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劄記4

 

八七年大學畢業我被分到南京工作，廠裏分配的宿舍在南京城南古老城門附近位於秦淮河邊的一條小街上，街不大卻很長，據廠裏老一點的師傅講過去這條小街是十裏秦淮河最熱鬧的地段之一。我去的時候已經看不到昔日繁華的景象，隻有沿岸高低錯落白色牆體，灰黑色磚瓦屋頂，和園林般朱紅色回廊窗欞的老房子矗立在那裏。

 

剛到南京，人生地不熟的，一切對我來說是那樣的陌生，又是那樣的有吸引力。淩晨三四點鍾，我住的地方街對過的油條和芝麻餅作坊開始熱鬧起來，擀麵杖和麵拍打案板的聲音，作坊裏男男女女的笑聲和說話聲，不一會兒空氣中就彌散著芝麻烤餅和炸油條的香味，這使得我已經半空的腸胃更加不安了起來，嘰裏咕嚕的。芝麻餅分成甜的和加蔥花鹹的，甜的芝麻餅是圓形，長方形的是鹹的。新打得鹹的芝麻餅裹上一顆新鮮炸出的油條，大概一分鍾以後就會想吃或能吃第二塊了。這時候我的睡意全無，緊接著聽到小街有自行車，黃魚車發出的叮呤咚嚨的聲響和街上雜亂的腳步聲，天色麻麻亮時，小街的一條僻靜的旁街已經成為熱鬧的集市，魚蝦，禽蛋，時鮮蔬菜，還有尚存著菜農手的餘溫的一筐筐嫩綠的菜秧……街上開始更加熱鬧了，大媳婦，老婆婆轉集市，一時間吆喝聲，討價還價聲，吵鬧聲構成南京城南清晨一幅生動生活畫麵。

 

在城門外護城河橋頭有推著自行車，後坐上架著兩個大木桶，是賣我最愛吃的早飯糍飯團，記憶中我小的時候家裏邊上菜場附近有一家賣糍飯團的，糯米加一點紅糖（加紅糖要另收錢的），一根油條對折放入糯米團中，用一塊毛巾包裹緊……南京的糍飯團幾乎和我記憶中的一樣，我經常是眼大肚小，要得分量到現在想起來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離廠門口近的地方有一家賣桂花赤豆小湯圓的，那稠稠的，糯糯的，甜甜的，紅紅的，滑滑的小湯圓和飄著的桂花香，這是我太太（當時還是女朋友）的最愛，每次我太太來南京看我時都要纏著我帶她一起去上班其實她想吃那吃過一次就念念不忘的桂花赤豆小湯圓。周末的早晨我喜歡在我住的那條小街上吃點什麽，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囊中羞澀，小街上的麵館成了我經常光顧的地方，單麵三毛五一碗，一口大鍋熬著雞和骨頭的湯，每次去都能看見有雞漂在湯裏，細的堿大一點硬一點的麵條適合我的口味，單麵裏放幾片小青菜葉，最後撒一小撮蒜苗花。肉絲麵五毛錢一碗，與單麵不同的是，將新鮮的豬肉絲在雞湯裏滾一下置於單麵上就成了鮮美的肉絲麵。

 

清晨總是像畫一般，不知不覺之中我會發現路兩邊的法國梧桐樹又綠了，走出小街一轉彎，每次都能看見一個活潑可愛有著明亮大眼睛的男孩子一手牽著媽媽一手牽著爸爸有說有笑，那男孩一臉的幸福，爸爸媽媽臉上也同樣寫著幸福，可是他們都是雙目失明！孩子送他們去小街的福利廠上班，自己要走到附近的學校……。我覺得我的眼眶有點濕，但心裏多少有一點點安慰……。

所有跟帖： 

• 饞！ -平沙落雁- ♀ (0 bytes) () 06/24/2011 postreply 16:59: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