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台灣作家李敖在鳳凰衛視上接連攻擊魯迅,據說是要證明“魯迅不是神”。世上本無神,所以魯迅不是神,本來就是不證自明的。但李敖的用心,卻在於證明魯迅連做為偉人也不夠格的。大家都說魯迅的文章好,他偏說魯迅的文章不好,豈止不好,連文句都不通。魯迅的文章寫於七八十年前現代白話文草創之時,在今天要挑出其中文句不規範之處本非難事。但李敖可真會挑,把《戰士和蒼蠅》挑出來“營營”,大概是這篇名文刺激了他吧:
“‘戰士戰死了的時候,蒼蠅們所首先發見的是他的缺點和傷痕,嘬著,營營地叫著,以為得意,以為比死了的戰士更英雄。’請問這是什麽話啊?……‘營營地叫著’,蒼蠅是營營描寫的嗎?……你看,‘去罷,蒼蠅們!雖然生著翅子,還能營營’,看到沒有,又來了,你看營營,營營地叫,‘還能營營,總不會超過戰士的,你們這些蟲豸們!’你們不覺得這個句子念起來非常地不舒服嗎?這是什麽中文啊?你告訴我什麽中文?用營營來描寫蒼蠅,蒼蠅用營營來描寫嗎?大家看《紅樓夢》好了,《紅樓夢》裏麵,看到沒有,薛蟠,薛裏麵,看到沒有,薛蟠,薛蟠,最後‘兩個蒼蠅嗡嗡嗡’,為什麽不用嗡嗡嗡叫描寫蒼蠅呢,為什麽用營營來描寫蒼蠅呢?《紅樓夢》這個例子擺在那裏,為什麽我們不學習呢?”
李敖的意思是既然能用“嗡嗡”描寫蒼蠅,就不能再用“營營”,這種邏輯,倒讓人忍不住要問他一句“請問這是什麽話啊?”況且,用“營營”描寫蒼蠅,並非魯迅的發明,其源頭要比《紅樓夢》古老得多,也權威得多: “營營青蠅,止於樊。豈弟君子,無信讒言!營營青蠅,止於棘。讒人罔極,交亂四國!營營青蠅,止於榛。讒人罔極,構我二人!”(《詩經·小雅·青蠅》)據朱熹的說法:“營營,往來飛聲,亂人聽也。……詩人以王好聽讒言故,以青蠅飛聲比之,而戒王以勿聽也。”魯迅在文中用“營營”描寫討厭的蒼蠅,真是貼切不過了。李敖如果沒有讀過《詩經》的這首名篇,難道連 “蠅營狗苟”這句成語也沒有聽說過嗎? 李敖自謂“五十年來,五百年內,中國人寫白話文的前三名是李敖、李敖、李敖。”自大成狂,自然容不得別人的文章比他好。 對這種狂人妄語,本來也裏麵,看到沒有,薛蟠,薛蟠,最後‘兩個蒼蠅嗡嗡嗡’,為什麽不用嗡嗡嗡叫描寫蒼蠅呢,為什麽用營營來描寫蒼蠅呢?《紅樓夢》這個例子擺在那裏,為什麽我們不學習呢?” 李敖的意思是既然能用“嗡嗡”描寫蒼蠅,就不能再用“營營”,這種邏輯,倒讓人忍不住要問他一句“請問這是什麽話啊?”況且,用“營營”描寫蒼蠅,並非魯迅的發明,其源頭要比《紅樓夢》古老得多,也權威得多: “營營青蠅,止於樊。豈弟君子,無信讒言!營營青蠅,止於棘。讒人罔極,交亂四國!營營青蠅,止於榛。讒人罔極,構我二人!”(《詩經·小雅·青蠅》)據朱熹的說法:“營營,往來飛聲,亂人聽也。……詩人以王好聽讒言故,以青蠅飛聲比之,而戒王以勿聽也。”魯迅在文中用“營營”描寫討厭的蒼蠅,真是貼切不過了。李敖如果沒有讀過《詩經》的這首名篇,難道連 “蠅營狗苟”這句成語也沒有聽說過嗎?
李敖自謂“五十年來,五百年內,中國人寫白話文的前三名是李敖、李敖、李敖。”自大成狂,自然容不得別人的文章比他好。對這種狂人妄語,本來不必當真。但是李敖自詡國學淵博,還真被不少人當成了國學大師,豈料這一“營營”,倒泄了底,讓人知道這位“國學大師”原來是連最基本的國學著作也沒有通讀過的。
其實魯迅文章之好,主要倒不在於文句,而在於思想的深刻讓人常有百讀常新之感。比如李敖現在對著魯迅“營營地叫著,以為得意,以為比死了的戰士更英雄”,不正是恰恰印證著魯迅這篇寫於80年前的文章之不朽?