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foyer在法語裏麵,是爐灶的意思。可是在非洲移民那裏,似乎還有別的意思。
我的非洲同事們常說去foyer。他們在foyer買盒飯。比如一種叫“切普”的西非飯,是一大份米飯和湯料,還有切碎的發酵魚和發酵過的海貝類。再加上一個雞腿。有時候是牛肉,羊肉配上油炸大香蕉,木薯之類的。每份兩歐元。相當於18元人民幣。要知道這可是在巴黎。
所以,一開始,我以為foyer是一種廉價的小餐館。
後來,有一次,我隨便說我對伊斯蘭教有興趣。結果西非同事帶來一個禱告毯和一本古蘭經給我。他說他在foyer買的。然後,我以為,foyer是一種兼營飯館的雜貨店。
後來,朋友說,他在那裏理發去了。我心想,這雜貨店兼餐館還有理發業務。
再後來,有個非洲帥哥常常來邀請我去foyer坐坐,雖然我很想去看看,可是我心裏一直都對這個過分熱情的帥哥有些忌憚,所以我每次都拒絕了。還有一 天,我看到他下班後換了一套寬大的非洲袍去坐地鐵。他說一個人太無聊,親戚朋友們都在那裏。所以他每天要去foyer待到晚上才回家。我就想,原來,是兼 營雜貨,餐館,理發業務的咖啡吧。
有一次,我去一個閨密家裏,她嫁給了非洲人。在他們家,我遇到了一個非洲外交官的兒子。我問他 foyer的情況。他說,巴黎最早的foyer是西非的馬裏人建立的。這個馬裏的公子在中國住過幾年.他除了說他對中國製度的仰慕以外,也說了很多非洲的 陋習,飲食習慣的惡劣等等。那個感覺,好像海外的中國精英在說醜陋的中國人。
我有心想請他帶我去看看他們馬裏人的foyer。可是閨密說,人家是上層人士,才不去那種地方。遂作罷。
二
今天是星期天。陽光明媚。我終於下定決心,去找一個foyer。.
一路往前,快到塞納河的一個碼頭了。那是公交船停靠的地方。這條航線可以從巴黎郊區的馬恩河穀一直可以坐到市區拿破侖時期的奧茲特利茲火車站。巴黎的公交船和公交車是通票。隻是遊客們不知道,所以花大價錢去坐遊船看風景。
殖民時期的輝煌火車站就在河對麵。然後我現在處的地方,雖然是巴黎近郊,市貌卻很像中國的城鄉接合部。我問了坐在長凳上兩個穿袍子的非洲麵孔。他們指著前麵兩個大樓之間的過道說,就是那裏啊。
過道的盡頭是幾個小攤位。每個小攤位也隻有一米見方。或擺著幾包椰棗,幾包中國茶,一把零碎的糖,幾串有些壞的香蕉或幾個蔫芒果。也有擺幾雙中國製造的廉價拖鞋的。
我找了個人問,請問這裏有賣飯的麽?比如“切普”之類的。人家回答,今天是星期天,不開門。
我正在猶豫。就這麽走了吧,有些失望。留下來溜達吧,又有些突兀。
正在找借口間,突然一瞥看到一個賣dvd和手表的小攤位。攤主居然是個亞洲麵孔。
我忙去搭訕。三言兩語後,他說,他是中國人。
他立刻改了一口溫普。(溫州普通話)。和我“川普”正好相得益彰。
我說,你在這裏很多年了吧?他說十幾年了。以前這裏生意很好做。可是現在很蕭條了。我問他,那麽現在巴黎哪個foyer生意好啊?他說,哪裏都一樣,現在經濟不景氣。這些非洲人基本上都沒有工作的。
他對我上下打量。那種眼睛賊亮的感覺讓我想起我姐姐形容我。
有一次,我去中國城買菜,突然被一對法國老頭老太太叫住了。他們問我是不是中國人。我以為他們有什麽中國食品不認識。誰知道,他們又問,我是學生麽。我說是的啊。他們就說,那就算了吧。
我心想,這怎麽能算了呢?這對老人一看就有故事。我立刻上去拉住他們,然後眨巴著眼睛說,我雖然是學生,可是我也認識很多不是學生的中國女人。他們問,偷渡來的沒有合法居留的女人你也認識麽?我點點頭.
老太太說,他們住在鄉下的。無兒無女。她現在得了絕症了,不能活多久了。可是不忍心她的先生獨自生活。所以想找個中國女人來照顧老頭子。和老頭子過夫妻的 生活。她說他們可以給很好的條件的。這個中國女人還可以有自己的朋友圈。可以請朋友回去玩。等到以後,老頭子也走了的時候,他們所有的財產都留給這個女 人。
我看了眼老頭子,然後不小心地說,這個可能有些難。老太太著急了,拿了一大堆照片出來說,你看,我們的房子,這門把手,這走廊,這客廳。我們這好的條件還怕找不到人?
等隔天,我拿著老頭老太太寫給我的聯係方式,和我姐姐眉飛色舞的講述的時候。我姐姐說,她都能想得到我當時的眼睛如何賊亮。就好像每次她做了好吃的端上來的時候,我憂國憂民的眼睛瞬時發光。
她說每次我和她同路,迎麵走來一個可能有趣的人時候,眼神赤裸裸地發亮。她都替我害臊。
這會兒,這位說溫普的同胞,用同樣的眼神上下打量我。我終於,害臊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