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寧
“你試過用鮮花調製咖啡沒有?”我問在咖啡機旁邊忙活的金發男孩。男孩笑笑,卻避開話題,說:“也許,鮮花配綠茶,那芬芳才能盡情釋放------。” 這是一家意大利咖啡館。
今年八月, 第一次路過它,我不知不覺停止腳步。那天很冷,陽光淡淡地掃過壁腳的玫瑰花,在我身上變為跳躍的粉狀末。驀地,一道暖色映入眼簾,那是咖啡館鵝黃色的牆壁;隨即,一股帶致命吸引力的焦香襲來。
“我很冷。”我的聲音微微哆嗦著。善體人意的男孩馬上遞上即磨即煮的黑咖啡。
我端著杯子,四處流連。窗外的樹蔭下,碧綠的溪流蜿蜒,耳語般的潺潺,應和著裏麵的薩克斯管。黑人吹出的爵士樂,哀傷的旋律和小溪合流,波上漂著白花瓣。
“你喝過鮮花配的咖啡?”男孩子趁不忙,和我聊起來。我對著年輕男孩喃喃自語:“紫玫瑰咖啡,我隻抿了一口,世上無人再品嚐到————
恍惚間,窗外的燦爛的玫瑰化成衰敗的落英,手裏的杯子隱隱透出昔日的暖意。
那一年的秋季,他遠道而來,和我走過一家家咖啡店。“你的網名是紫玫瑰,嗜飲黑咖啡,有沒有想過,調製紫玫瑰咖啡?”那天,我一身白色紗衣,心情象秋天的豔陽一般明媚,我大笑搖頭:“不可能,咖啡配奶油味是正宗,巧克力風味也不錯,配上水果味已夠水平啦,還說花?花香的清純和咖啡的焦味,勢同水火。”他卻說:“不,兩個極端結合,可能有窯變式的反應呢,你試試,我第一個品嚐。”分手時,秋日的黃葉,飄舞在天,有如天使。然後,悄悄落在我們的肩膀上。
他走後,我收集一片片紫色玫瑰瓣,曬幹,放在一個櫥櫃,常常拿出來看,衰微的香氣似一個神秘的暗示。冬日,傳來他病重的消息。人們關注著遠方的他。我一邊為他擔憂,一邊在各處收集各種烘焙好的咖啡豆。有空時,我便到各個咖啡點去,和咖啡師傅探討咖啡的新做法。
寒來暑往,我在家裏開始調製紫玫瑰咖啡,失敗了,重來。
一個夜晚,我熬夜研究新的紫玫瑰咖啡配方,虹吸式燒瓶忽然發出異樣的氣息,我猛吸鼻子,紫玫瑰花瓣的香氣濃烈起來,黑咖啡霸道的焦香,夾雜淡淡的酸味,旋轉,要把清香包裹,溶化。紫玫瑰甜蜜地釋放浪漫清蘊,仿佛無法掙脫咖啡又好像嵌住咖啡的濃烈,它們糾纏在一起,似乎魂夢牽繞在空中飛舞。紫玫瑰花瓣終於在黑色的渦旋消失,燒瓶飛出奇異的味道,兼有女性的柔媚與男性的沉穩。我迫不及待地把咖啡倒進杯子,水汽在杯子上氤氳成一個舞姿。
我輕抿一口: “成功了!成功了!”紫玫瑰咖啡,熱烈得令人眩暈。
忽然,“砰”一聲,咖啡壺崩裂,咖啡飛濺,所有氣息消散。我驚慌地瞪大眼睛,不祥的預感令我背脊冰涼。
此時此刻,明尼蘇達州八月飛雪。
鼓勵我調製紫玫瑰咖啡的朋友大雪,正在飄向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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