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炎夏季節的晚上,買了十幾把折疊椅子,從方莊的家樂福出來,揮手打一個“的”,師傅走下車來,是一個女同誌,且好整以暇地扶著後麵打開的車廂,左右腳交叉的站著,欣賞我滿頭大汗,一個一個的搬上車去,我心想:“這家夥可真牛,就連一點忙也不幫啊!”
車往五環開了,想套一點話,揣摸著她是何方神聖,“您北京城都跑遍了,見的世麵多,這一帶房子不斷在新建,四環邊,您看值得買嗎?”,“不行!沒聽過嗎?南城的地方,過去都是城裏丟垃圾的地方,老北京可不會住在這兒”,喝!口氣大得很!沒好心地不由試探:“那您現在住哪兒?“,”北海公園邊!“,吆!更沒存好心,”您家可是住四進的四合院?(不說二進,直接跳到四進,想氣她!)“,”您可說對了!“,眼鏡差點沒跌下來,推了推眼鏡,沒好氣的問:”哪天,撿個黃道吉日,去拜訪府上,參觀一下“,”不行,家裏還有老人在,不準外人進“,(後來,知道她的背景後,才知道許是因我級別不夠,一介草民)。
正說著話兒,突然,一部大貨車搶到前麵,掀起一陣黃沙,“搶幡啊!”,師傅不高興,嘴裏嘟囔,“什麽是幡?”,“墳上的旗子”,“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不過,師傅,您的京片子真好聽,挺地道,而且,還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高貴,典雅與古韻“,高興了,開始露底了,”我是滿族的,正黃旗,家裏大人規矩多,說話有講究,氣急了,也不許吐一個髒字,但是,真講出來,可比一般人還狠,還厲害!“,”是嗎?那句話可太凶了,以後可真別招惹她們“。
“師傅,真失敬,您原來還是格格,住在養尊處優的庭院深深處,可咋學會開車?“,”還不是那荒唐的歲月,從四合院被趕出來後,插隊學駕駛“,”那您得感謝黨的偉大政策!“,”才不呢?“,“可您的叔叔不但感謝,而且還寫書來明誌呢?“,見講話氛圍突然冷了下來,話鋒一轉,我問,”那您開車,刮風下雨,白天夜裏,忒辛苦!可,您愛人又幹什麽活?“,”我還沒結婚!“,”對不起,冒犯了“,”沒事,家裏規矩多,正黃旗的女人不能隨便嫁人“,”那德齡不是嫁給外國老公!“,我替這位末代格格報不平。
車子終於到家了,禮貌且好奇的問了一下,“不知道能否有幸向格格致意?”, 格格師傅不好意思地說,“正黃旗女人,不會好看的!”,您不必客氣,這是我一介小小心意,格格下車了,原本想來一個外國式的熊抱,但是想想賤民的身分,還是知所分寸,輕輕的執伊人玉手向上,打了一個千,黑夜裏,朦朦的燈光下,感覺上,格格師傅個頭,外貌有一點像末代皇帝的賓妃,一種虛榮感外加五位雜陳的感受全湧上來:“正黃旗的女人不能隨便嫁人!“。
是嗎?時代變了,若在當年,豈不是我這賤民揚鞭揮馬在前頭,後坐上載著格格外出遊園驚夢,如今,真是百世奇緣,格格當我的車夫,真該買一樂透。邂逗格格的情趣竟不下於廊橋遺夢之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