串香館子見到了徐姐,兩個漂亮女人就一邊吃著串串香,一邊聊著閑天。曉凡就對徐姐抱怨現在公司不景氣,徐姐就說:不景氣最好,不用上班,你看我從不上班,現在炒樓、買房子比上班賺的多的多,你跟我學炒樓就是了。曉凡,徐姐接著說,你也不小了,趕緊找個男的吧,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介紹?你看我,男人從來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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