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不知為什麽手賤,起來喝茶,用我最喜歡的那個水仙蓋碗。結果旁邊的落地燈咣一下砸下來,正中蓋碗,cei成了兩半,我那個心痛啊!
這碗第一次,是今夏在馬連道看到的,一套,帶茶壺,三才碗,品杯,要價很貴,沒舍得下手。回來在淘寶上亂淘,看到了,掌櫃的當時就說隻此一隻,我還不信,覺得掌櫃的都這麽忽悠,剛才趕忙上去聯係掌櫃,人說果然就那麽一隻,朋友畫的,以後估摸著也不會再畫了,心裏又是一痛。撒嬌撒潑,蒙掌櫃垂憐,說他還有一隻不同花型的,他極喜愛,都沒放上網去,答應明天拍了照片我看。
可是,再有一隻,也不是這青花水仙了,也不是這一隻碗了。
其實,這隻碗,真的說好麽,也是見仁見智。作為蓋碗,這水仙碗有點大,泡茶略有些不合適。我們景德鎮,多少好三才碗,便宜的,十幾塊錢的白瓷,還有龍泉青,茶葉末,仿汝粉彩青花童子,山水的,蝙蝠的,手繪的貼花的,陶的兔毫的薄胎的,貴的能到萬兒八千,什麽沒有!偏偏這隻入我的眼,也還就偏偏砸掉了這隻!
差不多十年前,爹去雲南旅遊,給那個漂亮導遊小姐一忽悠,給我和來喝酒同誌一人來了一個玉鐲子,我那個過了不久就cei了,找了個銀匠箍了兩塊銀子,都不覺得怎麽心痛。後來跑去雲南玩,認識了一個深圳妹妹,玉腕子上套個玉鐲,我讚漂亮,她說,也是在旅遊的時候買的,挨宰就挨宰吧,這種東西看的是眼緣。
眼緣,俺就記住了這兩個字。千萬莫說萬物無靈,我跟這個三才碗就有緣。
感到,在我的幼年時代,孩子的眼睛更幹淨,心靈更易感,那麽,唐朝與現在相比,或者就是相對幼年的時代。所以,他們能寫下那麽華美的文字。比如,那個綠瓷侍女,是會變化成人的;比如,陪葬的明器,是會在家裏造反的,而那個綠瓷侍女,當主人把她砸碎了以後,從心裏頭流出血來。
她肯定是心痛的。
照這種想法,我的水仙碗,也是有靈的。她一定能感受到我對她那樣愛護。所以今天早上,她寧願碎掉,為我的家人擋災消難。
這樣,我心裏除了心痛以外,就多了一份深深的憐惜。誠然這種想法有點傻裏傻氣,也不那麽基督徒,也比較文科生。可是,我還是覺得,她簡直就是一隻義碗——古人有節婦,有義人,也有孝子。我的碗這樣有情有義有孝,我就更不能拋棄她。
我景德鎮的瓷,穿越千年,從唐朝的童年時代而始,到如今,片片胎釉工筆上,都凝聚著孝義恩情。我的水仙碗,雖則柔弱,然亦是好碗,孝碗,義碗,足夠任俠,有丈夫氣。她的玉碎,總覺得有一種凜然的,非常收斂的,決絕的美。我為此,哭之,笑之。有此碗為你而碎,你一定會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